第一章
一般而言,學校總少不了會舉辦一些活動。而我就讀的高中在上個月也舉辦了運動會。當春日提出SOS團要參加利用競技比賽空檔舉行的社團對抗接力表演賽時,我就已經感到難以置信,但接下來更誇張的是,我們SOS團的成員在接力賽中竟然擊敗了田徑社、踢飛了橄欖球社,而跑最後一棒的春日還以十三匹馬身那麼遠的距離,領先第二名抵達了終點。拜此之賜,原本只是被人們私底下偷偷議論的我們(除了我之外),就好像有人在上課時惡作劇按下了緊急逃生鈴,讓鈴聲響遍全校一樣,頓時在校園沸騰起來,著實讓我大傷腦筋。最大的責任當然要算到率先提議的春日頭上,但是跑第二棒的長門也大有問題。那只能用瞬間移動來形容的快速步伐簡真讓我無法忘懷。長門,你好歹也事前知會我一聲嘛!
我問她到底是使用了什麼魔法,這個沒有笑容、由外星人製造的有機人工智慧使用了「能量准位」啦,「量子溢散」啦,不知什麼碗糕的單字企圖說明給我聽,伹是這跟已經放棄理科之路,決定投向文科懷抱的我完全無關,我無法理解,也不想理解。
掀起狂風巨浪的運動會結束後,好不容易過了一個月,沒想到眼前又有校慶在等著。目前這個不起眼的縣立高中,正為校慶的準備工作忙得天昏地暗。雖然忙得暈頭轉向的只有老師和執行委員會的人,以及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有發揮空間的文化社。
當然在討論社團表演節目時,完全沒有被認可為社團的SOS團,並沒有被要求舉辦什麼具創造性的活動。如果可能的話,我是不介意到附近去抓只野貓,把它放進柵欄裡,附上「外星怪獸」的招牌來進行類似馬戲團的營利活動啦!不過我想那些缺乏幽默感的客人可能會介意,有點幽默感的人只怕也會訕笑而已。像這樣的活動根本沒有必要認真想什麼點子,也沒有必要考慮展現什麼樣的成果,甚至也不需要什麼動力。現實世界中的高中校慶其實真的很現實。如果你以為我在胡扯,那就隨便找個正在舉辦校慶的學校去看看就知道了。相信到時候你就可以真正地瞭解到,那不過是眾多校園活動之一而已。
話又說回來,我跟春日就讀的一年五班又會有什麼節目呢??其實還不是打算用發表問卷調查的結果之類的粗糙企劃來矇混過關而已。自從初春之際,朝倉涼子不知道跑到什麼地方去之後,這個班上就沒有任何企圖掌握領導權又頭殼壞去的高中生了。連這個沒啥創意的企劃也是岡部導師在沉悶的LHR(注:LongHomeroom的縮寫,冗長的班會之意)時間裡勉強擠出來的點子,就在既沒人贊成也沒人反對的情況下,一直等到LHR結束後就決定了。做什麼樣的問卷來發表?有誰會覺得做這種事有趣?我想大概沒有人會有興趣吧?不過事情就這麼決定了,大家加油羅!
就這樣,今天我仍然懷著有如冷漠症候群(ApathySyndrome)的無力感走向社團教室。如果要問我為什麼要去?答案無他,當然是因為一個威風凜凜的女人走在我的身邊,滔滔不絕地講著──
「什麼問卷發表?簡直蠢到極點!」
這傢伙頂著一張冒火的表情說道。
「那種事有什麼好玩的?我實在完全無法理解!」
既然如此,那就提出一點意見來啊?你不是也看到岡部老師呆立在氣氛像守靈夜一樣陰鬱的教室裡,不知所措的樣子嗎?
「算了,反正我也不打算參加班上的活動,跟那種人一起辦活動肯定沒有半點樂趣。」
但我倒覺得你在運動會時,對得到綜合優勝的班上有莫大的貢獻呢。我一直以為在短、中、長距離賽跑和異程接力賽中跑最後一棒,而獲得所有優勝的人是你呢!難不成那是別人嗎?
「那是兩碼子事。」
為什麼是兩碼子事?
「校慶是校慶,換個名詞叫學園祭。雖然公立學校很少稱為學園,不過無所謂。只要說到校慶,不就代表那是一整年裡最重要的超級活動嗎?」
是這樣嗎?
