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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三田誠 -【魔法人力派遣公司.八】鬼祭與魔法師(下) [打印本頁]

作者: lancy323    時間: 2008-11-24 12:45 PM     標題: 三田誠 -【魔法人力派遣公司.八】鬼祭與魔法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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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樹的奮鬥空虛,葛城美貫與姐姐被葛城家帶回,打算做為「鬼祭」中的活祭品。
與鬼開始同化的姐姐前美貫的大聲疾呼響遍,終於葛城家的「鬼的祭祀」被召開。
襲擊過來的鬼一個接一個,所羅門王的傳喚魔人和凱爾特人魔術的決戰魔術提高呻吟。
大地破碎,雷照射附近的時候,真正的敵人現出身姿。
樹能從「鬼的祭祀」將潛藏在那個陰暗的敵人手中救出美貫嗎!?
古今東西的魔術集合,異種魔術格戰鬥!


原日文書名:レンタルマギカ 鬼の祭りと魔法使い(下)
原所屬日本文庫:角川Sneaker文庫

[ 本帖最後由 fantasyagain 於 2008-11-24 04:15 PM 編輯 ]
作者: lancy323    時間: 2008-11-24 12:50 PM

間章

  ——彼地多有螢火光神及蠅聲邪神,複有草木鹹能言語。(中略)“吾欲令撥平葦原中國之邪鬼。”

  出自《神代紀》

  ——夜色降臨

  看不到一顆星星。

  整個天空被濃重的黑雲所籠罩。勉強可以看到的,就是一輪貌似月亮的模糊的銀輪。

  清冷的銀光,靜靜地灑落在山間那些冷冷的殘片上。

  慘白的,冰冷的,宛如雲彩的殘片。

  ——那是雪。

  落在數千棵的杉樹樹枝上,雪花漫漫地變成積雪。

  這些生長在葛城山間的杉樹,有著數百年的小樹,也有著數千年的老樹。這些杉樹就這樣靜靜地矗立在那裏,接受著雪花的洗禮,默默地,改變著自己模樣。

  不過不單單是杉樹而已。

  大地,枯草,葛城的屋頂,倉庫,世上所有的一切都被染成了白雪的顏色。

  而且。

  就在倉庫的門口,站著一個小小的女孩子。

  這個女孩,大概七八歲的樣子。

  就是葛城美貫。

  “……”

  就這樣默默地,美貫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女孩中分的頭髮上,已經堆積了一層雪。原本就是白色的巫女裝束,現在滿身的積雪,使得她看上去更加的飄渺虛幻。

  明明很寒冷的天氣,但是女孩的呼吸卻沒有霧化。

  這只能說明美觀的身體已經徹底地凍僵掉了。

  就在這樣整整的一周時間裏面,一直都在惡靈滌淨儀式中的少女,在她的體內,已經沒有一絲人類的溫度。

  原本,剝奪人類特性,就是這種儀式行為的目的。

  因為,只有徹底潔淨的身體,“神靈”才會降臨附身。

  “……”

  少女的嘴唇,沒有任何的話語。

  少女的眼眸,沒有任何景物。

  ——很遙遠的地方

  傳來了一些聲音。

  DODONDODONDODON

  DODONDODONDODON

  那時祭祀的鼓聲。

  伴隨著鼓聲,呼呼的,通紅的光芒照亮著夜間的山路。

  那是火把。

  火把的隊伍,一直綿延到山頂。

  這紅色的火光,在現在一片白色的世界中,就仿佛是天地間唯一的抵抗分子一般,與周圍格格不入。

  “——已經開始了啊,美貫。”

  在少女的身旁,站著一位年老的女人。

  大約六十歲左右的女性,身上穿著的是降胭脂色的和服。

  她是葛城鈴香。

  葛城家的現任當家。

  而在她的身後,則低頭站立著葛城家的術者。在他們臉上蒙著的白紙,則是為了避免直觀神明而佩戴的符紙。

  “鈴香大人,美貫小姐的身體——”

  當場出口反駁家主意思的,只有一個人。

  那是一個長著細長眼睛,留著及頸直發的年輕人。

  橘弓鶴。

  曾經擔任美貫守護人的青年。

  “住口。——可以走了嗎?美貫。”

  “……”

  少女默默地,開始向前走去。

  “美貫小姐……”

  美貫根本就沒有聽到橘弓鶴的呼喚。

  “……”

  步伐雖然很小。

  但是一直沒有停過。

  堅定不移地,向著山頂——祭祀的舞臺,一步一步地邁進。

  雖然自從自己來到這裏的時候,就已經知曉自己要被當作生祭的事情,但是美貫的腳步從來沒有停止過。

  (明明已經知曉的事情……)

  一直……一直一直以來,美貫就把這件事情深深地刻在自己的心上。

  自己原本就是不被神明喜歡的廢物而已。

  自己只不過是在危急時刻為家族犧牲的極品而已。

  也就是說。

  自己只不過是姐姐的替代品而已。

  所以,在被告知自己要被當作生祭的時候,自己的內心一陣激蕩——覺得自己至少在有生之年可以有些用處,對此自己居然感到一絲坦然。

  而且,還有一件事情。

  在那家公司——“阿斯特拉爾”的每一天。

  那些快樂的,吵鬧的,混亂的每一天。

  (……真是……快樂……啊。)

  美貫這樣想著。

  從一開始,大家就沒有把自己當成姐姐的附屬品,而是真正當成葛城美貫本人來看待的。特別是在社長回來的那些日子,每一天都像是做夢一般,閃閃發光。比萬花筒還要鮮豔眩目,比任何故事都要迷醉人心。

  “……”

  但是,這樣的想法很快就要結束了

  只不過是半月前發生的事情,現在看來仿佛就像是非常久遠的感覺。

  樹來了。

  為了自己,樹來到了這樣一個與世隔絕的深山。

  (……但是。)

  但是,或許已經來不及了啊。

  祖母一定會阻止他們的。

  祭祀既然已經開始,那麼為了防止樹他們搗亂,祖母他們一定佈置了萬全之策。美貫正因為認清了這一點,所以才會順從祖母他們的安排。

  “……”

  嘴唇蠕動著,但是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寒冷也好,疼痛也好,現在的美貫統統感覺不到。所有的感覺都已經遠離美貫。這場祭祀活動,將少女擁有的一切統統都剝奪了。

  所以,現在的美貫對於自己已經不在乎了。

  只有一次。

  真的是只有一次。

  少女美貫的嘴唇如同夢幻般地蠕動著,小聲說著。

  “……社長哥哥……”
作者: lancy323    時間: 2008-11-24 12:52 PM

第六章 魔法師和祭祀的開始

  朱雀門的鬼……據傳說,在平安朝大內十二門中,朱雀門上面居住著鬼。在月夜之際,一位和笛子高手博雅同樣打扮的男子,站在朱雀門下面和博雅一起吹笛子。博雅有感于對方弟子的高明之處,打算下次和對方交換笛子。天皇聽說以後,讓另外一位叫做淨藏的笛子高手在朱雀門下吹笛子,但是卻傳來了”原來是個冒牌貨”的鬼怪的喊聲。

  1

  微微隆起的山丘上面,飄起了大雪。

  稀疏斑駁的樹林,平緩的山坡。

  隆起的山丘,平凡無奇,適合山村居住的樣子,毫無新奇可取之處。

  就是這樣的,毫無新奇可取之處。

  雷丘。

  鬼怪的本體沉睡之地的這塊奇石——正是這座鎮壓鬼怪的山丘。

  就在這條細細的河流的河畔。

  “尚未確定的消息……?”

  “阿斯特拉爾”凱爾特魔法•魔女術課的正式社員——穗波•高瀨•安布勒聽著手機對面的彙報,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那個、那個穗波,借用一下這個,”

  一旁,一個少年將手伸了過來。

  是伊庭樹。

  接過對方的手機,樹慌忙說道。

  “喂喂,我是樹。你說的那個尚未確定的消息,是什麼啊?”

  “啊啊。”

  手機裏面傳來了非常沉著的聲音。

  是達芙奈。

  身為安緹莉西亞的管家,作為後方支持,終於和樹他們取得了聯絡。

  “——我聽說‘協會’的影崎去了你們那邊了。”

  “影崎?為什麼啊?”

  “雖然還沒有確認,但據說得到情報說是葛城家的祭祀有‘螺旋之蛇’的介入……”

  “怎麼會……”

  樹此時已經啞口無言了。

  因為正在回想目前為止發生的一切事情。

  那個孕育鬼怪的葛城祭祀。

  那個被鬼怪奪走的香和被當成生祭的美貫。

  明明這些事情都已經被搞得頭大了,可是沒想到影崎又摻合了進來。

  此時此刻,如果把“螺旋之蛇”的可能性也包含在內的話,這件事情已經超越了光怪離奇的範疇,愈發變得匪夷所思了。

  “我們這裏也會儘快確認處理的。但是,我想不會馬上出結果的。這段時間裏面,還要拜託樹你們能夠隨機應變的好啊。”

  “知……知道了。”

  話剛說完,電話就被掛斷了。

  “謝啦……穗波。”

  “嗯……”

  即便拿回了自己的手機,穗波的臉色也沒有一絲的軟化。

  因為達芙奈的聲音通過電話,也傳到了她的耳朵裏面。

  “‘螺旋之蛇’……是怎麼一回事啊?”

  “我怎麼會知道啊。這個時候,又冒出來什麼影崎的事情……”

  穗波含混不清地回答著。

  ——螺旋之蛇。

  樹他們對於這個組織也毫不知情。

  不過,大家知道至少這是一個和“協會”為敵的互助會。

  雖然是馮所在的組織,但是這也只是本人的說辭,此外就沒有什麼證據了。情報實在太少,難以推測該組織的大致情況。

  “看來大事不妙啊。”

  坐在不遠處的一個青年說道。

  “貓屋敷。”

  樹回頭。

  對方百無聊賴地擺弄著自己的銀髮。

  “……喵嗚。”

  “喵嗚。”

  “喵嗚。”

  “喵~~~~~嗚。”

  四隻貓就這樣,從貓屋敷的肩膀和手肘探出腦袋,仿佛是安慰主人的樣子乖巧地叫著。

  實際上,這幾天,貓屋敷一直都在鎮石的周圍布下了結界。那都是為了從葛城的祭祀中保護香的魔法。

  不管這青年是多麼了不起的陰陽師,如此大的祭祀活動,對於他來說,也無法消除自身的疲勞。而且,最終結果結界被破壞掉的話,咒力的反噬也是無法小瞧的事情。

  撫摸著心愛的貓兒的額頭,貓屋敷說道。

  “……看來多少還可以動彈。不過是不是再努力一把就能結束,還真是不好說啊。”

  貓屋敷邊說話,邊揉著自己的肩膀。

  樹低著頭問道。

  “葛城這樣硬來……難道說,和這有什麼關聯嗎……?”

  “……”

  對於這個問題,貓屋敷並沒有立即給出回答。

  “這麼說來……”

  貓屋敷打開了自己的摺扇,微微地眯起了一隻眼睛。

  “對於魔法師來說,魔法就是一切。從這個角度來講,葛城鈴香的做法是十分正當的。因為只要有了合適的觸媒——這裏就是美貫這個生祭——魔法成功的機率就會大大地提高。但是,就算如此,也不必弄到如此地步吧……”

  話說到這裏,戛然而止。

  貓屋敷想起了一件事情。

  就在剛才,打破了鎮石,顯現真身的鬼怪的事情。

  “——祭祀要開始了嗎!?”

  擁有如此執念的鬼。

  是其他的小鬼小怪們所不能比擬的。

  在他的身上凝聚著壓倒性的咒力和經年累月醞釀而成的憎恨。

  而且,他是被葛城鈴香用雷——神鳴之術強行召喚出來的。

  (……有些太……勉強了啊。)

  最終,用這種方法召喚出來的鬼怪,身為召喚者不知能否駕馭呢?

  幾乎所有的魔物和施咒,因為不同的召喚原因,最終會形成各自不同的屬性。

  換句話說,心平氣和的召喚出來的東西,本身也非常的安靜。但是如果強行召喚的話,魔物本身也就會非常的狂躁瘋狂。

  數月前,強行召喚龍脈,而導致巨龍發狂,蹂躪了整個布留部市,就是一個明證。在日本的神道中,向來就有著破壞神和守護神,這種神的兩面性的說法。

  但是。

  正因為如此,才使得貓屋敷和香大意了。

  (……哎呀哎呀!)

  貓屋敷心中不斷地歎著氣。

  看來考慮的事情太多了啊。

  單單是物極必反嗎——

  或者說,還有一些事情是我們所不知道的呢——

  “……和這件事情有關係吧。”

  貓屋敷的身邊突然響起了一個大大的嗓門。

  那是一個接近兩米的龐然大物。雖然已經是LLL碼的制服,但是還是會給人一種似乎隨時都會被撐破的樣子。

  而此時,所有的憤怒則將巨漢的肌肉沖脹得滿滿的。

  是紫藤辰巳。

  葛城香的——年輕的守護人。

  “我去找那傢伙。”

  短短地說出這句話之後。

  紫藤轉身滿滿地向著前方走去。

  踩著滿是積雪的大地,一步一步地每一個腳印傳達著自己的意志。

  紫藤踏出的每一步,都仿佛是要踏破所有的岩石一般,沉重、沉重。雖然只是個人的感覺,但是如果此時此刻有人出面干涉阻攔的話,一定會被他乾淨俐落地拒絕。

  此時的紫藤,比真正的鬼怪,更像鬼怪的樣子。

  “辰巳。”

  在他的身後,傳來了一聲呼喊。

  那是樹的聲音。

  轉過身來的辰巳,面對著樹,眼角的煞氣微微地有些放鬆,開口說道:

  “……不好意思,我們就在此分手吧。你們應該是受雇于葛城家的吧。”

  “辰巳,你現在是去拯救香的吧?”

  “……啊啊。”

  雖然沒有點頭,但是還是給予了肯定的回答。

  原本一副老好人模樣的辰巳,自從來到了這裏,就仿佛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都說只要接觸過鬼怪,就會多少變得有些鬼氣。

  話雖然不錯。

  “那麼,”一直都是最膽小的少年,樹仍舊是往日的態度,指著自己的胸膛說道。

  “——要不要雇傭我們?”

  “社長?”

  “小樹?”

  貓屋敷和穗波聽到這句話,一時間有些失神。

  而辰巳則是——皺著自己粗粗的眉頭,反問道。

  “你說,雇傭你們?”

  “是的。”

  樹肯定地回答著。

  “我——我們‘阿斯特拉爾’決定,將葛城美貫從葛城家裏面救回來。因此,我們都認為可以和辰巳你締結協議。辰巳,你現在不正是最需要魔法師的時候嗎?”

  語氣如此的肯定,如此的果斷。

  這是連穗波都沒有看到過的,屹然聳立的偉岸的少年。

  “……為什麼……”

  一瞬間,巨漢的語氣尾音有些抖動。

  辰巳不知所措地打著響舌,撓著自己的腦袋。

  而此刻,辰巳身上的鬼氣不知不覺中,竟然有所減弱。

  滿臉的迷惑,辰巳問道。

  “為什麼……要幫我啊?”

  “理由啊……哎,那個。”

  啪噠啪噠地,樹在自己有些汗津津的襯衣裏面掏來掏去。然後,馬上從裏面掏出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個銀色的名片套子。

  或許是因為密封的緣故,名片的內側並沒有被打濕,而被夾在透明的水晶套子裏面的名片,當然寫著下面這些字。

  魔法人力派遣公司“阿斯特拉爾”

  ——我們會提供滿足您要求的魔法師

  呼地鬆了一口氣,樹微笑著遞上了這張名片。

  “因為我們就是——提供租借服務的魔法師。而且如果沒有接受幫助香姐姐的工作的話,以後肯定會被美貫給罵的啦。”

  “被美貫嗎?”

  “是的。”

  辰巳粗糙的手指,夾著遞過來的名片。

  短短的,過了一段時間。

  閉著眼睛,辰巳吐了口氣。白色的氣息,吹動著面前飄蕩的白雪。

  “……不好意思,請幫我一把。”

  辰巳低下了自己岩石般的頭顱。

  就這樣,達成共同陣線的三人魔法師和年輕的少年社長,前進著,融入了異教魔法的夜幕。

  就在同一時刻。

  “這是……怎麼……一回事……?”

  “蓋提亞”首領——安緹莉西亞•蕾•梅劄斯,打破了長久的沉默,開口問道。

  嘴唇微微顫動著。

  就連平日裏充滿自信的翠綠色眼眸,也在此時閃爍不定。並不因為周圍的白雪,蔓延全身的緊張感,讓安緹莉西亞束縛著自己的身體。

  這是在車站。

  路燈發出微弱的光芒,土裏土氣的夜景。被皚皚白雪染成了銀裝。

  傍晚一直持續到現在的靜寂,籠罩著站立在車站前的三個異端者。

  握緊了自己的拳頭,安緹莉西亞又再次問道。

  “你說你要來制裁的,是哪一個魔法師?”

  “我覺得沒有必要回答你這個問題。”

  回答安緹莉西亞問題的是——“協會”的影崎。他懶散地揉搓著細長的煙捲,有的沒得說著話。

  即便如此,這個男人給人的印象還是很淡薄。甚至可以說有一種虛無縹緲的感覺。

  而且,與他相比,在一旁站立的那位幽靈黑羽,則顯得更加有存在感。

  (嗚……哇啊……)

  黑羽聽到這句話,當場,悄悄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從來不知道影崎在魔法師業界究竟出在什麼樣的一個地位。

  只不過是,聽說過“制裁魔法師的魔法師”這樣的一個名稱而已。不過,從美貫膽怯的樣子,以及連那個穗波和貓屋敷都忌憚他的事實來看,黑羽也只有單純間接地瞭解到影崎或許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

  不過,即便如此,看到安緹莉西亞如此緊張的樣子,還是讓黑羽感到非常的意外/

  (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男人啊……)

  黑羽靜靜地思考著。

  (怎樣的魔法師,要經過怎樣的時間考驗,才會在“協會”中有著如此的地位……)

  從影崎的身上,看不到他的過去。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影崎是比幽靈黑羽更加存在感稀薄的人物,徹底地和周遭的白雪融為一體。唯獨只有這份存在,才沒有被這塊土地上的咒力所束縛。

  “那麼,你說的那個什麼請自重,是什麼意思?”

  安緹莉西亞呼地挺起了胸膛。

  少女所說的——剛才和影崎對話時的事情。

  當夕陽收回自己的最後一絲余暉時,現身的影崎就這樣說著。

  ——“這可不太好吧。——如果連你,‘蓋提亞’的首領都捲進來的話,問題就更加嚴重了。”

  ——“如果你要協助‘阿斯特拉爾’的話,你也會受到制裁的。”

  聽到對方的話,安緹莉西亞冷冰冰地盯著影崎,反駁道。

  “我確實是蓋提亞的首領。要我考慮對周圍的影響力,這也是正確的。不過呢,同時我也是阿斯特拉爾的大股東,所以如果美貫真的有什麼危險的話,我就算涉足其中想來也不足為奇吧。”

  “也對,我知道你確實有這樣的一個理由來到這裏。”

  對於這個理由,影崎給予了肯定。

  影崎向著一旁伸出了手。煙捲的煙霧,隨之向著一邊流動。蒼白的煙霧隨即就消失在了白雪皚皚中。在這一點,倒是和自己的主人滿像的。

  “不過呢——還有一些理由,是在‘協會’這方面的啊。”

  “你說還有?”

  安緹莉西亞皺起了自己的眉頭。

  “你是什麼意思?”

  “難道還有解釋的必要嗎?”

  “這是當然的了!”

  安緹莉西亞滿臉的不爽。

  金色的頭髮,每一根都傳達著少女的怒火。那也是一種咒力。這種看不到的咒力,對於世界也可以有種實質的影響。

  唰,整個怒火使得周圍變得更加的寒冷。

  安緹莉西亞壓低了聲音,吐露出一個名字。

  “——是‘螺旋之蛇’嗎?”

  “哈。”

  一直到頭,影崎都是低低地嘟囔著。

  “你從哪里聽說這件事情的啊?”

  “我也有我自己的情報網啊。不過,能夠請得動‘協會’影崎大駕的事情,應該也不會很多吧。如果說到要影崎你介入到葛城鬼祭的話,就更加稀奇了。”

  “原來如此啊。真無聊啊。”

  影崎點著頭,緊緊地盯著面前的少女。

  “不過,就算明白這一點,你還不打算收手嗎?”

  “如果是的話,你打算怎麼辦呢?”

  “雖然我之前已經接觸過這件事情了,不過,對於‘螺旋之蛇’是否和此事有關,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我只不過是要來確認這個事情的可能性。但是身為蓋提亞首領的你也介入此事的話,對引蛇出洞來說,狀況就變得太複雜了。——既然明白了這一點,那麼所羅門的公主,你是否還堅持呢?”

  影崎依舊是一副雷打不驚得口吻,詢問著。

  說著話,影崎又往前進了半步。

  積雪搖曳著。

  單單是這樣一種劍拔弩張的氣氛,就已經使得周遭的氛圍愈發的緊張。

  “如果你非要一意孤行,堅持己見的話,那麼就只能和我一決高下了。”

  魔法決鬥。

  這是在嚴禁魔法師私鬥的“協會”中,唯一被允許的例外的決鬥儀式的名稱。

  “——!”

  聽到這裏,安緹莉西亞不由得呼吸為之一頓。

  令人感到吃驚的是,在她那翠綠的眼眸中,竟然浸染著一絲淡淡的恐懼。

  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安緹莉西亞竟然會感覺到,恐懼。

  不過。

  緊接著,少女緊咬牙關,轉過身來。

  此時的安緹莉西亞似乎對於剛才一瞬間的遲疑非常的羞恥,雙頰泛起了紅潮,捂著自己的黑色連衣裙下的胸口,說道。

  “……如果這是你所期望的話——”

  “嗯,那個……”

  安緹莉西亞說到一半的話,被突然的一個聲音給打斷了。

  少女扭頭看去。

  是黑羽。

  半透明的身體漂浮在半空,這個“阿斯特拉爾”的幽靈少女隊著影崎發問道。

  “如果不讓安緹莉西亞隨便牽涉其中的話——我們來幫影崎怎麼樣呢?”

  “你是說讓我雇傭你們嗎?”

  這次,影崎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反問道。

  “是的。因為我們畢竟是出租魔法師啊!如果我們以影崎幫手的身份隱身背後的話,安緹莉西亞的身份也就不會馬上暴露了啊。先不要說我,單是安緹莉西亞就是一個優秀的魔法師,比起影崎你單槍匹馬地作戰,你不覺得要好上很多嗎!”

  影崎猛地握住了拳頭,看向安緹莉西亞。

  或許這原本就是一個出乎大家意料的提議,所以連安緹莉西亞都瞪大眼睛非常驚訝地看著黑羽。

  而此時,影崎接著問道。

  “……你是打算和我作交易嗎?”

  “是的!”

  “……難道你不認為我會對‘阿斯特拉爾’意圖不軌嗎?”

  “不。”

  黑羽非常認真地,搖著頭。

  “如果真的會這樣的話,我也會阻止你的。嗯啊,那個,雖然對不住,但是就算是背後捅刀子我也會阻止你的!不過如果是影崎你的話,要是認為這個人有用的話,還是會雇傭他的不是嗎?”

  黑羽擺了一個捅刀子的動作,對著影崎說道。

  很認真地表情卻做著如此滑稽的動作,旁人看來未免有些奇怪。

  “……”

  影崎沉默了一會,又問道。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不是很明顯的事情嗎?”

  黑羽非常明確地回答著。

  “我是‘阿斯特拉爾’的社員,美貫也是。……雖然現在美貫無法回到我們中間來,但是我也沒有理由不努力。”

  “……”

  影崎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這種說法,似乎和你們第二代社長的語氣很像啊。”

  “啊……也有可能,或許是這樣吧。”

  黑羽微微苦笑著。

  不由得想起了那個年輕的社長。

  纖細的,懦弱的,總是一副怕怕表情的樣子,不過到了關鍵時刻總會比任何人都要堅強的——那個少年。

  黑羽扶著自己發燙的臉頰,用只有魔法師才能夠聽到的聲音低聲說道。

  “正因為樹不在的緣故,所以我才不能就這樣默默在一邊看著。——不好意思。請原諒我說了那麼任性的話,不過能否讓我們幫忙呢?”

  “……唔。”

  影崎的眼睛微微眯著。

  “……要我雇傭出租魔法師嗎?”

  不過,這或許就是影崎微笑的表情。

  黑羽並不知道這樣的一種表情出現在影崎的身上是怎樣的一種奇跡。不過,也正因為她不知道的緣故,所以才有可能產生奇跡。

  舊舊的西服下,影崎的肩膀上下抖動著。

  微微地,如同歎息般的洩漏著某些資訊。

  “明白了。那麼,就請蓋提亞的首領——安緹莉西亞•蕾•梅劄斯發誓合作吧。只要在我的監督之下,就允許她介入此次事件中來。不過期限是到將‘螺旋之蛇’的事情搞清楚為止。之後的事情,或者說是當雙方兵戎相見的時候,我就要出面干涉了。這樣可不可以啊?”

  影崎說著,扭頭看向安緹莉西亞。

  “……知,知道了。”

  滿頭金髮的安緹莉西亞,將頭扭向一邊,滿臉不情願的樣子點頭答應了。

  “就這樣吧。”

  說完,影崎將身體轉了過去。

  那是葛城家所在的高山的方向。

  “祭祀馬上就要開始了。既然我們現在同在一條船上,就一起親眼去看一看吧。”

  “好,好的!”

  “——哼,拜託你不要自鳴得意的,對人亂發號施令!”

  影崎身邊的這兩個少女紛紛開口說道。

  而黑羽並不知道。

  此時,樹得到辰巳的理解和接納,也幾乎是在同一個時間。

  就這樣,在兩個地方,向兩個人同時達成了魔法師的租借業務。

  2

  鬼在雪中賓士著。

  這並不是一種比喻。

  而是實實在在的鬼怪。

  額頭上伸出的彎曲的犄角,漆黑的皮膚,以及比皮膚還要黝黑的滲出來的鮮血。

  是從那塊鎮石中脫身的“鬼”。

  剛從鎮石中顯身的時候還只不過是一團煙霧而已,沒想到短短的時間裏面已經實體化了。

  這是通過吞噬其他的假面鬼怪而獲得的肉身。

  高度凝煉的靈體,對於現實世界也會帶來影響的。

  這只鬼,就這樣奔跑著。

  或許說奔跑,已經不是很準確的表達方式了。

  當每一隻腳踏上大地的時候,都會卷起大量的沙塵。那黑紅色的土塊,簡直就像是人的內臟一般,刺目。

  “——祭祀要開始了嗎!”

  鬼笑了。

  “——祭祀要開始了嗎!”

  鬼咆哮著。

  空氣也隨之瑟瑟發抖。

  這是一種和黑羽一樣,不會被常人感知的充滿執念的“聲音”。如果有那麼一點點的靈感的話,單單聽到這個“聲音”,或許就會讓人的大腦神經錯亂。因為鬼怪巨大的咒力就隱藏在這一聲“叫喊”中。

  在一隻可以扭斷蒼天巨樹的手中,握著一名少女。一名穿和服的少女。

  年齡大概在十歲左右。

  是一名非常美麗的少女。

  黑亮的長髮隨風飄舞著。鮮紅的嘴唇,即便是在皚皚的白雪世界中也是顯得那麼的醒目。

  花般的年齡,纖細的身體,使得少女看上去就像一個做工精緻的日本人偶娃娃。

  “哪里……你要帶我去?”

  少女——葛城香小聲問著。

  聲音中,恐懼的感情很淡很淡。

  或許這是理所應當的吧。

  對於葛城香來說,所謂的異形都是些很親切的東西。

  甚至可以說,對於她來說,普通人更加得讓她稀奇吧。實際上,那個只和自己說過幾句話的少年——伊庭樹,反而比“鬼”更加讓自己難以理解。

  (……不對,應該不一樣吧。)

  香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並不是說無法理解。這樣的人,確實就在自己的身邊存在著。

  ——葛城美貫。

  有些過分溫柔的,自己的妹妹。

  那個孩子,簡直和葛城這個家族格格不入。才能上也是有些問題,不過在此之前在性格上也極不適合成為魔法師。

  (……是因為我的存在嗎?)

  香這樣想著。

  這是,荒謬的祝福呢?

  還是,荒謬的詛咒呢?

  人們總是自說自話。

  葛城香是葛城家的奇跡。

  葛城香是有著超高魔法天賦的神童。

  但是。

  對於香來說,這些東西都是無所謂的事情。

  閉上眼睛,就可以感受到神明的存在。

  側耳聆聽,就可以聽到神明的聲音。

  單單依靠呼吸,就可以將神明吸納進自己的身體。

  這些事情對於香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大肆地炫耀,更不要說以自己的才能為理由,去折磨自己的親身妹妹。

  哎呀呀。

  或許說……來的有些羨慕吧。

  對於可以隨意外出的妹妹。

  即便被說成是自己的替代品也好,正是因為沒有任何才能,所以自己的妹妹才可以不受家族的習俗束縛。

  (……已經三年了吧?)

  那是三年前的事情。

  曾經的那次,慘遭失敗的祭祀。

  那次的結果,美貫逃離了家族,來到了“阿斯特拉爾”,對此,自己感到一陣輕鬆。

  雖然對於當時帶走妹妹的貓屋敷有著一些怨恨,不過考慮到妹妹的人生,想來這樣應該算是幸運的吧。

  所以。

  當自己的祖母提出要讓美貫當生祭的時候,自己強烈地表達了反對。

  將唯一一個可以成為同盟軍的貓屋敷給拉進來,為了阻止祭祀的開始,在鎮石的周圍布下了結界。

  因為如果祭祀時需要星辰的力量的引導的話,就必須等到季節變化的時候,這樣的話,就可以暫時地躲過一時的危機。

  而且。

  事到如今——香失敗了。

  雖然是灌注了全身心的靈力的奮力抵抗,但是還是失敗了。

  (……是力量太弱了嗎?)

  香如此地想著。

  雖然被稱之為天才,雖然被稱之為神童,但是自己還是如此的弱小嗎?

  但是,結果來看,祖母還是只手遮天的不可超越的存在啊。

  (……)

  (……)

  (……)

  香停止了思考。

  無論怎樣,勝負已分。

  事到如今,香只能是隨波逐流。雖然自己不知道這個“鬼”會把自己帶向何處,不過無論走到哪里,都逃脫不掉祭祀將會成功舉行的事實。

  美貫也無法逃脫成為生祭的命運。

  (……)

  (……)

  (……)

  香停止了思考。

  停止了思考。

  停止了思考。

  停止了思考。

  ——不過只有一件事。

  無法徹底停止的留戀。

  (辰巳……)

  美貫和另外一個人。

  是在香身邊,還算正常的人類。

  因為成為了香的守護人,才會誤入歧途的那個巨漢。

  香看到了那個巨漢。

  就在鎮石的結界被打破的瞬間,香看到了來現場的巨漢。

  聽到了那個巨漢竭盡全力想要幫助自己卻無能為力時——絕望的叫喊。

  所以。

  在內心有了悔恨。

  (你是想……的吧。)

  香把手緊緊地放在自己和服的胸口上。

  將自己萌生的無論如何都不願離去的遺憾強行地壓了回去。

  (你是想好好地……的吧。)

  香原本端莊的面容微微有些扭曲,充滿悲傷的雙眼泫然若泣。

  “——祭祀要開始了嗎!?”

  鬼叫喊著。

  滿心高興地,滿心喜悅地。

  身邊的風景隨著山巒起伏不斷地變換著。

  不久,就來到了充斥著濃密咒力的葛城山麓。

  現在祭祀馬上就要開始了,周圍強烈的咒力更加得強大。對於此時虛弱的香來說,不斷從四周感受到壓力。

  “唔……”

  香強行忍住了自己痛苦的呻吟。

  (想要對辰巳……說聲抱歉……啊……)

  僅此而已。

  少女香的意識——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男人在深山中行走著。

  在鬱鬱蔥蔥的森林中。

  野獸的臊臭,植物的腐臭,土壤的腥臭,各種各樣的臭味混雜在森林的濕氣中——而現在,因為下了一場大雪的緣故,所有的這些氣味都有一些減弱。

  此時的男人,身在森林中,正靠在一棵杉樹旁。

  身上的衣服不怎麼像是登山時穿的服裝。

  而年齡大約在二十歲上下。

  穿著一件緊身夾克和牛仔褲,胸口處掛著一件銀的掛件。長長的頭髮紮著發帶,給人一種輕飄飄的感覺。

  石動圭,是這個男人的名字。

  之前,因為和貓屋敷不合,所以一直和“阿斯特拉爾”作對,這次,則是作為陰陽師受雇于葛城家。

  圭擺弄了好一陣子自己手機的鍵盤。

  “哎呀呀。”

  歎著氣,合上手機,閉上了一隻眼睛。

  一副非常疲倦的樣子。

  這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之前,他剛剛利用管狐破了貓屋敷和葛城香布的結界。雖然,實際上打破結界的,是葛城鈴香的咒力,不過,圭的體力能量的消耗也是讓人無法忽視的大。

  微微的咳嗽之後——突然,圭扭頭看向一邊。

  “——你把短信發到了哪里去了?”

  從圭的視線所到的地方,傳來了冰冷冷的詢問。

  “啊啊。”

  圭的嘴唇微微上吊著說著。

  “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不過,你瞧啊,這附近信號這麼弱,萬一給祭祀帶來什麼影響的話怎麼辦啊?”

  圭嬉皮笑臉地搖晃著手,盯著暗處的黑影說著。

  那是和圭差不多體格的一個青年。

  此人的長髮雖然和圭很相似,不過卻黝黑得讓人吃驚。長髮非常整齊地披散在和服的脖項處。細長的眼睛,以及神官一樣的白色裝束,無不透露出一種凜然嚴肅的氛圍——在某種意義上,和圭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是橘弓鶴。

  將第一個出現的鬼給一箭射穿的——美貫的守護人。

  但是,此時的他渾身上下彌漫著一種不同尋常的氣息。

  “對鈴香大人——你都說了些什麼?”