「就是!」那傢伙用力地點點頭,然後對著我,宣告以下的事情。
「我們SOS團要做更有趣的事!」
涼宮春日的臉上綻放著彷彿在第二次的波埃尼戰爭(注:西元前三世紀到前二世紀期間,羅馬和伽太基為爭奪地中海霸權而進行的三次戰爭)中決定要穿越阿爾卑斯山的漢尼拔(注:Hannibal,伽太基名將)般,毫無迷惘的明亮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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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綻放著光芒,但是──
在這半年當中,春日口中的「有趣的事」,對我而言從來不是有趣的,最後總是以一身疲憊結束。至少我跟朝比奈都很疲累,不過這也表示我們是正常的人類。在我眼中,春日一點都不正常是全世界都有的常識,連古泉也不具有一般人類的精神狀態。至於長門,她甚至不是人類。
跟這些傢伙鬼混在一起,我要如何才能平安渡過這個異常到極點的高中生活呢?我不想再做出那種白癡般的行為了。光是回想起來──就很想借一把槍──再一槍打穿自己的太陽穴,甚至想將收藏著當時記憶的腦細胞給抽出來燒掉。雖然不知道春日是怎麼想的。
可能是因為我一直思索著如何才能將過去的記憶一掃而空,以至於沒有聽到旁邊那個囉嗦的女人在叨念著什麼。
「喂,阿虛,你有沒有在聽啊?」
「我沒聽到,怎樣?」
「我在說校慶、校慶啦!你好歹也提起一點精神嘛!高一的校慶一年只有一次耶!」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但是也不需要這麼大驚小怪吧?」
「當然要大驚小怪啊!難得的校園活動,不炒熱一點還得了?我所知道的學園祭大致上都是這樣的。」
「你國中時做過很誇張的事嗎?」
「沒有,一點都不好玩。所以如果高中的校慶沒有好玩一點就太說不過去了。」
「什麼樣的感覺你才會覺得有趣??」
「譬如鬼屋裡真的有妖怪,或者樓梯的數目在不知不覺中變多、學校的七件不可思議事件變成十三件,或者校長的頭變成三倍大的爆炸頭、校舍變形成機器人和從海上冒出來的怪獸戰鬥,或者明明都秋天了,季節的代表性用詞卻是梅花(注:日本習慣以『櫻花』代表春天,『金魚』表示夏天)等等之類的。」
因為我聽到一半就沒在注意聽了,所以在樓梯的數目之後她又說了什麼我一概不知。如果方便的話,還請各位告訴我一聲。
「……唉,算了,等到了社團教室再好好說給你聽。」
因心情不悅而陷入沉默的春日跨著大步,三兩下就來到社團教室的門前。原先貼在門上的「文藝社」看板底下,有著用圖釘釘著、以潦草的字跡寫著「WithSOS團」的字條。「我們已經在這裡待了半年了,要說這個教室是屬於我們的大概也沒人會反對吧?」春日擅自宣稱擁有教室使用權,而企圖換上正式的名牌,但我阻止了她。人啊,維持某種程度的謹言慎行是很重要的。
春日敲也不敲就直接打開教室的門,我看到裡面站著妖精小姐。她的視線一和我對上,臉上便露出讓人誤以為是她百合花化身般的豔麗笑容。
「啊……兩位好。」
身上穿著女侍服,手上拿著掃把正在打掃的是SOS團最引以為傲的茶水小姐——朝比奈實玖瑠學姐。她仍然一如往常,帶著像棲息在社團教室裡的妖精般的甜美笑容,迎接我的到來。或許她真的是妖精化身呢!我覺得與其說她是未來人,不如說是妖精還來得更貼切點。
創團時被春日以「我想我們需要一個吉祥物」這種意義不明的理由就給硬拖過來的朝比奈,事後又在春日的強行要求下,莫名其妙地被迫穿上女侍服,從此她就儼然像個SOS團專屬的女侍一樣,每天放學後在這裡化身為完美的女侍。這不是因為她是一個腦袋螺絲松掉的怪人,而是因為她是一個讓我幾乎感動落淚的老實人。
朝比奈為了我們社團扮過兔女郎和護士,還有其他各種角色,但是我覺得女侍的打扮還是最適合她。說得更明白點,因為她這種打扮沒有任何意義,也沒有任何伏筆,所以我希望她可以保持下去。我順便要聲明一點,其實春日的所作所為鮮少具有任何意義。
不過她的所作所為卻經常成為某件事情的原因,讓我們經常感到困擾。這樣一來就會覺得完全沒有意義反而比較好。
而行事如此脫序的春日曾做過極少數正確的事情!說來其實也只有這麼一件──就是朝比奈女侍版。因為太過適合她了,甚至讓人產生一種暈眩感。唯有這件事,我不得不對春日的怪點子給予正面的評價。我不知道她是花了多少錢在什麼地方買來的,不過春日對服飾方面的美感確實有兩把刷子。可是我想朝比奈不管穿上什麼衣服,一定都會成為稱職的模特兒吧?當中我最中意的就是女侍的打扮,總之,就能讓我的眼睛吃霜淇淋這一點來看,這樣的打扮是挺有意義的。
「我馬上去泡茶。」
輕聲細語到惹人憐愛的朝比奈將掃把放進掃除用具櫃裡,慌慌張張地跑向壁櫥,開始拿出每個人專用的杯子。
側腹突然遭受硬物猛然一擊,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吃了春日的一記拐子。
「你的眼睛眯得像線一樣細哦。」
可能是朝比奈可愛的舉動太讓我感動了,我的眼睛很自然就眯成了一條縫。我相信每個人都會有同樣的反應——如果他們看到可憐又優雅,又帶著幾分羞澀感的朝比奈的話。
春日從放著寫有「團長」一字的三角錐牌子的桌上,拿起一個寫著「團長」的臂章戴起來,再將鋼管椅一腳踹開之後,睥睨著社團教室內。
另一個團員正坐在桌子的一角看著一本厚厚的書。
連頭也沒抬,專心一意默默地看著書的,正是若以春日的口氣來形容就像是「搶佔社團教室時附送的禮物」一樣的文藝社一年級生長門有希。
她是一個存在感像大氣中的氮氣一樣稀薄,然而在所有成員中卻最具有離奇古怪特質的同年級生。她被設定的離奇古怪特質堪稱淩駕春日之上。春日這個人我是從頭到尾都不瞭解,對於長門我則是一知半解,但是這反而讓我感到更加混亂。如果長門所言屬實,那麼這個同時具備不多話、面無表情、不帶感情、缺乏感性等四大條件的短髮嬌小女學生就不是人類,而是由外星人製造,專門用來與人類溝通的機器了,這種說法聽起來實在很令人難以置信。但是既然她本人都這麼說了,我也不想再追問,而且看起來好像是真的。但是這件事是瞞著春日的,因為目前春日只把長門當成一個「有點奇怪的書呆子」看待。
雖然以客觀的角度來說,並不是「有點」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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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泉呢?」
春日用銳利的視線看著朝比奈。朝比奈瞬間抖了一下,然後說道:
「那、那個……他還沒到,還真的有點慢呢……」
朝比奈小心翼翼地將茶葉從茶筒拿出來,放進小茶壺裡。我漫不經心地看著社團教室角落的吊衣架。各式各樣的衣服吊掛在上頭,就像戲劇社的休息室一樣。從左邊起依序是護士服、兔女郎服、夏季女侍服、浴衣、白衣、豹皮衣、青蛙絨毛布偶裝,還有看起來不明所以的莫名其妙服裝等等。
這些衣服都是這半年來接觸過朝比奈炙熱肌膚的衣服。我再說白一點吧!讓朝比奈穿這些衣服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可言,只是為了完成春日的自我滿足而已。或許是小時候受過什麼心靈創傷吧??譬如得不到想要的換裝娃娃之類的,所以到了這把年紀才利用朝比奈來大玩特玩。拜此之賜,朝比奈的心靈創傷以現在進行式如火如荼地擴大當中,而我也得以大飽眼福,充滿了幸福感。唉,整體來說,我覺得從中獲得幸福的人好像不少,所以決定不再多說什麼。
「實玖瑠,茶!」
「啊,是!馬上來。」
朝比奈以慌亂的動作將綠茶倒進用麥克筆寫著「春日」的茶杯當中,放在端盤上靜靜地端過來。
接過茶杯的春日呼呼呼地吹著熱氣,啜了一口茶之後,發出像責怪弟子不夠機靈的花道(注:插花的花道)師父一樣的聲音。
「實玖瑠,我記得之前跟你說過了,你忘了嗎?」
「啊?」
朝比奈不安地緊抱著端盤。
「什麼事?」
她像一隻正在回味昨天吃的麻秄的斑紋鳥似地歪著頭。
春日將茶杯放到桌上。
「端茶來時,每三次至少要有一次不小心把茶杯打翻才行!你這樣一點都沒有笨拙女侍的樣子!」
「啊,哦……對不起。」
朝比奈縮起她那纖細的肩膀。我還是第一次聽過這種規定,這傢伙難道認為女侍都是笨手笨腳的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