  唰,鋒利的箭頭赫然地指向了圭。

  而在橘弓鶴的手裏握著的是一把白色的拉滿弦的弓。

  “啊啊,真危險啊。”

  圭舉起了雙手,耍著貧嘴。

  並且舉起的雙手的手指還在不斷地動來動去。放在頭頂,看上去就像一隻兔子之類的東西。

  “不許胡鬧。”

  弓鶴嚴厲地呵斥道。

  弓箭搭在弦上,欲發不發。只要那只握著弓箭的手指微微一松,利箭就會破空呼嘯而至。

  “哎呀哎呀,我可沒有胡鬧啊。對吧,我和那個老太婆,只不過是雇主和打工者得關係而已啊。誰讓現在的業界,都只是提供一些馬馬虎虎的情報而已啊。”

  圭,長久以來都是單槍匹馬地從事著陰陽師的活動。

  因此,也導致他在某種程度,和“黑道”有些來往。

  “那麼,為什麼鈴香大人會命令你解放被鎮壓的鬼呢?”

  “啊啊,你說那個鬼的事情啊。”

  圭恍然大悟的樣子,苦笑著回答道。

  “只不過是物盡其用而已了。這樣的小工藝,以前就是我的拿手好戲啊。”

  “正因為如此,鈴香大人是不是吩咐了你一些什麼秘密的事情?”

  “我說,你,現在不用去保護你重要的美貫小姐了嗎?”

  “……!”

  弓鶴的喉頭深處,嚅動著。

  似乎很樂於勾起弓鶴的怒火似的,圭的嘴角又往上翹了翹。

  “你,應該對於那個祭祀,沒有什麼好感吧。說實話,你應該是很想幫‘阿斯特拉爾’一把對吧?”

  “……”

  圭的話正中靶心。

  就在樹他們向著雷丘進發的時候,橘弓鶴為了美貫的平安,祈禱著他們能夠阻止鬼的出世。

  結果,樹他們前往雷丘這件事情本身,就是葛城鈴香和圭的圈套——也使得橘弓鶴的這個願望被無情的粉碎了。

  弓鶴低低的聲音詢問著。

  “你來這裏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為了發筆小財啊。”

  貴聳了聳肩膀回答道。

  “和那個陰陽師——貓屋敷作對,也是除了發財外的一個原因吧。”

  話說到這裏,弓鶴說不下去了。

  因為對面圭的氣息刷地一下冷了下來。

  “——和那個傢伙沒有關係吧。”

  圭靜靜地回答道。

  語氣非常地冰冷。

  這是和剛才的嬉皮笑臉相比無法想像的改變。

  “你生氣了嗎?”

  “……也不是啦。”

  圭漫漫地搖了搖頭。

  “開打嗎?”

  弓鶴問著。

  而此時,弓箭上已經聚集了咒力。

  (神樂啊……)

  圭暗暗想著。

  是以神道的理念為基礎的實戰魔法。圭即便不考慮任何事情,也可以很容易地知曉面前這個青年的實力。

  (無論從哪方面來看,我都不是他的對手啊……)

  圭暗中判斷著。

  對於自身的弱點,自己老早就很清楚了。而必輸無疑的戰鬥,自己也已經經歷了好幾次。

  不過,每次過後,自己還是好好地活著。

  無論是無情也好,殘酷也罷,反正這就是圭的“力量”。

  “算了吧。如果被你這樣指著的話,我會怕得做噩夢的啊。”

  圭聳了聳肩膀說道。

  原本充滿了眼眸的敵意,已經完全消失了。現在在那裏的,只不過是一個愛插科打諢的懦夫而已。

  “……啊啊,算了。”

  雖然橘弓鶴嚴肅地看了對方好久,最終還是放下了弓箭。

  因為,從遠處傳來了陣陣響聲。

  DODONDODONDON

  DODONDODONDON

  “……要開始了啊。”

  橘弓鶴斷斷續續地小聲自語著。

  從樹木的縫隙中,可以看到火焰的光芒。

  那是火把。山風吹著,火把的火焰,如同獲得了生命一般,搖晃著。

  簡直就像——“蛇”一樣。

  “……啊啊,要開始了啊。”

  這是圭更加小聲地自言自語。

  此時,圭眯起的眼睛,給人的感覺就如同蛇一般。
作者: lancy323    時間: 2008-11-24 12:53 PM

第七章 石舞臺和魔法師

  百寶魔槌……一寸法師原本打算乘船去難波灣,中途遭遇狂風,被吹到了一個不知名的島嶼上。在這個島嶼上居住著一個魔鬼。當一寸法師把魔鬼驅趕走之後,魔鬼拋下了百寶魔槌,拐杖以及鞭子就逃走了。一寸法師敲了一下百寶魔槌,自己的個子變高了,並且出現了大量的黃金白銀。之後,一寸法師和公主回到王都,受到了天皇的召見,官拜中納言。

  1

  火把的光輝,紅彤彤的,搖晃著,照亮了整個山路。

  古老的光芒。

  並不像現代的電燈一樣,會有效的發光發亮——指揮無謂的浪費資源,散發出熾熱和危險的光熱。

  而隊伍拿火把的人,按照每十間為一間距,分隔開來。所謂的十間也是古老的計量單位,換算成現代計量單位的話,大約在18米左右。這樣的隔,大體上就是火把的光芒所能輻射的範圍。

  “……”

  而此時,在被火把照亮的山路上,行走著的正是葛城家的家僕。

  都是飽經日月嚴苛磨練的術者們。

  “……”

  無聲無息地。

  就在火把的照耀下,他們排成一列,慢慢地想著山路的前方攀登。

  幾乎所有的人,臉上都蒙著一層白紙。

  那是為了避免災禍,不能和“神明”直視的緣故。在此種場合下,“神明”和災禍是同樣的一個意思。

  而在隊伍的最前面,就是葛城鈴香。

  雖然現在的天氣溫度已經到了零度以下,但是她身上卻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和服,在山路上慢慢地挪動著腳步。

  與其說天氣冷,倒不如說是這個老女人的衣裝打扮,讓整個世界變得更加寒冷。

  唯獨她,沒有蒙上白紙,素面朝天地接受著風雪的洗禮。

  行進中,嘴裏也不斷地蠕動著。

  “……八十柱津日神大枉津日神神直日神大直日神”

  在她那張紅豔的,無法想像是老年的嘴唇中,這樣地念叨著。

  鈴香念著咒詞,慢慢地向山上爬去。

  口中的咒詞是祝詞。

  通過這段咒詞,可以將自己這些人上山的道路得以淨化。諸如此類大型的祭祀活動上,就算是前往祭祀的路上,都是這樣的規定。如果中間出任何一點差錯的話,祭祀失敗的事情就經常發生。

  “底津少童神底筒男命中津少童神中筒男命”

  一句一句地,老邁的鈴香不停地念唱著。

  時不時向著山路灑著鹽巴。

  灑著祭神幣帛。

  祝詞——是和靈言同樣的效果,都是用來淨化前進的道路路。

  “……?”

  前進中的鈴香,並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但是已經皺起了眉頭。

  眼神直直地,唰地一下掃了一下前方。

  “你來晚了啊,弓鶴。”

  “……萬分抱歉。”

  低著頭,出現在老邁的鈴香面前的正是弓鶴。

  在他的肩膀上,背著的正是那把白色的弓箭。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說著鈴香抓起一把幣帛灑向弓鶴的頭頂。這是為了淨化半途加入進來的祭祀人員。

  而鈴香後面的那些術者們,對於此還是依舊一言不發。

  “用你的行動來道歉吧。”

  “……遵命。”

  弓鶴微微點了點頭。

  此時,傳來了陣陣聲響。

  DODONDODONDON

  DODONDODONDON

  在接近山頂的地方,傳來的是,大鼓的聲音。

  明明還距離很遠,不過聲音已經生生地敲動著在場的每一個人的胸腔。

  那是勾引起每一個細胞蠢蠢欲動的聲音。在火把的照耀下,想要一直舞蹈到天明的衝動。這樣的一種原始的旋律,就這樣被鼓手們傳達了出來。

  “呼。”

  老邁的鈴香喘了一口氣。

  “剛剛好啊。”

  鈴香接著說著。

  “……哈?”

  弓鶴,有些莫名其妙。

  然後自己馬上又扭頭看向山腳處。

  遠遠地,傳來了和大鼓不一樣的聲音。

  僅僅數十秒鐘,轟隆聲馬上傳到了自己的耳朵裏。

  “那個是……”

  好幾個術者也扭頭看向杉樹林的方向,僵在了那裏。

  同時。

  “——祭祀要開始了嗎!”

  轟隆和嗤笑的“聲音”,將在場的所有的人都打懵了。

  那是鬼在嗤笑。

  此時,不知哪個人開口說道。

  “一言主大人……”

  “——那個,就是鬼的本來面目嗎?”

  “是的。”

  沙沙地,灌木叢的樹枝搖晃著。

  堆積在厚厚樹葉上的積雪,隨之墜落,發出微微的聲音。

  從裏面出現了,隱藏在杉樹林後面的細細的獸道和——一個巨大的身影。

  一個如同狗熊一般的巨漢身影。

  那是紫藤辰巳。

  粗大的於指,每一步都會非常小心地將樹枝撥開。

  從那個時候在雷丘上下來之後,辰巳搶在祭祀開始前,回到了葛域山。

  為了抄近路和方便隱蔽行蹤,辰巳並沒有選擇好走的山路,而是從後山的斜坡上,強行爬了上來。同時為了掩入耳目,甚至把照明用的燈籠的燈罩也給摘了下來。

  “那個鬼,是葛城山的一言主。”

  “……一……言主?”

  在身後,樹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問道。

  穗波滿臉驚訝地扭頭看著樹,

  “社長……”

  “啊,哎呀那個……因為穗波的教課書上面又沒有什麼日本神話……”

  “這個不是問題所在吧只要是日本人的話,這點歷史還是知道的吧。”

  啊哈,穗波歎了口氣,嘟起了嘴巴。

  一言主神。

  古事記中有著記載。

  雄略天皇某日狩獵至某座高山,此神現身,如是說道。

  ——惡事一言,善事亦一言,只有一言,吾乃葛城山之一言主神。

  無論惡事善事,均是鐵口直斷,一口斷言的一言神。

  一句話。就可以分辨善惡的神明。

  “等,等一下。”

  少年樹慌慌張張地搖著雙手。

  “剛才不是說是鬼嘛。可是,一言主神不是神明嘛……哎?那不就完全搞錯了嗎……”

  對於腦漿已經骨碌碌亂掉的樹的質問,身邊的貓屋敷如此回答道。

  “瘋狂為鬼,冷靜為神啊。”

  真是非常任性隨便的——人性本位的說法。

  但是,這只不過是單方面的事實而已。

  拯救世人就是神明,招致災禍就是鬼。

  這是日本從古至今的分類方法。

  或者可以這樣說。

  鬼神。

  是既可以稱呼“鬼神”也可以稱呼為“神鬼”的威名。

  也就是說。

  ——鬼神•一言主。

  “……”

  穗波沉默了一會後,將自己的手指放到了形狀漂亮的下巴上,開口這樣說道。

  “由鬼向神的轉變——對於葛城家來說是有意義的變換——這樣的便覽的集大成者,就是現在葛城家想要做的事情啊。”

  祭祀的便覽。

  神道的祭祀,或許原本就是這樣的事情。貢獻祭品擺脫災禍,奉獻可以利用的所有接受幸運。

  就在昨天,和葛城鈴香邂逅的那個時候,穗波這樣說著。

  ——“……神道中的祭祀,大體上有兩種吧。”

  ——“一種是乞雨或是祈禱豐收之類的,祈求神明庇護加持的祭祀。另外的一種就是,祈禱那些破壞神和怨靈們,不要再破壞人間的祭祀。”

  而這種意味,在此時此刻全部集中在了一起。

  鬼轉變為神明的祭祀。或許這就是,葛城當家每一次的易主改變,都會舉行這樣的祭祀。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迄今為止,已經連續不斷地舉行了好幾十次這樣的祭祀——或許這就是傳統吧。

  那是即便有人會做生祭,也要必須持續的傳統。

  “從現在開始,葛城家的人已經沒有辦法回頭了。既然已經把鬼召喚出來,就只能堅持到底,不可能留個殘局在那裏。……即使如此,社長也要阻止嗎?”

  穗波詢問道。

  “……會阻止。”

  樹點頭回答道。

  “不好意思……”

  似乎為了宣洩一下自己的痛苦一般,巨漢辰巳低下了自己的頭

  “沒關係啦。這是我們的工作啦。”

  樹微微用力地回答著。

  拼命地忍住自己小腿地顫抖,努力地攀登著獸道。

  看到這個樣子的樹,辰巳配合著對方的步伐,小聲說著。

  “以前……就是這座山。”

  “以前?”

  “三年前啊。”

  “啊啊……”

  三年前那場所謂的失敗的祭祀。

  那場祭祀的結果,導致美貫姐妹的母親的死亡。這些都是他們從貓屋敷那裏聽來的。對於此事,葛城家一直隱瞞。

  所以,樹才會詢問。

  “辰巳,三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啊?”

  在這句話中,包含了很多很多的含義。

  這次,也是零零碎碎地從辰已那裏聽到一些。

  辰巳說過——沒能守護住:

  三年前,辰巳沒能守護住自己應該守護的東西。

  但是,是誰,為什麼?

  “……”

  短暫的沉默後,巨漢辰巳悉悉索索地摸著自己的下巴。

  “是他們的母親。三年前的那場祭祀中,她是巫女身份。”

  “還有呢。”

  樹滿臉的嚴肅,催促著。

  在這說話的期間,他們並沒有停下腳步。跟在身後的貓屋敷和穗波也沒有停下來。

  “那個啊。在那之前,對於我來說,她是我的待人和善的阿姨。”

  “阿姨?”

  “啊啊。美貫,香還有我,其實是表兄妹。”

  辰巳的眼睛散發柔和的光芒,陷入了對往事的沉緬中。

  “雖說我們是表兄妹,但是因為是在那樣的家族。除了本家之外,從來沒有正經地對待過自己的親戚。也就是說,那個地方的人所有的事情都是以本家人為中心。——可是,即便如此,只有我的那個阿姨,待人是非常非常地好。”

  “是個待人和善的人啊?”

  “啊啊。”

  “……”

  “不過啊,就真的是待人太好了啊。”

  辰巳搖著頭說到。

  “那個人,就連鬼也不忍心傷害。”

  “鬼?”

  看著搞不清楚狀況,皺著眉頭的樹,辰巳微笑著說道。

  “她曾經想要救鬼啊。”

  “……”

  一瞬間,樹說不出來一個字。

  “那是……”


  “那個怨恨葛城家的鬼。他打算在向神明進獻貢品之前,一雪前恥。結果,我的阿姨就被鬼給殺掉了。”

  雖然嘴上說說的話,只不過是十秒鐘的時間。

  但是,那種沉重是怎樣讓人無法想像啊。

  那個鬼的仇恨——瞭解了。

  那是上千年積攢的仇恨,要一雪前恥。那是需要怎樣的準備才可以實現的事情啊。

  或許,最瞭解這種怨恨的,正是葛城家的人吧。

  “即便如此,祭祀還是差一點就要成功了啊。”

  辰巳嘴邊的微笑漸漸地消失了。

  “如果香不在那個時候出現的話。”

  “香……做了什麼嗎?”

  對於樹的詢問,辰巳搖了搖頭。

  “不知道是怎樣查知的。或者說,可以說是親子之情的牽絆吧。總之,似乎是擺脫了葛城家的監視,偷偷地尾隨在我的後面的吧。——鬼就看中了隱藏在我身後的她。”

  於是,祭祀本身就這樣完蛋了。辰巳這樣說著。

  “結果香的才能太耀眼了。原本只是來找祭祀巫女的鬼,最終卻向香露出了利牙。”

  “對著小香?!”

  辰巳向著滿臉驚愕的樹點了點頭。

  “啊啊。原本是要打算和鬼對話的,所以暫時鬆動了咒縛的力道。這就是仇恨。僅僅是一瞬間而已。這個時候,反擊的鬼和想要保護香的阿姨碰到了一起啊。”

  辰巳喘了一口氣,接著說道。

  “接下來的一個瞬間,骨碌碌,阿姨的腦袋就滾落了下來。就在香的面前啊。”

  “啊……”

  這下,樹實在是說不出來話了。

  那個活生生地和身體分家的頭顱。

  與那個恐怖場景相比——想到直接面對這個場景的少女,樹這個人徹底僵在了那裏。

  如果說三年前的事情的話,應該是比現在的美貫還要小的吧。

  那時的香,就這樣如此近距離地目睹了母親的死亡。

  甚至就連自己的母親人頭落地這樣世上最殘酷的事情也……!

  辰巳輕輕地敲了敲自己的頭。

  “後來的事情,就不值一提了。祭祀失敗了,鬼不知道跑到了什麼地方去了。原本在這個地方,就有好幾個產生鬼怪的地道啊。到現在為止,我都不知道他們隱藏在雷丘之下。當然,當時沒能保護好香和阿姨的我,一直都在幽閉中。這三年,一直都謹小慎微地生活著。”

  辰巳自嘲般地,歪著臉說道。

  “我想要保護她們啊……”

  大大的拳頭緊緊地握著,仿佛可以捏碎任何東西。

  似乎都可以聽到骨頭摩擦出來的那種吱吱啞啞的聲音。

  “我想要保護她們……啊……”

  說到一半的話,樹是完全摸不著頭腦。

  為什麼會如此地辛苦呢。

  踏入魔法世界的人們,為什麼大家都要有如此哀傷的思緒。

  “……可是。”

  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

  是穗波。

  “為什麼小香要把鬼給封印起來呢?”

  “哎?”

  少女穗波如同水般的眼眸,徑直地盯著扭過頭來的辰巳。

  “如果只是爭取時間的話,不布結界之類的,只要隱藏起來就好了。明明如此,準備好了抓住機會,封印了鬼,肯定是為了等什麼人的吧?”

  “那個傢伙……”

  話說了一半,還沒有說出答案,辰巳就閉上了嘴巴。

  而貓屋敷則代替對方飄乎乎地回答道。

  “那個孩子……在辰巳來到之前,請把我綁架了……她這樣拜託我的。”

  一瞬間,辰巳驚惶惶地愣在了那裏。

  “……香嗎?”

  “對的。”

  貓屋敷搖著腦袋。

  “她知道我要來嗎?”

  “不知道。”

  貓屋敷還是搖著頭。

  “但是——香一直堅信你會回來的。”

  聽到貓屋敷的回答,樹想起了少女香的身影。

  那個總是用著非常古風的言辭說話的小姑娘。

  這個看透世情,萬念俱灰的少女,只有在辰巳面前才會表現出來她這個年齡應該有的少女的嬌憨,或哭泣或喜悅。

  “喵嗚。”

  “喵——”

  連貓屋敷身邊的貓兒們,都喵喵地表示著贊同。

  “是嗎?”

  事到如今,辰巳這個大漢也只能鬱悶的發些牢騷了。

  “……真頭疼啊。”

  說著,撓了撓自己的腦袋。

  此時的辰巳,就像是個惡作劇被大人發現後的小男孩。

  讓人不禁想到,他們兩個人原來還只是個孩子啊。

  (……嗯。)

  梆,樹也拍了拍自己的臉頰。

  “那麼,我們就快些走吧!”

  說完,就噌噌噌地,很有精神地接著爬著山路。

  “喂,喂,樹?你不是累了嗎……”

  “沒關係的。快點,我們如果不早點到的話!”

  樹扭頭催促著辰巳他們。看來剛才的談話,使得這個少年的體力又回來了。

  但是,腳步又在剛剛走了數十米的地方停了下來。

  “……嗚啊!”

  “怎麼了,社長?”

  “那,那個是……”

  樹和穗波並排站著,指著前方。

  “什……”

  穗波一下子也驚得目瞪口呆。

  在那個地方,森林都被翻得亂七八糟的。

  那並不是人為的鋤頭或者鐵鍬造成的。森林弄得亂七八糟的形狀,就像是一個常人難以想像的巨大的腳印。

  非但如此,而且那個腳印所前進的方向,無數的杉樹都被折斷倒在了地上。

  “應該是那個鬼的腳印吧……”

  辰巳低聲說道

  “這樣的話,鬼所要去的方向就是……”

  “可能……不對,一定是美貫所在的方向。”

  唰,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地向著山頂看去。

  “趕快啦……”

  辰巳的腳步,也開始愈發迅速地攀登陡峭的斜坡。

  2

  完全違背季節規律的狂風。

  在風雪中,無數的杉樹慘叫著,紛紛向著山頂的方向倒了下去。每一棵杉樹的倒下,都帶起了漫天的雪幕和沙塵,轟鳴陣陣。而每一次的邁步,都仿佛是一次要毀滅世界的火山噴發。

  “啊,啊,啊……”

  就連早已經對於妖魔鬼怪習以為常的葛城家,在場的所有的人也只能是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那些為了祭祀而集中起來的術者們,也好不容易壓下了自己心底的恐懼,但是即便如此,也無法掩飾他們臉上的驚恐。

  這是超出想像的,絕對的力量。

  幾乎就要引起天災的——不,就是在之前引發過天災的,絕對可怕的破壞力量。

  而在這一切的後面,一股黑色的颶風飛了過來。

  那是有著黑色皮膚的,妖魔。

  鬼。

  “——祭祀要開始了嗎?”

  “嘻哈哈哈!”

  火光,零亂了。

  那是因為聽到了鬼的“聲音”,那些拿火把的家人們都透不過氣來。而掉落在地上的火把,則翻滾著,跳躍著,向著山麓的黑暗處,胡亂地滾了下去。

  而老邁的葛城鈴香則冷冷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低聲說著。

  “——來了。”

  “不要出差錯啊。一定要捉住他啊。”

  “遵命。”

  所到命令的術者們,紛紛拿出了準備好的道具。

  用某種植物編織而成的,繩子一樣的東西。

  是葛城山的常春藤。

  葛城——以此為名的咒物。

  就在誰備要投擲出常春藤,將奔跑中的鬼給困住的瞬間——術者們猛地注意到了一件事,霎時間都變了臉色。

  “——?!”

  就在他們猶豫的瞬間,鬼的“嗥叫”又在他們中間炸開了。

  “——祭祀要開始了嗎!”

  “……哇!”

  好幾個術者也在瞬間崩潰了。

  從他們的耳洞中,滴落出鮮紅的血。鬼的“嗥叫”,不但對於靈體,對於人腦也具有物理攻擊,使人腦震盪。

  而那些挺過來的術者們,也在數秒鐘之內,行動變得遲緩。

  “——祭祀開始了嗎!

  鬼的胳膊,徑直地就這樣揮了過來:

  輕輕地,僅僅帶動了一下身上的衣服。

  雖然看上去如此,但是那些站在隊伍最前列的術者們,仿佛玩偶一般,紛紛彈飛開去。如同常見的某個漫畫什麼的畫面,好幾個人就這樣順著山坡滾了下去,還有好幾個人狠狠地撞在了杉樹上,發出了陣陣可怕的骨折的聲音。

  而鬼卻沒有停下腳步。

  以更加快速的步伐,向著隊伍沖了過來。

  “不要害怕。趕快扔繩子!”

  “可是……香小姐還在他的背上!”

  在喊叫著術者的眼眸中,反映出了如此的情景。

  那是在鬼的後背。在如同野獸般前傾的後背上,有著一塊怪異的凸起。

  不。

  那並不是鬼身上的東西。

  閃爍不定的火把,將那把烏黑的美麗頭髮映照得如同火焰般閃耀。

  那是香的——頭髮。

  濕粘粘的,爬伏在鬼的後背的少女的身體,已經有一半陷入了鬼的身體中。無論是臉龐還是和服,身體的一半已經和鬼同化了,而本人卻仍舊一無所知地沉睡著。

  這就是,包括弓鶴在內的,所有術者猶豫的原因。

  “不要管!污穢和仇恨依附在別人身上是常有的事情。”

  自始至終都很冷靜的鈴香訓斥道。

  “……”

  可是,還是沒有術者行動。

  如果自己的行為傷害到香小姐的話——大家都有這樣的疑慮。對於他們來說,身為葛城家繼承人的香,確確實實,是一個神一樣的存在。

  放棄術者的鈴香,對著身邊的術者命令道。

  “——弓鶴!”

  “!??”

  聽到鈴香的命令,年輕的弓鶴臉色有些發苦。

  不過這也只是瞬間的事情。

  弓鶴的身體,開始迅速地動了起來。

  心情糟糕地,在地面上靈活地移動著。

  這是一種伸展身體的古武術中的步法。和數個小時前,辰巳在雷丘展示的身法是同一個門派。

  嘭。

  鬼的手腕,在空氣中劃出一陣聲響。

  弓鶴伸展的身體和鬼的胳膊僅僅一紙之隔。

  明明在一紙之隔的距離躲開了進攻,可是弓鶴的頭髮還是由於風的壓力斷了好幾根。

  “香小姐,請原諒我的失禮!”

  弓鶴拿出了那把白色的弓箭,做好了準備。

  雖然弦上沒有箭,但是,弓鶴還是拿著它緊緊地盯著鬼。

  嘶吟吟吟——!

  弓箭的弦響了。

  鳴弦。

  利用通靈聲音消滅魔性的,神樂術。

  看不見的箭矢,數度穿過了鬼的身體。

  當然,這次不可能和昨天晚上,幾箭就可以把那個假面鬼怪給打倒一樣。

  只不過是使得眼前的鬼身體晃動了一下,身體向後仰去。

  僅僅如此而巳。

  但是,僅僅如此就已經足夠了。

  “趕快扔!”

  是鈴香的命令。

  這次,所有的術者都行動了。

  從十幾個人的手裏,一齊飛出了常春藤。

  於是,常春藤的一端落地紮根——而另一端則仿佛有意識一般,纏繞在了鬼的手腳頭以及身體上。

  “——祭祀開始了嗎!”

  鬼吼叫著。

  發瘋般地揮動著自己的胳膊。

  豈止是人力,這種力量連巨木都可以連根拔起。

  胳膊膨脹了。黝黑的皮膚下面,浮現出根根血管,原本只有普通人兩倍粗的胳膊,瞬間變得如同人的腰圍那麼大。

  嗷。

  從鬼的嘴裏面,呼出火焰一樣的粗氣。

  可是,儘管如此。

  常春藤還是一動不動。

  雖然鬼已經將全身的力量加注在胳膊上了,可是常春藤還是沒有任何鬆動的跡象。

  “這可是葛城家引以為傲的鬼縛咒力啊——”

  葛城鈴香說道。

  在她的嘴邊出現了微微的笑容。

  “只要是鬼怪,無論他有多麼大的神力,都不可能破壞掉的啊。因為常春藤和你,註定是相克的。”

  嗷!

  鬼的胳膊再一次的膨脹。

  可是,常春藤還是絲毫不動搖。

  就這樣,紮根於大地的常春藤,將鬼完完全全地困住了。無論鬼怎樣的用力,到頭來變得支離破碎的只能是他自己的身體。

  “你還是停手吧。如果受太多的傷的話,那麼變成神明的價值就要小很多了啊。”

  年邁的鈴香笑咪咪地,走到鬼的身邊。

  似乎她篤定此時的鬼已經沒有任何的危險性了。

  慢慢地,她那滿是皺紋的手向著鬼伸了過去。

  此時,鬼動了。

  “——?!”

  常春藤沒有開裂。

  但是,連接常春藤的大地,此時卻開裂了。破碎的大地,龜裂又多了好幾道,看上去,如同蜘蛛網一樣向著四周擴散開去。

  從地底拉出來的岩石,在瞬間撞歪了好幾個術者的身體。

  “……鬼的力量,怎麼會只有這些而已啊!”

  鈴香笑了。

  紅色的唇邊。笑容越發的深刻。

  輕飄飄地,身體向後躍去。真不知道在她那六十多歲的身體裏面,什麼地方隱藏了如此驚人的爆發力。

  不過,這對於鬼來說,沒有任何用。

  “鈴香大人!”

  那是弓鶴的悲鳴。

  化身為一陣黑色的旋風,鬼沖向了鈴香,狂喜的面孔,露出了它那尖利的白色撩牙。可以撕裂鋼鐵的撩牙。速度是如此地驚人。

  在場的每一個術者——就連弓鶴都沒有來得及反應。

  “——祭祀已經開始了嗎!”

  伴隨著喜悅的“嚎叫”,鬼的獠牙也撕裂了晚上冰涼的空氣。

  這是無法逃避的死亡。

  不到一秒鐘的時間,葛城鈴香的心臟就會出現在鬼的嘴裏。實際上,所有在場的術者們,都已經看到了鈴香殞命的幻象。

  可是。

  結果,鬼卻停下了腳步。

  “……啊。”

  這並不是鬼的“聲音”。

  低低發出這個聲音的,是在鬼的後背上,已經和鬼同化的——香。

  還不是很清醒的眼神,看向了術者的方向。

  在那裏,一個非常瘦小的身影落了下來。

  “……香、姐、姐?”

  是美貫。

  原本比術者還要先出發的美貫,不知什麼時候,又回到了這裏。

  “……美、貫。”

  已經陷入鬼的身體裏面的香,嘴唇蠕動著。

  從半隻眼睛裏面,滾下了眼淚:

  “不要,啊……不要看……”

  鬼揮動著自己的胳膊。

  試圖想要隱藏後背上的少女——鬼的這個舉動,被迫停了下來。

  “吐菩加美依身多女吐菩加美依身多女”

  神道的祝詞,就是為了咒縛鬼怪的。

  “奶奶——”

  “已經準備了很長時間啊。就算是美貫在場,如果抓不到鬼和香的話,祭祀就沒有辦法開始啊。”

  老邁的鈴香無視扭過頭看自己的美貫,繼續微笑著念著祝詞。

  美貫的到來,毫無疑問,就是鈴香的命令。

  這只是為了以防萬一,阻止鬼發狂的策略。想必鈴香對於香和鬼同化的事情也在她的預料之中吧。

  但是,這是多麼殘酷的策略啊。

  將化身為鬼的香醜陋面龐暴露在眾人面前,讓美貫面對面地直視如此的姐姐——多麼殘酷的策略啊。

  “嗚呼兮!”

  鈴香微笑著,接著說著自己的祝詞。

  “坎艮震巽離坤兌幹”

  束縛鬼身體的常春藤,瞬間增加了一倍。

  而其中的每一根常春藤,都膨脹著,擠壓著鬼的身體。

  “——嗷嗷嗷啊啊啊啊!”

  對於那種絲絲扣肉,痛入骨髓的常春藤,鬼也終於忍受不了,叫了出來。

  被常春藤強行拖倒在碎裂的地面上。異形的臉摩擦著地面,口中堆滿了雪和泥的混合物。

  在鬼倒地的同時,香也似乎失去了意識一樣,閉上了她的那只眼睛。

  “——姐姐!”

  充滿悲痛的美貫的叫聲已經顯得太遲了。

  “……帶她走。”

  鈴香無情的話語回蕩在整個高山的夜幕中。

  另外,還有一個。

  “……”

  在這樣的夜空中,一個半透明的少女浮在半空,流著眼淚。當場的所有人,沒有一個人注意到。

  看到鬼被拖拽倒地之後,這個少女就向著山頭的另外一邊飛去。

  3

  夜晚飄落而下的,不單單只有雪花而已。

  如同春日回暖的絲絲陽氣一般,模糊不清的靈體,黑羽真奈美急忙忙地從半空落了下來。

  是剛好和鬼被抓的位置相反,就在山背面的地方。

  “哈啊……哈啊!”

  明明沒有心臟,可使呼吸還是變得急促,黑羽不由自主地用手緊緊地抓住自己的胸口,說道。

  “——安、安緹莉西亞!美貫她!”

  “啊啊。我們這裏也通過沙克斯的眼睛瞭解了一切。”

  點頭的,正是那個金髮少女。

  穿著裙子的手腕伸過來。

  在這個手中,一對暗褐色的翅膀揮動著。

  一隻黑色的鴿子。

  名字叫做沙克斯。

  所羅門七十二魔神——其中的一柱。

  沙克斯和黑羽,都去偵察了葛城的祭祀。結果,在那裏發生的事情,超出了所有人的想像,遠比想像的要淒慘得多。

  “美貫成了生祭。而她的姐姐卻和鬼一起同化了……”

  安緹莉西亞小聲說著話,將大拇指輕輕地放在自己的唇邊。

  “這是怎麼一回事啊……影崎。”

  最後安緹莉西亞喊出了身邊這個人的名字。

  仿佛被深山的夜幕給吞噬了一般,在那裏站著一個男人。

  “……哼唔。”

  影崎輕輕地哼了一卞,算是對對方的回答。

  對此,安緹莉西亞表示了強烈的不滿,滿臉凝重地看著影崎說道。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啊?”

  對於少女的質疑,影崎的視線一直往上飄。

  “美貫被當作生祭,姐姐和鬼同化……那麼之前的事情你也早就知道了吧。”

  “啊啊。”

  似乎故意似的,影崎聳了聳肩膀。

  “我不是說過的嘛。我只是要看看這場祭祀。而且現在這場祭祀不是還沒有完,不是嗎?”

  “你真的要一直等到那個時候嗎?”

  安緹莉西亞無法接受如此的冷酷,反問道。當然其中也包含著一些言外之意。

  如果是懦弱的對手——比如說是樹之流,大概早就蒙上被子在裏面瑟瑟發抖了。即便每到那種程度,面對著少女的怒火,肯定也會有不少人被嚇得心驚膽戰的吧。

  這是數千年來,在家族血統上形成的淩駕于普通入之上威嚴氣勢。

  特別,這句話還是由安緹莉西亞說出口的。

  “葛城美貫不是‘阿斯特拉爾’的成員嗎?而‘阿斯特拉爾’不又是正式加入‘協會’的公司嗎?雖說這是他們血緣家族的事情,不過美貫被當成了葛城家的生祭,‘協會’不是應該出面制止才對的嗎?!”

  “……‘協會’對於此事採取的不介入的態度啊。”

  一直都很沉穩的影崎,這樣地說道。

  “這樣的話……說得通嗎?”

  “所以,只要你們取得確鑿的證據就可以了。究竟有沒有蛇,有還是沒有,只要把這個搞清楚了的話,我們就可以自由的行動。我想協議上應該是這麼寫的吧。”

  “……”

  安緹莉西亞說不出話來了。

  但是,馬上搖著腦袋,握緊了右手。

  “知道了!只要搞清楚是否有蛇的存在就可以了吧!”

  從她發白的指間,一隻銅壺飛向了黑暗的天空。

  “——現身吧弗內烏!領導二十九軍團的侯爵!”

  銅壺內側虛幻的魔神,轉瞬間,實體化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

  緩緩地浮游在半空中的,銀鮫魔神——弗內烏。

  安緹莉西亞翻身坐在他的背上,金黃的頭髮迎風飛舞著。

  “……不要干涉啊。”

  影崎對著半空中的少女喊道。

  “只要不干涉葛城家的事情就可以了對吧!”

  “你明白就好了。……另外,我還有一件事情,可不可以問一下啊?”

  “什麼事?”

  “為什麼,您會那麼關心葛城美貫啊?”

  影崎抬頭問道。

  “對於你來說,‘阿斯特拉爾’只不過是有著20%經營權的合作公司而已啊。你作為首領的義務也好,責任也好,甚至是魔法師的內涵也好,都和他沒有關係吧。所以,為什麼,你會對於只不過是合作公司裏面一員的葛城美貫如此的關心呢?”

  “我是——”

  話剛剛說出口,安緹莉西亞又閉上了嘴巴。

  少女將頭扭向了一邊,好幾次都想把自己的話有條理地說出來

  “這個事情——我也想不明白啊。”

  就這樣,少女和銀鮫魔神消失在夜晚的黑幕中。

  影崎在此之後,仍舊凝視著天空好久好久。

  然後

  “……有些變化啊。”

  影崎自言自語道。

  “據我所知,她原本是一個最像魔法師的魔法師啊。”

  “不是的。”

  有人對此有了回答。

  是黑羽。

  “即便是現在,我也是這麼認為的。所謂的魔法師是值得驕傲的很棒的——可以幫助有困難的人的——精英們。所以,安緹莉西亞小姐,沒有任何的改變。”

  黑羽徑直地看著眼前的影崎,說道。

  影崎在一瞬間似乎有些迷惑,然後又問道。

  “是不是因為……她是幫助過你的緣故啊?”

  “不是的。”

  堅決地搖著頭,黑羽接著這樣說道。

  “是因為我親眼所見的——就是這樣的一群人。”

  “……原來如此。”

  影崎眯起了眼睛,沒有一絲的笑容。

  這樣的魔法師是不存在的。

  所有的魔法師,自始至終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走上魔道的。所以,少女黑羽口中所說的那種魔法師只不過是她的一種夢想或者說是幻想。

  (……雖然如此)

  雖然如此,可是安緹莉西亞還是如此地關心著葛城美貫。

  這個理由,到底是什麼呢?

  (……)

  出租魔法師。

  為了他人而使用魔法,存在這個世界上的一群奇怪的魔法師,所謂的“阿斯特拉爾”,就是這樣飽含著矛盾的組織。也就是黑羽所憧憬的不可能的存在。

  影崎歎了一口氣。

  之後。

  “空氣……變了啊。”

  “哎?”

  “總覺得……事情馬上就要發生變化了啊。”

  神情似乎有些沉悶。

  影崎慢慢地向著山頂——扭頭看向祭祀的方向。

  雪,下的是越來越大。

  大顆大顆的結晶,劃過杉樹枝,將世界染成了雪白一片。明明剛剛下了才幾個小時,整座山就被染成一片純白,宛如雪國。

  就在那樣的杉樹倒下的出口處。

  在即將要來到了半山腰的地方。

  辰巳小心翼翼地撥開那些低矮的樹枝,一步一步地走在山路上。

  “晚了啊……”

  辰巳小聲地自言自語著。

  山背的道路,由於鬼的橫衝直撞被破壞的一塌糊塗,因此自然而然地,也就給樹他們的登山之行增加了很多的負擔。

  “馬上就是……石舞臺(注:古墓由於水土流失,墓石頂暴露在外,傳說古時有人見到狐狸化身女性在石頂上跳舞,因此得名)了吧。

  走在辰巳身邊的樹問道。

  葛城的石舞臺。

  這是他們四個人的目的地。

  將鬼變為神——是這場祭祀必須的道場。這是在神道中又被稱之為盤座的神聖的場所。

  樹的雙腿開始哆哆嗦嗦地打顫。原本就不習慣走山路,而且今天還是強行走的偏僻的小路。即便如此,少年樹也沒有喊一句苦。

  因為為之辛苦的價值,就在前方。

  “啊啊。既然是鬼,就不會從葛城家的神術中逃脫的。……這樣的話,他們應該已經把鬼送到了石舞臺了。”

  “在那裏……鈴香,要做什麼?”

  “和過去一樣的話,鬼的——”

  就在辰巳話剛剛說到一半的時候。

  四個人同時停住了腳步。

  辰巳粗粗的眉毛,一下子皺在了一起。

  “你……”

  “喲,來的還挺早的啊。說實話,我還以為,你們會白跑一趟。不過,能來真是太好了啊。”

  仿佛是週末約好見面的一樣,山坡上的年輕人抬起了一隻手打招呼道。

  “圭……”

  這次貓屋敷開口說話了。

  在那裏的是貓屋敷的師弟——石動圭。

  圭滿眼的戲謔,眼角堆起來皺紋。

  “看到師兄很精神的樣子,比什麼都讓我高興啊。”

  “你親自設下陷阱,還有什麼好說的啊?”

  “哎呀哎呀。像我這樣不成材的師弟,如果連那些都不做的話,實在沒有什麼東西可作了啊。”

  石動圭嘎嘎地笑著,很悠閒地搖晃著自己的一隻手。

  如此輕浮的舉動,和這個年輕人非常的搭配。山裏面沉重的氛圍,不可能對於這個年輕人有什麼影響——似乎就是這樣的一種感覺。

  但是,貓屋敷並沒有被他外表的這種輕浮所蒙蔽,冷著臉,問道。

  “那麼,你在這裏要做什麼?”

  “啊啊,現在有些小差錯,似乎原先的計畫有些走樣啊。”

  蓬蓬,石動圭輕輕地敲著自己夾克衫上面的那顆腦袋。

  “不好意思啦,能不能你們稍等片刻呢?只要等到祭祀結束就可以了啊。”

  “不要開玩笑……”

  猛地跑到隊伍前面的,是辰巳。

  接近兩米的身高,在燈籠的照耀下,投影出巨大的陰影。

  逼人的殺氣,使得這個身影看上去像是異形。

  雖然人在暗處,但是還是可以看到辰巳滿臉的怒氣。而透過制服,也可以看到肉滾滾膨脹的肌肉。

  這個巨漢——看上去就如同鬼怪的化身。

  “我並沒有開玩笑啊。”

  唰,圭的手伸進了夾克衫裏面。

  辰巳身後的樹看到在圭的手指間夾著一個五色的竹筒。

  是管狐。

  這是在陰陽師的才能上,無法趕上貓屋敷的石動圭,選擇的一種旁門法術。原本,作為陰陽道,旁門法術,統統被稱為五行——能夠熟練運用陰陽道的魔法特性“陰陽五行術”,這正是石動圭的秘密武器。

  “我們這邊,出了點狀況。”

  “……是嗎?”

  辰巳隨聲應和著,但實際上根本沒有在聽。

  在他們二人之間,充斥著殺氣和咒力。

  偏離了陰陽道正途的,圭的咒力和與其說是法術倒不如說是武術更為確切的,辰巳的神樂術。

  就在他們兩個人要進行無聲的較量的時候——一個黑影從辰巳的旁邊站了出來。

  “樹……”

  巨漢辰巳意外地喊了出來。

  站在身前的正是樹。

  “怎麼啦,小社長?”

  "沒什麼。只不過,想講一句話。”

  似乎是有些緊張,樹咽下了一口唾液,濕潤了一下乾渴的喉嚨,開口說道。

  “……你是不是要說因為這件事情,就算是美貫哭泣也沒有辦法?”

  “……”

  圭沉默著。

  “我也想要問你啊。”

  趁著這個空隙,又有一個人站了出來。

  即便是被雲彩遮蓋,即便沒有月亮,站出來的這個少女也仿佛有著月光纏繞般的優美。

  是凱爾特的魔女。

  或者,也可以說是月亮魔女。

  穗波•高瀨•安布勒。

  少女穗波,沒有長篇大論,只是一句話問出了自己的疑慮。

  “石動圭。你……是不是墮身為蛇了啊?”

  樹和辰巳驚異不已,貓屋敷的臉色也很微妙——大家,一起看向圭呢。

  “……”

  圭呢。

  圭呢。

  圭呢,只是諷刺般地,歪了歪他的嘴唇。

  在山的半山腰處,設計了這個東西。

  乍一看去,只不過是一個石頭製造而成的,奇怪的箱子樣的雕刻。

  長度大概有成年人身高的巨石,非常精細地堆放在一起。石頭和石頭間連一片剃鬚刀都插不進去。

  從巨石的大小和半山腰的高度來看,當時建造這個石頭雕刻不知道耗費了多少人力。那些只能使用自己血肉之軀的民眾,的的確確是流著自己的血汗,把那些巨石一塊一塊地搬到半山腰來的。

  可以說這裏是凝聚著他們的熱情和信念的場所。

  ——葛城的石舞臺。

  也被稱作葛城的聖域。

  “……”

  葛城鈴香,此時就站立在這個聖域的前面。

  在此的祭祀儀式——再加上和鬼的對峙——是一件相當消耗體力的事情。她那張滿是皺紋的臉龐隱隱帶著一些蒼白的顏色。

  但是,即便如此,年邁的葛城鈴香的一舉一動,絲毫不顯怠慢。

  已經持續了60多年的“生存方式”,在所有的時刻都束縛著這個年老的女人——看上去似乎是這樣的。

  “……馬上就要開始了啊。”

  鈴香的目光,看向了石舞臺。

  在石舞臺的四周,灑有白色的灰。

  那是用剛才的幣帛還有術者們的頭髮和指甲所燒制的灰。

  這些灰有著看不見的咒力,彼此連接形成了一個結界。這是為了防止出現鬼逃跑的萬全之策。

  在這個石舞臺的地下,出現了幾個術者的身影。

  “——那兩個人的移送,已經結束了。”

  術者的代表,低頭報告道。

  “……鬼的狀況?”

  “比想像中的要安靜的多。或許是由於香小姐的緣故吧。”

  術者回答的聲音中,有著沒有完全掩飾的驚訝。

  可以接受鬼的體質,原本就是香所擁有的啊。這確實可以院是一種罕見的體質。不要說是美貫了,這是連鈴香也遠遠望塵莫及的天才。

  “不好嗎?”

  鈴香點頭道。

  “……這樣的話.就開始生祭儀式吧。”

  這是非常嚴肅的命令。

  術者們,全都低下了頭。

  生祭儀式

  這個老女想要做的,就是鬼的“移植”。

  將和葛城香同化的鬼吸引到成為生祭的美貫那裏。附身到美貫身上的鬼,在少女內部逐漸的淨化,滌清,轉變為神的屬性。

  這就是將還未滿十周歲的少女當作神明的母體使用——甚至可以說是一種非常違背倫理道德的行為。

  而且,最後

  “……連著美貫的魂魄,將神剝離出來。”

  鈴香冷冷地說道。

  這可以說成是靈魂的外科手術,

  將在美貫體內轉變的神明,強行從美貫的體內剝離的手術。

  當然,同時伴有危險。

  是生命的危機。魂魄的危機。——精神的危機。

  在某種意義上說,是一個無視“葛城美貫”人格的儀式。

  “……”

  但是。

  這是為了誕生天才香,不得不作的犧牲。

  如果是魔法師,如果繼承了魔法師血統,那麼天生就註定被放棄。

  ——原因就在於此。

  對於當場的所有東西,所有的人,都不抱有懷疑。

  即便是有疑問,那也是不被允許的。
作者: lancy323    時間: 2008-11-24 12:55 PM

第八章 魔法師和蛇影

  道場法師……鬼(雷)之子道場法師在以元興寺下人身份消滅了出現在鏡堂的大鬼之後加入了佛門。之後,為了引水灌田和諸蕃王起爭執,最後以百餘人拉來巨石堵住諸蕃王的水閘,得以引水入元興寺。

  1

  石舞臺的內側。

  是冷冰冰的黑暗。

  穿透石頭的冰冷,不要說是體溫,就連身體裏面最寶貴的東西也似平被寒冷給奪走了。

  就在這樣的黑暗中。

  “啊……”

  有一個聲音。

  是葛城美貫。

  少女就這樣蹲在石室的角落。甚至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所有的力氣都被祭祀給拿走了。

  “哼……啊……”

  好不容易殘留的,只是僅僅可以維持生命的——呼吸的力量。

  美貫拼命地呼吸著空氣,將裏面的氧氣輸送到自己的四肢。原本本能的行為,現在卻變成了必須要刻意才能夠做的事情。

  所以。

  “姐……”

  美貫消耗著自己生存的“力量”,伸出了自己的手。

  慘白的手指,在黑暗中顫抖。

  顫抖的手指,沒有碰觸到任何人。

  因為沒有碰到,所以少女顫抖著喉嚨說道。

  “香姐姐……”

  剛開始,根本發不出來聲音。

  所以,又再一次地鼓起力氣,喊道。

  “姐姐……”

  即便如此,如果不側耳傾聽的話,還是聽不到。

  就如同石室中掉一根針一般,哀傷的纖細的聲音。

  “……美貫,嗎?”

  結果.傳來了同樣纖弱的聲音。

  微弱的.如同和服脫曳地面的聲音。

  “姐姐?”

  “啊啊。……我在這裏。”

  聲音來自石室的另一端。

  現在,代替鬼,香的意識回來了。

  但是看不到香的身影。

  石室的裏面沒有任何照明,甚至連星光都照不進來。

  姐妹兩個,終於在這個石室中,得以不受別人的打擾。

  “……”

  “……”

  兩個人,都沒有接著說下去。

  應該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美貫自從回到葛城家後,一直沒有和香說話的機會。兩個人好好地見個面,也是從剛才抓鬼的那一刻開始。

  三年的空白,就這樣無情地橫亙在只有數米間隔的兩人中間。

  “……美貫。”

  結果,還是香先開口說話了。

  仿佛是要一個字一個宇確認自己的說話內容一般,香慢慢地說道。

  “……對不起。”

  “為、什、麼?”

  “將你……當成生祭。”

  “怎麼會……這又不是姐姐你的錯啊……”

  美貫的聲音中包含著微笑。

  即便是在黑暗中,似乎也可以感覺得到美貫微弱的笑容。從心底為對方著想的,微不足道的可憐的微笑。

  “……就算這樣……對不起……”

  香道歉道。

  美貫還是滿臉困惑的微笑。這次的微笑,完全傳達出了美貫的心意。

  “我啊……一直……都是姐姐的替代品……大家不是都這麼說嘛……”

  美貫非常沉穩地說著。

  “所以啊……即便變成這樣……也是無可奈何啊……”

  “沒這回事!”

  香激烈的叫喊,如同瞬間即將熄滅的蠟燭的最後的怒放。

  “……”

  “將你當成生祭是無可奈何?……哪有這種道理!”

  “……”

  姐妹的對話中斷了。

  沉重的靜寂,充斥著整個石室。

  只有微弱的喘息聲回蕩在這裏——不久,香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你還記得母親大人嗎?”

  香詢問道。

  母親的死是在三年前。當時的美貫剛剛五歲。記憶還不是十分清楚的時候。

  “……嗯。”

  美貫肯定地回答著:

  “記得啊……母親的事情。”

  “……是嗎?”

  香,微微地歎了口氣。

  一聲長長的,細細的歎氣。

  仿佛是在訴說,如果記得就太好了。

  “那次……祭祀上。

  香的聲音,仿佛是從什麼地方硬擠出來的。

  “是母親大人保護了,差點被鬼殺死的我。”

  那是三年前的悲劇。

  失敗的祭祀和死去的母親。

  失蹤的鬼,和逃離葛城的美貫。

  “因為我偷偷溜進去致使祭祀失敗——因為我偷偷溜進去,母親打人才會死的。”

  “……嗯。”

  這些事情,多多少少,美貫也知道些。

  儘管是自己不在場時發生的事情——但是也隱約覺察了,正因為如此,自己再也在葛城家呆不下去了,所以才會跑了出去。

  才會遇見貓屋敷。

  “……可是啊。”

  香繼續說著。

  聲音非常的哀傷,非常的沉痛。

  仿佛是打開了不應該打開的潘朵拉的盒子一樣。

  “可是啊……看著眼前倒下的母親大人,我竟然會這樣想。”

  少女淡淡地,萬念俱灰地笑著,接著說著

  “——啊啊,我得救了——啊。”

  那是非常自然的心理感受。

  那是非常殘酷的心理感受。

  看著為自己犧牲的母親,卻暗暗慶倖自己劫後餘生,殘酷得無以復加的心理感受。對於當時七歲的孩子來說,是在自然不過的心理感受。

  但是,雖然這麼說,但是並不意味著可以原諒自己。

  雖然如此,並不意味著自己可以原諒現在還苟且偷生的自己。

  “那個時候,我竟然這樣想。”

  香說著。

  “鬼啊,不是在外面。”

  突然停了一下。

  然後,悲傷地笑著,接著說道。

  “我,不就是那個鬼嗎?”

  所以,香才會想要拯救美貫,而不是自己。

  因為自己已經沒有可以保護的價值,那麼,至少也要保護自己的妹妹。

  “罪孽深重的……不就是我。原本早就不在人世的……我。應該成為生祭的……也應該是我啊。不是你。不是美貫你啊。”

  十歲的少女,竟然說出了這樣的話。

  沒有哽咽,沒有流淚。只是用陳述事實般的語氣說著。

  “……”

  姐妹二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已經足夠了吧,香這樣想著

  自己的狡詐,自己的醜陋,已經徹底說了出來。

  最差勁的自我滿足,最差勁的自我中心主義。只不過是想在自己最後的時光裏面,將隱藏在自己身體內部的罪惡一口氣給挖出來。

  ……自己是多麼的邪惡,令人唾棄啊。

  “……”

  只有這樣,自己才能夠獲得一絲的解放。

  同時,香的內心強烈地希望自己就在此刻這樣地死去。就讓我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吧,就讓我自己拯救自己吧。

  就在此時,香聽到了一個聲音。

  “……啊。”

  剛開始,原本以為是自己的錯覺耳鳴。

  不是的。

  “不是……那樣的啊。”

  香確實聽到了這個聲音。

  “美貫?”

  香豎起了自己的耳朵。

  雖然比剛才更加顯得沒有力氣,但是那確實是自己的妹妹在說話。

  “剛才啊。我撒了……一個謊。”

  美貫微笑著說著。

  “所謂的替代品……並不是因為別人這麼說我才……”

  美貫的氣息似乎即將停止。

  但是,卻比任何人都要有力地說著。

  少女美貫在黑暗中柔柔地笑著。

  “我啊……因為是姐姐的緣故……因為我愛姐姐……即便是當生祭也沒有關係……我是這麼想的啊。”

  “……!”

  那是。

  肯定一直無法說出口的。

  替代品,生祭,被這些單詞左右:使得這兩對姐妹彼此沒有辦法說出口的話。

  “……美貫。”

  香,跪在石板上。

  拼命地挪動著不自由的四肢,竭盡全力地向著妹妹靠近著。

  至少,想要碰到自己的妹妹。

  即便看不到彼此的面孔,即便此時的身體已經完全改變,但是至少還是想要好好地撫摸一下自己的妹妹。

  “美貫——”

  呼喚的名字,突然中途停止了。

  “姐……姐?”

  “唔……啊啊啊——!”

  香幼小的身體蜷曲著,沒有辦法回應妹妹。

  蠢蠢欲動地,在自己的體內——不不,是自己更加本質的內在中,某個東西似乎要爬出來了。

  仿佛就在自己的皮膚下面,一個百足怪物在匍匐蠕動著。

  對於它的本來面目,香非常的瞭解。

  是鬼。

  “祭……祀……開始了嗎”

  從自己的身體內部,傳來這樣的聲音。

  從來不知道其他話語的,可憐的魂魄。

  鬼,拖拽著香的身體,一步一步地,被誘惑到美貫的身邊。

  為了這個祭祀,已經舉行了一周的除穢。現在的美貫,對於鬼來說,就是散發著醉人醇香的極品美餐。

  “姐姐……?”

  “……不……要……過去啊……!”

  香,狠狠地抓著自己的身體。

  明明終於可以和自己的妹妹說說話來著。

  還以為彼此可以相處得更加融洽來著。

  “我……的……妹妹……”

  不要傷害……我的妹妹啊!

  如此單純強烈的想法,使得香拼命忍耐著自己身體裏面的衝動。

  將自己身體裏面那個蠢蠢欲動想要出來的東西,用盡全力地封閉著。

  而且。

  拼命克制著這樣的想法。

  “祭祀……開始……了嗎……”

  如同詛咒般的話反復著,一半的靈體魂魄,重重地將香的身體生生地分成了兩半。

  自然而然地,香回到了原本的面目。

  只不過醜陋的鬼的“內核”,不斷地向著美貫爬了過去。和之前的香一樣,慢慢地石板上爬行著,想要吞掉美貫。

  “停下來……!”

  聽不到啊。

  對於妖魔來說,他們是聽不到這樣的請求。

  ——慢慢地。

  ——慢慢地。

  蠕動著。

  蠕動著。

  在石板上蠕動著,一點點地向著妹妹靠近著。透露著自己的醜惡靈魂的鬼,就這樣,慢慢地逼近著自己的妹妹。

  “美貫……”

  香發出了,絕望的呻吟。

  這種呻吟,鬼也不可能聽得到。

  ——慢慢地。

  ——慢慢地。

  “……啊。”

  就在鬼的手即將要碰觸到美貫的時候,少女香的身體僵住了。

  這一瞬間。

  咕嚕嚕,石室的某個地方傳來了聲音。

  同時,鬼的爬行也突然停了下來。

  好像有什麼東西,吸引了鬼的注意。

  “到這來。”

  一個人這樣說著。

  好像看到這個人的手裏面似乎拿著一件壺一樣的東西。它散發的那種微弱的光芒,照亮了黑暗的石室中。

  石室的地板散亂著,在那裏站著一個人影。

  “到這裏來,一言主神。”

  聲音中,隱藏著強烈的意志力。

  吸引著靈體狀態的鬼的,或許正是這種意志力吧。

  就這樣,鬼被吸引了過來,最後,慢慢地投身鑽進了那個人影手中的壺裏面。

  哐當,就在壺蓋合上之後:

  “——美貫小姐,你沒事吧?”

  人影這樣喊道:

  在這個瞬間,光芒照亮了這個人的臉龐。

  “啊……”

  倒吸了一口涼氣的,反倒是香。

  “是你,弓鶴——?!”

  美貫的守護人——橘弓鶴。

  來人正是,拿著一個奇怪的壺的橘弓鶴。

  “……弓鶴……哥哥……?為什麼……?”

  弱弱地,美貫小聲說著。

  原本充滿著健康血色的臉龐,此時在石室的光芒的映照下,如同白蠟般沒有神采。

  即便沒有被鬼給附身,這些天來的疲勞也沒有辦法消除。一周的除穢,再加上被丟進這樣的石室,此時少女美貫的體力已經接受極限。

  “……”

  一時間,弓鶴的臉因為痛惜而扭曲著,低低地聲音回答道。

  “已經準備好了逃生的地道。請跟我來。”

  2

  “石動圭。你……墮身為蛇了嗎?”

  穗波問道。

  問題的尖銳,如同利刀。

  水樣的眼眸,在黑夜裏,鮮明地映照出對方的身影。

  “……”

  圭只是滿是諷刺地歪了歪嘴巴。

  就這樣,彼此兩個人的身影就在夜幕中對峙著。

  辰巳和貓屋敷已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從自己的身體中,拿出自己所有的力量,渾身環繞著咒語的力量。如果對方給出肯定回答的話,他們就會馬上發動戰鬥。

  圭的回答,可以說決定著彼此的生死——此時的對峙,就是這樣的氣氛。

  “……”

  “……”

  靜靜地喘息聲,消散在黑夜中。

  只有緊張,慢慢地在周圍蔓延高漲。

  “……石動,啊。”

  似乎無法忍受此時的靜寂和緊張,樹喊著對方的名字。

  “——”

  突然,少年捂住了自己的右眼。

  那並不是因為疼痛。

  剛好相反。

  “社長?”

  貓屋敷和穗波硬生生地問道。

  “沒,沒關係的。與這個相比——現在的……啊?”

  樹捂著自己的右眼說道。

  自從進山以來,一致揮之不去的右眼的疼痛,在此時突然消失了。

  貓屋敷,也注意到了樹的這句話。

  雖然並不像樹的右眼那麼敏感,但是身為魔法師,還是可以通過皮膚感知周圍咒力的變化。

  “……山裏面的鬼氣……消失了?”

  “似乎……行動了啊。”

  圭得意地笑著,說道。

  貓屋敷扭過頭來。

  “圭?你,到底做了什麼——”

  “——唉呀,只不過是讓你們在這裏稍等片刻啊。”

  圭夾著竹筒的手指,優美的閃耀著。

  無色的光芒,在指間遊走。

  是管狐。

  仿佛是彈開的煙花,管狐一個個地相互碰撞著,彼此纏繞著白色的光芒。

  “啊——!”

  光的爆裂!

  強烈的光芒吞噬了整個世界,數秒鐘,樹他們的靈力的視覺也感到一陣陣的灼燒。

  就在這樣短暫的瞬間,圭的身影在他們身邊消失不見了。

  只留下陣陣腳步聲,那是和石舞臺完全相反的方向。清醒過來的樹他們最後看到的只是消失在黑夜中的夾克衫的衣角以及晃動著的杉樹枝。

  “石動!”

  想要追上去的樹的肩膀上,被一個人的手給抓住了。

  “哎?”

  “——社長,穗波。你們先去石舞臺吧。”

  貓屋敷這樣說道。

  “貓屋敷——?”

  扭過頭來的樹,仿佛第一次見面的樣子疑惑地看著貓屋敷。

  “那個傢伙,交給我就好了。”

  非常冷靜的聲音,貓屋敷就這樣說著。

  任何人都不能反對的,堅定清楚的聲音。就算是在黑夜中也可以看得很清楚的——那樣的一副表情。

  “啊……”

  所以,樹也好,穗波也好,都沒有再說什麼。

  石動圭和貓屋敷。

  原本就是身為同門師兄弟的陰陽師。

  他們知道在他們兩人中間一定有著不能讓別人瞭解的糾葛。

  “可以吧。辰巳。”

  最後,貓屋敷對著辰巳問道。

  “……明白了。那拜託你了,”

  辰巳也重重地點了點頭。

  之後,辰巳依舊朝著原來的方向邁出了腳步。

  “走吧。”

  搶先一步,在斜坡上——向著葛城石舞臺的方向,辰巳前進著。

  現在,應該是祭祀的關鍵時刻。

  厚厚的積雪,緊緊地依附著高山。

  在一望無際的黑色夜空下,隨意的,被夾雜著雪花的山風給吹了下來。

  那個樣子,就仿佛是凋落的花瓣。蒼白的雪花,緩緩地落在山峰以及周圍,仿佛夾雜的風雪,想要把這片罪孽深重的大地給掩藏。

  當然,石舞臺也不能例外。

  大地和泥土也一樣。

  草木也一樣。

  古老的石墓,也被染上了慘白慘白的自然的顏色。

  “吐菩加美依身多女吐菩加美依身多女”

  祝詞的聲音愈發的高昂。

  在這個石舞臺的四周,坐著好幾十個術者。

  所有的人都蒙著白紙,其中每隔一定距離,就有一個人拿著火把,就這樣地圍成一個圓圈。

  白紙一模一樣,就連所有人的服裝,動作也完全一個,每一個術者之間完全沒有差別。

  不要被鬼詛咒,不要被神看到,只要聽到我們這些人的祈禱就好了。這就是人類膚淺知識的產物。

  不過,原本,咒術就是這個樣子的。

  欺騙神明,敲詐世界,讓人類得到利益的敲骨吸髓般的壓搾系統。

  即便是在神道裏面,這一點也沒有任何的改變。

  可以說是一種以信仰為藉口,建立的頑固的體系。是更加精密地,更加有效的得到神的“力量”的方法論。

  在這樣的系繞之下。

  每一個術者,紛紛獻上自己的祝詞。

  “吐菩加美依身多女吐菩加美依身多女”

  祝詞,融入了這夜色中。

  這一帶,非常奇怪,空氣異常的清新。

  這是鬼化身為神的儀式。

  而這個儀式的餘波,就是使得周圍的空氣變得清新。只不過過於地清新,似乎也讓人有些感到呼吸困難。

  “吐菩加美依身多女吐菩加美依身多女”

  祝詞還在繼續著。

  凝聚著咒力,世界為之改變。

  以石舞臺為中心,空氣的構成也開始變化。

  但是。

  “鬼氣……”

  老邁的女人——葛城鈴香皺起廠眉頭。

  短暫地思考了一會,鈴香對周圍的術者們發出了命令。

  “——情況有點奇怪。到石室裏面看看去。”

  “可是……還在祭祀當中啊。”

  “不用管。”

  對於術者的解釋,鈴香一句話給打斷了。

  “如果在祭祀中讓鬼給跑掉了的話,就變成我們葛城家的笑話了啊。”

  說完之後,鈴香的視線滑向了一邊。

  那是位於山口處的,杉樹林。

  慢慢地看清楚了從暗處走來的巨漢的身影。雖然沒有火把照明,但是也不會認錯的那個巨大的身體。

  “你要去哪啊?辰巳。”

  “我哪都不去。”

  辰巳說道。

  嚴肅的眼睛,緊緊地盯著老邁的鈴香,辰巳接著說道。

  “我是來……摧毀這場祭祀的。”

  “……”

  對此,鈴香並沒有任何反應。

  相反,視線落在了辰巳的身後。

  在雪中,又出現了兩個人的身影。

  穗波•高賴•安布勒。

  還有,伊庭樹。

  “這不是,‘阿斯特拉爾’的諸位嘛。上次您們幫我們葛城打敗鬼怪,萬分的感謝啊。”

  “這個不用感謝。”

  穗波搖著頭。

  壓了壓自己的巫女帽子,狂亂的風雪,將穗波黑色的斗篷吹得上下翻飛。

  “因為我們實實在在的被狠狠地被騙了。”

  “受騙,這真是了不起的藉口。”

  “不是嗎?你不是已經把那個被結界困住的鬼給帶到祭祀現場來了嗎。”

  “哼。啊啊,這件事情啊。”

  年邁的冷香,妖豔的微笑著。

  雖然如此,但是她站在那裏一動不動,沒有絲毫的破綻。從她毫不動搖地身姿,可以推斷出她那堅如磐石的內心。

  “……葛城鈴香大人。”

  最後,樹開口說話了。

  “找們‘阿斯特拉爾’,要帶走葛城美貫。”

  “那是,不合情理的。”

  鈴香依舊笑咪咪地說著。

  “既然生在這樣一個魔法之家,為家族盡—點自己的力量也是理所應當的啊。雖然在世俗人的眼裏有些不近人情,但是在魔法世界中這是理所當然的啊。難道,你們‘阿斯特拉爾’忘經忘記了嗎?”

  “在‘阿斯特拉爾’,根本沒有這樣的規矩。”

  “啊啊。”

  好像很有意思啊。鈴香眯起了眼睛;

  “家族也好,魔法世家也罷,怎麼樣都無所謂:與那個孩子相比——與美貫相比,一切都不重要。昨天晚上,我對弓鶴也是這麼說的。”

  “對弓鶴?”

  聽到這個名字,鈴香細細的眉毛挑了一下。

  扭頭問向身邊的術者:

  “弓鶴到哪里去了?”

  “……應該是擔任警戒去了吧。”

  對於這個回答,鈴香聳了聳肩膀。

  “被算計了啊。這麼說來,那個傢伙也被所謂的世俗給感化了啊。”

  說著,鈴香轉過身去。

  對於身後的三個人,再也沒有看一眼。

  似乎對於他們,鈴香已經徹底地失去了興趣。

  “鈴香大人。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呢。”

  “已經結束了啊。”

  說完,鈴香向著術者們發出了下一道的命令。

  “趕他們走。”

  “……”

  一瞬間,術者們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但是,僅此而已。所有的術者都唰地向前邁了一步。

  “真的,打算這麼做嗎?”

  穗波問道。

  沒有回答。

  在不同門派的魔法師對峙之際,沒有廢話和討價還價。有的只是證明自己魔法正統性的實際行動:

  “如果這樣的話——!”

  穗波因此也沒有了一絲的猶豫。

  “——我乞求。在力量圓錐之下,箱由天地之靈樹的加護,貫穿東方的災厄!”

  槲寄生之箭。

  穗波•高瀨•安布勒最為擅長的凱特爾魔法。

  雖然考慮避免出現傷亡,穗波在釋放魔法的時候有些手下留情,但是威力還是遠遠勝過半吊子的手槍。在樹的眼中,仿佛就像是一顆閃耀著光芒的流星。

  單是,這樣的槲寄生之箭,就在術者的面前,被徹徹底底地彈開了。

  “——哎?!”

  “事依奉裏伎此久依奉裏志國中爾荒振留神等乎婆神問波志爾問賜比神掃比爾掃賜比氏語問比志盤根樹根立草乃片葉乎母語止米氐”

  術者們閉著眼睛,慢慢地高聲吟頌著中臣祓的祝詞。

  “禊”——擁有神道法術特性的結界。

  如果一個人一個人和穗波挑戰的話,他們都不是對手。

  但是,當這麼多的人聚集在一起,集中釋放一個法術的時候,那種“力量”是凱特爾魔女也沒有辦法企及的。

  “不管東西方的魔法,魔術結社都是傾力於同一種魔法。因為即使在魔術方面,個人也是無法超越集團的。”

  葛城玲香自信地說著。

  “像‘阿斯特拉爾’這種團體,是戰勝不了我們葛城家的。至少在這座山中。”

  這是魔法的真理。

  或者說,這就是魔法趕不上科學的理由。

  涉及的數量的不同。血統和才能都比不過的人多勢眾這種力量。

  現在,這種力量,正向著少女穗波露出了它的利牙。

  ‘生魂足魂玉留魂國常立尊”

  “——!”

  就在祝詞改變的瞬間,魔法少女緊緊地按著自己的胸口。

  “穗波!”

  無視扭頭看著穗波的樹,祝詞依舊繼續著。

  “生魂足魂王留魂國常立尊”

  沒有任何的慈悲。

  冷冷地。

  無論何時何地都冷酷無情的殘酷的神。

  “哎……”

  少年呻吟著。

  這個東西,也被樹看在眼中。

  由於那個祝詞的咒力,形成的一根線,和穗波緊緊聯繫著。

  “是振魂。在神道中,這是基礎的基礎啊。可是,到了現在,美貫似乎還沒有熟練掌握吧?”

  鈴香乾巴巴地說著。

  振魂。

  振顫原本自己的靈魂,使之活化的法術。

  現在,利用這樣的“力量”,和穗波產生了共鳴,震盪著少女的魂魄。

  結果,無法完全抑制的咒力,傷害了穗波自己。對於魔法師來說,沒有比這更加有效的法術了。

  “穗波——!”

  “啊——”

  少女穗波發出小小的悲鳴,險些就要丟掉自己手中的橡木手杖。

  “嘎——!!”

  就在這個時候。從圓形結界的一端,術者們飛了起來。

  人類竟然可以像皮球一樣的滾動,樹還是第一次見到。

  以此為起點,一個如同狗熊的巨大身影沖了過來。

  “辰巳……”

  樹幾乎要懷疑自己的眼睛。

  巨漢辰巳就像是沸騰的岩漿。一個有著數千度高溫的人形岩漿。

  此時的辰巳低著頭。

  低著頭,小聲說著話。

  “我不是說過……要摧毀……這場祭祀。”

  “辰巳——你!”

  在他的身後,飛起一個人影。

  似乎這個術者也學習過神樂術的武術。腳法也好,刁鑽的拳擊也好,看上去沒有多年的浸淫是沒有這樣的功夫。

  在火把的照耀下,鋒利的拳頭揮了過來。

  那是看准破綻後的乾淨一擊。

  但是。

  哐!

  突然一擊重拳,直接打在了這名術者的面門。

  不是魔法。

  也不是咒力。

  是非常單純的肉體的力量。靈活運用了人類的軀體的——武術所賜予的“力量”。

  但是,就是這種單純的力量,正是打開魔法集團的突破口。

  “辰巳——!”

  在已經認出辰巳的術者面前,辰巳巨大的身體,仿佛沒有任何重量一樣,在雪地上滑行。

  術者們的手腳仿佛在這個大塊頭身旁輕輕擦過。

  拳頭,腿腳,統統都落空,在他們眼前的只不過是辰巳的殘影。

  “哢!”

  從半空中,一名術者飛身而下。

  這是以同伴為誘餌的突然襲擊。

  如同一條蛇般,手刀突然而至。

  而辰巳則一副掃雪一樣的,擺動著自己的手掌。

  在通紅的火把照耀下,手掌的移動,直線和曲線的軌跡交錯著。辰巳的臉頰到脖子被手刀割裂。以自己的鮮血為代價,辰巳將自己的手掌深深埋人術者的胸口。比常人大一倍的巨掌,一直埋沒到了手腕。

  傳來鈍鈍的聲音。

  那是骨頭碎掉的聲音,所有的人都知道。

  雙膝著地的術者,就這樣躺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

  葛城家的術者們,都開始猶豫不前了。

  “……守護人。”

  穗波緩了口氣,說道。

  原本的神道系統,基本上就是和神進行交流的體系,不應該對其他人產生傷害。

  並不像凱特爾魔法中的槲寄生或者陰陽師那般,本身就可以被利用到戰爭中去。

  而那些將魔術和武術結合起來的,具有了戰鬥力的人們。

  就會像現在的辰巳。

  “……”

  術者們紛紛後退著。

  巨漢辰巳慢慢地向前走著,就像是從海洋中開闢道路出來的聖哲。

  “我也是一直……認為你說的是對的。”

  辰巳自言自語著。

  “葛城家是絕對正確的存在,既然生在魔法之家,那麼就不能違背這樣的命運。”

  既然產生了魔法師這樣的畸形,那麼就很難返回到俗世中間。於是,這些少數派就聚集在意義,形成了無法摧毀的集團。

  這就是魔法結社。

  特別是諸如神道或者密宗,以宗教這樣的面具出世,和廣大民眾得以接觸。利用魔法這種隱藏的面具,成功地得到了社會主流的權力。

  因此,魔法師要背叛自己的結社是非常困難的。

  豈止如此,他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

  “所以啊……以鬼為食也是……”

  辰巳繼續向前走著。

  內心似乎孕育著奇怪的熱量。

  渾身散發著融化冰雪的憤怒。

  “犧牲香和美貫也是……”

  突然,辰巳抬起了頭。

  “已經,足夠了啊!”

  怒吼著。

  刮起了一陣狂風,冰雪為之開裂。

  夾雜著狂熱的憤怒的寒風,就這樣對著術者迎面撲來。

  在場的所有人一動不動。

  畏懼了剛才的那聲怒吼,身體變得動彈不了了。

  但是,一個人除外。

  “……哼。”

  輕蔑的聲音,在夜空回蕩。

  “哎呀,難道你連我也要反抗嗎?辰巳。”

  一個老邁的身影在這白色的世界中,輕輕搖晃著。

  是葛城鈴香。

  “……如果這是你所希望的話。”

  辰巳的頭上青筋暴露,混雜著雪粒和鮮血的汗水流遍了全身。

  3

  貓屋敷奔跑在,高山的斜坡上。

  和樹他們分手之後,就一直一個人,追趕著圭。

  “喵嗚。”

  “喵~~~”

  而白色,斑點,三色的三隻貓跑在他的前面。

  名字分別是白虎,青龍,朱雀。

  “……喵。”

  唯獨那只運動不足的玄武,趴在貓屋敷的肩膀上懶懶地打著哈欠。雖然體重不能小瞧,但是趴在奔跑中的貓屋敷的身上,一點都沒有失去自己的平衡。

  (……是怎麼一回事啊?)

  一邊奔跑著,貓屋敷一邊思考著。

  如果圭是“螺旋之蛇”——那就有好幾個事情可以說得通了。

  故意阻止我們的理由

  接二連三地挑釁,幫助葛城家的理由。

  如果背後有身為“螺旋之蛇”的其他目的的話,那麼這些行為都可以解釋了。

  但似乎,目的呢?

  (……)

  他想要得到什麼東西。

  但是,在考慮這些事情之前,貓屋敷停住了自己的腳步。

  白虎們——三隻貓突然迷失了前進的方向,開始在原地打轉轉。

  “……果然如此啊。”

  點著頭,貓屋敷的手指探向了自己的袖口。

  從指尖飛出去的,是一張符咒。

  這張符咒,一飛進杉樹林,就發出了奇怪的聲音。

  周圍回蕩著如同打碎玻璃的聲音,而此時,原本消失的身影出現在了雪地裏。

  在那裏布下的隱身結界,被貓屋敷的符咒給打破了。

  “……追過來的人,果然還是你啊。”

  那個身影——圭扭頭說道。

  穿著夾克衫的肩膀上下聳動著。白色的氣息,不由自主地從嘴裏冒了出來。

  “最近,有些運動不足啊。總覺得好像要斷氣了一樣。如果可以的話,就這樣偷懶下去多好啊。”

  “你這是……”

  “真不湊巧,我現在對於你的說教毫無興趣啊。”

  圭這樣說著,想要再次的轉過身去。

  突然,咒力開始凝集。

  “——?!”

  “現身吧,馬爾巴士!統領三十六軍團的王!”

  刮起了一陣狂風。

  這是強大的靈體現身現實世界,壓迫空氣產生的現象。

  貓屋敷和圭,都同時向後躍去。

  在他們二人中間,突然一個人影和怪獸從天而降。

  “喂……你這個傢伙……”

  圭的表情為之一變。

  “如果對付你的話,應該不算直接于涉葛城家的事情吧。”

  在白雪的映照下,黑色的裙子顯得更加的烏黑。

  帶領著七十二魔神中的一位——黃金獅子馬爾巴士,安緹莉西亞•雷•梅紮斯站在那裏微笑著。

  “安緹莉西亞小姐,你為什麼會——”

  連貓屋敷,也驚訝莫名地喊著對方的名字。

  “剛才捕捉到了咒力的反應,發現愛逞強的陰陽師在追蹤前師弟。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所以才出面的啊。哎哎啊啊,對於你們‘阿斯特拉爾’,我還是大體上有些瞭解的啊。”

  自始至終非常優雅,安緹莉西亞撥弄著和獅子一樣金色的頭髮,說著這些內幕。

  然後,慢慢地轉過身來。

  對著圭問道。

  “怎麼樣啊?”

  “哈哈……這樣就有些棘手了啊。”

  圭乾巴巴地笑著,向後退著。

  但是,他的前後,都被貓屋敷和安緹莉西亞給擋住了去路。

  雖然事前沒有商量,但此時卻是莫名其妙的心有靈犀。偶爾,他們兩個總會無意識中,有著一些默契。

  “愛逞強的陰陽師。樹還好吧?”

  站在原地,安緹莉西亞問道。

  “算是……應該這樣吧。”

  “算是?”

  “不是不是不是。”

  貓屋敷慌張地擺動著自己的兩隻手。

  “算了,我們先把這個傢伙給抓住再閒聊,怎麼樣?

  “我同意啊。”

  兩個人,轉過身來。

  同時,彼此都皺起了眉頭。

  圭的笑意,越來越深了。

  “怎麼了你?終於明白自己的立場了?”

  安緹莉西亞亞疑惑地問道。

  “哎呀……”

  圭,撓著自己的腦袋,說道。

  “……總算是就,勉強趕上了啊。”

  說完,得意洋洋地,彎起了自己的嘴唇。

  石舞臺的戰鬥,因為兩個人的對峙,開始出現新的局面。

  面對面的兩個人。

  葛城鈴香和紫藤辰巳。

  “——那麼,你也要反抗我了嗎?辰巳。”

  年邁的女人——鈴香問道。

  “……如果這正是你所期望的話。”

  聽到這個問題,辰巳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仿佛是即將被積雪壓斷的枯樹枝一般,鈴香的身體散發出壓倒辰巳的氣勢。

  唰地,鈴香的和服袖子抖了一下。

  滿是皺紋的手指上,握著一把纏著紅白布條的棒子。而在那個棒子的前端,彎彎地掛著鈴鐺。

  是神樂鈴。

  ——叮鈴——

  這樣的音色,使得整個世界冷的發抖。

  “‘禊’,淨化整個世界。淨化的世界可以成為抵禦任何魔法攻擊的結界。——但是,這只不過是開始戰鬥的準備。你,應該明白的吧。”

  鈴香慢慢地逼近著。

  仿佛是被推著的似的,辰巳隨之不斷地後退。在他們兩人中間,似乎出現了一個肉眼看不到的氣泡之類的東西。

  以前的葛城鈴香,可以在遠離這裏的雷丘,召喚出真正的雷電。那麼,今天,她又會使出什麼奇怪的法術呢。

  周圍的術者們,也屏氣凝神地看著。

  就連穗波,也一動不動的看著。

  正如一場嚴肅的儀式一樣,沒有任何人允許做出打擾到這兩個人對峙的事情。

  可是,還是有人喊了出來。

  “——請等一下!”

  伊庭樹插到了他們兩個人的中間。

  “我們……不是來打架的。我的話還沒有說完。”

  “已經完了。”

  鈴香一口斷定道。

  “魔法師們,都會選擇一條自己的魔法之路。一旦彼此間有分歧,不是通過對話就可以解決的。你連這個道理都不明白嗎?‘阿斯特拉爾’的第二代社長。

  “我不明白”

  樹回答道。

  看著對方可以殺死鬼的恐怖眼神,少年樹沒有退讓。

  豈止如此,少年雖然兩腿一直打哆嗦,但是卻沒有向後退一步。

  (……小樹。)

  穗波在心裏茫然地喊著。

  偶爾,真的只是偶爾,眼前的這個少年會變得不一樣。

  明明比任何人都要膽小,卻可以做出來任何人都不敢做的事情。

  現在,就是他變身的時候。

  而且,這樣極小的勇氣——並不僅僅局限為了某一個人。

  “閃開。否則,我會滅了你。”

  “——等一下。”

  這次插嘴的是,穗波。

  鈴香只是看了她一眼。

  “難道,你也想要阻止我?”

  “唔唔。但是,我只是覺得有傾聽的必要。”

  “事到如今才。”

  不容置疑地,年邁的女人想要斷然拒絕。

  但是,此時,穗波搶先說道。

  “辰巳也包括在內——我們的戰鬥力,你應該不會忽視吧。如果強行和我們戰鬥的話,祭祀可就進行不下去了啊?”

  原本,辰巳並不屬於“阿斯特拉爾”。

  而自己,也並不能完全應付得了葛城的法術,會輸得很難看。

  即便如此,如果有可以交涉的把柄,就一定要用上。就算會受到侮辱,但是如果可以成為事件的突破口的話,也無所謂。

  “所以要怎樣啊。別說這些術者,就算只有我一個人,祭祀也可以順利地進行下去。”

  “即便是和‘螺旋之蛇’……有關係?”

  “‘螺旋之蛇’?”

  鈴香的聲音中,開始出現些許的動搖。

  這種動搖,穗波並沒有放過。

  “怎麼樣?還是說,即便如此,你也要強行繼續下去?”

  穗波追問著。

  或許是真的有效,鈴香反問道。

  “你說諾斯替之蛇,怎麼啦?”

  “雖然沒有什麼確鑿的證據……但是剛才,我們遇見了圭。那個人,似乎在做著一些和葛城家不想幹的事情。”

  樹開口說道。

  聽明白了其中的含義,鈴香皺起了眉頭。

  “難道說,石動圭他……是‘螺旋之蛇’……?”

  “正如社長所說的,我們並沒有確鑿的證據。”

  穗波也隨聲附和著,鈴香越發困惑了。

  之後,自言自語道。

  “不,那傢伙……”

  就在同一時間。

  香他們行走在潮乎乎的泥土裏。

  橘弓鶴挖掘出來的地道,剛剛好夠他本人蹲下身來慢慢地移動——而對於香和美貫來說,剛好勉為其難地站著走過去。

  雖然因為地道坍蹋,到處都有著加固的痕跡,但是,基本上還是一個剛剛挖好的地道。

  而且,看上去就像是純粹手工挖掘出來的,突出的岩石和樹根,就不管不問地擺在那裏。

  “你什麼時候,有這麼一個……”

  香問道。

  將鬼的魂魄剝離出去之後,香又恢復到了少女的樣子。

  雖然有著好幾處擦傷,和服的下擺和袖子也都破損丁,但是,確實已經變回了少女的模樣。身為魔法師的香,有著強大的靈力保護。在從屬於“協會”的葛城家裏面,是有著神童美譽的天才。

  “是從三年前開始的啊。”

  走在前面的鶴回答道。

  橘弓鶴四腳著地地爬著,背上背著美貫。以美貫現在疲勞的情形來看,自己想要走路是非常困難的。

  橘弓鶴一邊留意不讓地道頂部的東西刮傷美貫,一邊說著。

  “從那件事情開始,我只要有機會,就會來挖這個地道。”

  “那個時候……嗎?”

  是三年前。

  是母親慘死在香的面前的時候。

  ——是的。

  或許一直都在後悔的,不一定只是自己啊。

  眼前的這個年輕的守護人,也同樣地為之所苦。

  那麼,辰已可能也是如此啊。

  (辰巳……)

  想到這個大漢的樣子,少女香的胸口隱隱作痛。

  那個傢伙可能又在哭的吧。

  (……這麼說來,那個傢伙也真是個愛哭鬼啊。)

  玩布袋也好,玩翻花也好,只要做什麼事情,香都會叫上辰巳。

  辰巳當時才只有十歲吧。

  這個比自己大七歲的男孩子,比自己還愛哭啊。

  香一直記得那個每次修行都要哭上一回的男孩子。對於這個手腳經常有擦傷的男孩子,香總是會第一時間給他塗上跌打藥膏,踮著腳尖撫摸他的頭安慰他。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啊。

  那個辰巳,竟然變得不哭了。

  (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

  曾經偷偷在一瞬間打量過辰巳,比自己記憶中的塊頭要大好多。

  自己一眼就看出來了,辰巳不單單是塊頭變大了,他也一定一直在堅持著修煉。想必是比在葛城家還要厲害好多倍的訓練吧。

  不過……自己還是認為他是個愛哭鬼。

  當辰巳看到和鬼同化的香,伸出了自己的手,自己發現他其實和過去沒有任何變化。

  那是……

  (那是,為什麼……)

  “啊啊,快點。”

  弓鶴的聲音,把香的思緒拉回到了現實。

  “馬上就到出口了。”

  順著弓鶴下巴指的方向,可以微微地看到外面的情形。

  雪白的世界。

  沐浴在燈籠下。今冬第一場雪閃爍著耀眼光芒。

  而在深處,傳來了激烈的水流聲。眼下他們是在一個被溪水包圍的,陡峭的懸崖下面。

  “……啊啊。”

  踩著懸崖上的積雪,呼吸著外面的新鮮空氣,香終於有了一種再世為人的感覺。

  弓鶴,也擺動著自己的長髮,反復做著深呼吸。那個石室污濁的空氣,就連弓鶴似平都有點吃不消。偷偷看了看身邊香的臉色,發現和雪一樣的蒼白。

  “以後……打算怎麼辦?”

  香問道。

  有了一小段的沉默。

  雖然很短暫,卻讓人感覺痛苦不堪。

  懸崖下傳來的流水聲,總覺得非常的刺耳。

  “……我們逃跑吧。”

  弓鶴回答道。

  這是發自內心真摯的請求。

  “忘掉祭祀,忘掉葛城家,逃跑吧。”

  “逃跑……”

  遠遠地。

  只是,跑得遠遠地。

  到一個沒有痛苦回憶,悲傷往事的地方。

  “……辰巳,也是嗎?”

  “哎。如果香小姐你希望的話,我會和那個傢伙聯絡的。他肯定會來的。無論你去什麼地方。”

  是吧。

  無論走到哪里,他都一定會來的。他就是這樣的人。

  而且,如果這樣可以讓大家都好過的話,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情啊。這樣的話,就可以過上每天希望的生活。

  明明可以的。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香就是說不出口。

  “……香小姐。”

  “啊,啊啊。”

  (為什麼……)

  香一遍遍地問著自己。

  明明只要點頭就好了啊。

  一般,自己躲避的地方,馬上就會被人發現的。已經沒有時間在這種地方磨蹭了啊。

  可是,為什麼自己……

  “……弓鶴……哥哥。”

  有個聲音響了起來。

  那是美貫趴在弓鶴後背上,小聲地說著話。

  “美貫小姐。”

  “好像……不對啊。”

  美貫這樣說著。

  “不對?”

  “逃跑……是無濟於事的啊。我,在‘阿斯特拉爾’那裏,那個膽小的社長哥哥……這樣教給我的。”

  “在……‘阿斯特拉爾’……”

  難道說的是在雷丘上遇見的,是“阿斯特拉爾”的社長?

  自己一直以為,自己在那遇見的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少年。

  對於魔法師的常識一無所知——幸福地在俗世中長大的少年。

  因為和他的邂逅,才使得美貫有了些改變的吧。在所謂的出租魔法師之類夢幻般的經歷中,美貫應該是學到了什麼吧。

  (……!)

  突然,香感覺到了一種實實在在的不對勁。

  “等一下,弓鶴。”

  “怎麼啦?”

  弓鶴扭過頭來。

  按下自己揮之不去的疲倦,香開口問道。

  “那個時候,你做了什麼?”

  “哈?”

  看著滿臉疑惑的弓鶴,香這樣問道。

  “就連我,也不知道有一個可以封印鬼神的銅壺。你當時在石室裏面,究竟做了些什麼?”

  “……”

  弓鶴沉默著。

  在他的懷中晃動著的,就是那把封印著鬼的銅壺。

  他緊緊地握著那把壺。

  “這個是……”

  年輕的弓鶴的喉頭顫抖著。

  但是,弓鶴最終沒有說完。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這次提問的既不是香也不是美貫。

  而是在懸崖的對面——叢杉樹林深處,飄來一件被黑夜還要濃重的黑裙子。金黃的長髮隨風飛舞,異國風情的雪白肌膚散發著光彩。

  這是香所不認識的人。

  “你,為什麼會有那把壺?”

  那個少女問道。

  指著橘弓鶴。

  “這個是所羅門之壺……是我的‘蓋提亞’世代相傳的,所羅門王的魔法咒物。為什麼,身為葛城家的你,會拿著它?”

  所羅門之壺。

  香也知道它的名字。

  聲名遠揚的七十二魔神——是人類可以召喚的最高等級的魔法存在。如果是用來封印這些魔神的銅壺的話,倒是有可能一時封印一言主神。

  但是,橘弓鶴擁有這把壺的理由呢?

  “——這個很簡單啊。”

  對於這些複雜的問題,有人給出了答案。

  又有一個人影出現了。

  在異國少女的身後,出現了一個踩著積雪,纏著夾克衫的年輕人的身影。

  “……喵”

  “喵嗚。”

  “喵~~~~嗚!”

  在後面,又跟著出現了四隻貓和一個穿著和服的年輕人,滿眼警惕地盯著剛才那個夾克衫的青年。

  “你們是……”

  “貓屋敷……!圭……哥哥……?”

  香和美貫,都眨了眨眼睛,愣住了。

  是貓屋敷蓮。

  還有,石動圭。

  香也知道。為了準備祭祀,葛城家請來的陰陽師。但是,在香的印象中,石動圭總是表情認真地蹲在屋簷的下面。

  但是,在看到這個人的瞬間,弓鶴的表情變得更加嚴肅。

  “石動……圭……”

  從弓鶴的喉嚨裏面,擠出了這樣的聲音。

  “哼哼哼。”

  而此時的石動圭,越發地笑嘻嘻地,聳動自己穿著夾克的肩膀。

  “終於還是讓我抓住了你的狐狸尾巴啊。原本以為時間過了呢。我可是相當擔心啊。”

  “……”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香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所措地來回看著這兩個人。

  為什麼,這個時候,石動圭會出現在這裏啊?

  為什麼,在石動圭的背後,還跟著“蓋提亞”的魔法師和貓屋敷蓮?

  交錯的事情更加複雜,儼然便變成了一個謎團。看著眼前這樣一群人,香甚至有一種無法動身的錯覺。

  “啊啊,因為,很簡單啊。”

  圭——唰地,豎起了自己的食指。

  指著橘弓鶴。

  “一句話……這個傢伙就是‘螺旋之蛇,啊。”

  “——!”

  貓屋敷和安緹莉西亞,同時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香和美貫也無言以對。

  “螺旋之蛇”。

  和魔法師的最大互助組“協會”處處為敵的,鼓勵使用禁忌魔法的結社。就算是在魔法師的世界當中,也被當作是最為陰暗的存在。

  “……”

  弓鶴什麼都沒有說。

  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裏,看著從天而降的雪花。
作者: lancy323    時間: 2008-11-24 12:56 PM

間章

  美貫,想起來了。

  那是自己剛剛記事時候的事情。

  神道體系,最終還是要依靠術者的靈魂。

  所謂的靈魂,是否定努力和環境的,天生的素質。

  因此,從一出生,美貫就明白自己永遠不可能超過自己的姐姐。葛城的家人總是這樣地告訴她。而在外面,這樣的氣氛更加明顯。

  非常重要的一點。

  自己只不過是當家直系家族中,延續高貴血脈的一個小小的齒輪。

  而且,還是姐姐的替代品。

  大人們總是這樣地告訴美貫。

  就連那個辰已,也只是把美貫當成香的妹妹來看待。

  美貫的—切,都是以姐姐香的存在為前提,單單美貫一個人沒有任何價值。

  ——只有一個人,不會這麼說。他就是橘弓鶴。

  “因為我是,美貫小姐的守護人,”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弓鶴就這麼說的。

  “有需要守護的物件才有守護人。有了美貫小姐,才有橘弓鶴。”

  微笑著,弓鶴這樣說著。

  (……)

  橘弓鶴是從旁系選來的少年。

  非常溫柔的少年。

  如果說辰已是如同太陽一樣溫暖的男子,那麼弓鶴就是如同月亮般安靜的青年。

  總是安靜地,充當著美貫的哥哥。

  神道的祝詞和禮儀,還有普通的學習——平假名的書寫和加減法,所有的一切都是橘弓鶴交給美貫的。每當美貫哭泣的時候,弓鶴總是背著她,漫步在葛城山上。被弓鶴這麼背著,聽著樹葉的沙沙聲,蟲子的叫聲,不一會,美貫就會停止哭泣。

  姐姐香總是說美貫的個性太過溫柔,不過在美貫看來,這種溫柔全部都來自於弓鶴。

  而所有的改變,都源自於三年前。

  因為辰巳閉門思過,所以弓鶴成為了香的守護人——之後,美貫又變成了孤零零地一個人。

  (所以……)

  所以美貫自己才離家出走。

  因為再也沒有人認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無可替代的唯一。

  而現在。

  就像過去一樣,弓鶴背著美貫,靜靜地矗立在風雪中。
作者: lancy323    時間: 2008-11-24 12:58 PM

第九章 魔法師和鬼神

  鬼丸……粟田口國綱鍛造的傳說中的寶刀。北條時政當權時,一個一尺高(三十釐米)的小鬼每天晚上都來騷擾,最終導致臥病在床。在夢中見到一名衣衫襤褸的老人在哭泣,訴說身體太髒,於是該當家找出這把刀並命人洗乾淨。有人將這把刀淨化之後,沒有放回刀匣,斜放在了門柱旁,此時,刀倒了下來,剛好切下了旁邊火盆上小鬼「銅像」的腦袋。從此之後,就再也沒有小鬼出現過。

  1

  “弓鶴……哥哥是……‘螺旋之蛇’……?”

  因為趴在弓鶴的後背,所以美貫看不到他的表情。

  但是,在一刹那,美貫還是感覺到了弓鶴不自然的肩膀的抖動。

  這是弓鶴從來沒有過的動作。

  “啊啊。”

  圭肯定地點著頭。

  聳了聳肩膀,再一次地指向懸崖旁邊的弓鶴。

  “那個傢伙……橘弓鶴,就是‘螺旋之蛇’。”

  “……”

  弓鶴沒有否定。

  四周安靜地讓人害怕,弓鶴就這樣站著。背著美貫,好像突然就變成了一具冰雪的雕像。

  剩下的三個人,就這樣包圍著此時的橘弓鶴和石動圭。

  葛城香。

  貓屋敷蓮。

  安緹莉西亞•雷•梅紮斯。

  每一個人,都是有著驚天地泣鬼神的魔法法術的魔法師,但是此時此刻,都被這樣的一個衝擊性的消息給打懵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少女香緊緊抓著自己的袖子,來回地看著橘弓鶴和石動圭。

  “你說這個男人,是‘螺旋之蛇’?”

  安緹莉西亞忍著驚訝,自言自語著。

  在她那翠綠色的眼眸中,倒映出了橘弓鶴的身影。

  “……喵嗚。”

  “喵~~~~~~~嗚!”

  是兩隻貓——玄武和朱雀。

  而帶著他們的貓屋敷,向著石動圭問道。

  “剛才你說的——勉強趕上,就是這個嗎?”

  所謂的剛才,就是石動圭被貓屋敷和安緹莉西亞追趕的時候。

  在風雪中,被魔神和陰陽師阻住去路的圭,當時這樣說道:“……總算,勉強趕上了啊。”

  如果是在平時,安緹莉西亞和貓屋敷肯定對於這句話不屑一顧。

  如果讓曾經和自己敵對的對手,說些戲言而喪失機會的話,他們兩個肯定會不甘心。

  但是.接下來的臺詞竟然是。

  ——“終於,找到‘螺旋之蛇”了。”

  雖然對於這句話並不相信.但是兩個魔法師還是監視著石動圭,來到了這裏。

  結果,竟然變成了這樣。

  “算是吧。”

  “你是怎麼知道,他——橘弓鶴的事情的?”

  “哼哼哼”

  圭,用鼻子笑了笑,輕輕地揮了揮手。

  “當然使用這個啦。”

  馬上,從弓鶴的腳下,閃動著光芒。

  “……”

  弓鶴只是微微動了一下身體,

  那些紅色的光芒,飛向了圭的腳踝,然後沿著牛仔褲盤旋而上,最後飛進了圭手中的竹筒中。

  是管狐。

  在雷丘,附身在樹身上的管狐,圭把它用在了弓鶴的身上。

  “——就是利用了他們的眼睛,我甚至看到了你在石室中使用銅壺的情形。”

  拿著竹筒,圭轉身看著弓鶴。

  “自己身為葛城家的術者,卻在使用所羅門之壺,很明顯這是知法犯法。當然像我這種專門走歪門邪道的魔法師就另當別論了啊。”

  圭自嘲般的,歪了歪嘴巴。

  但是,也確實如此。

  像葛城家標榜正統的魔法師,必定是極度討厭學習其他的魔法法術的。

  當然,穗波的巫女魔法和凱特爾魔法這種同宗同源的暫且不管,如果不是這樣的話,甚至會導致嚴重的咒波干擾——嚴重的時候,都很有可能發生咒波污染的事情。

  正因為如此,所以弓鶴所使用的所羅門之壺,就是確鑿的違背魔法世界規定的事情。

  “……”

  到現在,弓鶴仍舊是一言不發。

  “怎麼啦?怎麼連哼都不哼一聲啊?”

  仿佛戲弄—樣,圭接著說道。

  即便是在這種場合下,圭仍舊不改他那輕浮的態度:不由地讓人聯想起無論何時何地,都會拼上性命搞笑的——走鋼絲的小丑。

  “……你是,什麼人?”

  弓鶴問道。

  “我啊。”

  “——弓鶴。”

  這是香的聲音。

  “你……真的是……”

  聽到香迫切的問話,弓鶴微微地笑著。

  “不過……我並不是什麼‘螺旋之蛇’啊。”

  “哈?”

  “這個壺,是我三年前得到的。”

  右手舉著那把銅壺,弓鶴說著。

  圭的眉頭皺在了一起。

  “三年前……?”

  那是美貫和香的母親死去的時候。

  連鬼都想要保護的稀有的巫女,最後為了保護香,倒在了鬼的利爪卞。

  “那個的候……我,去追趕逃跑的鬼。”

  弓鶴開始靜靜地講述著過去的事情。

  “追蹤著殺死巫女的鬼,我進入了深山。在葛城家的術者中,只有我擁有可以和鬼匹敵的腳力。——不過現在想來,如果沒有這樣的才能該有多好啊。”

  “弓鶴……哥哥……”

  弓鶴韻後背上,美貫微微動了一下。

  好像是預感到了什麼。

  可能是不應該聽到的東西。

  輕輕地,弓鶴舉起美貫的身體,然後把她放回地面,溫柔地撫摸著無力地半躺在雪地上的美貫的頭。

  “弓鶴……哥哥……!”

  “可能我對於鬼的所作所為也很憤恨。”

  弓鶴將手從美貫的頭上拿開,非常懷念的樣子笑了。

  “和辰巳一樣,我也愛著那個人。所以,那個時候,就哢嚓一下,眼前一片血紅……”

  那個人,難道指的是,美貫的母親?

  “但是。等我追著鬼到了那裏,發現那裏已經沒有鬼了。”

  “沒有鬼?”

  “哎。”

  弓鶴點著頭。

  “在那裏的……是一個帶著紅帽子的人。”

  弓鶴如此說道。

  “是個拉丁系的白人。脖子上懸掛著所羅門的五芒星。那個人,站在鬼的面前,打開了壺蓋,把鬼——正確的說,是鬼的一部分,給封印了。”

  “……格拉。”

  安緹莉西亞小聲嘟囔著。

  那個樣子,酷似她之前的徒弟。

  現在,開裂的嘴上,應該帶著口罩。

  他是背叛了“蓋提亞”,加入了“螺旋之蛇”的魔法師。挑唆他的父親歐茲華德使用禁術,最終和達芙奈進行了魔法戰鬥的5=6(注:小達人。取自薔薇十字團、魔法師的等級劃分)。

  他是一個親口吞噬了魔神,是自己和魔神同化的,“螺旋之蛇”的信徒。

  那個男人,三年前,就已經背叛了組織吧。

  “鬼……是“螺旋之蛇’尋求的禁物之一啊。他們一直都想要那個被封印了的那部分樣品啊。因為格拉並沒有完全封印的力量,如果有的話,‘螺旋之蛇’早就明目張膽地行動了。”

  安緹莉西亞回憶道。

  “哎。應該就是這樣的吧:”

  弓鶴也肯定道。

  “……可能,那個時候,應該有必要向葛城家報告一下吧。作為擅自闖進我們結界的魔法師,也應該有些處分的對吧。”

  此時,橘弓鶴的微笑,有些虛幻。

  “那麼,那個傢伙,怎麼樣了?”

  面對著圭的質問,弓鶴微微地點點頭。

  “我,拜託了他。請他把封印鬼的法術交給我。”

  “怎麼可能!又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學會的法術!”

  安緹莉西亞,馬上就喊了起來。

  “並不是隨隨便便啊。”

  弓鶴溫柔地笑著。

  纖細的手指,劃開了自己胸口的和服。

  從小腹一直到胸口,所有的皮膚都變成了青黑色。

  “作為代價,我的內臟——特別是我的一片肺和半個肝臟——已經腐爛了。而我的右眼也已經看不見了。這些事情鈴香大人都知道。不過,對於鈴香大人,我也只是說是因為受到了鬼的污染。”

  “……”

  大家都無話可說。

  因為大家都知道弓鶴的話裏面沒有任何誇張的成分。

  長久以來習慣的法術,和完全不是同一性質的魔術。為了掌握這樣的東西,需要多少才能和代價,大家都很清楚。

  橘弓鶴。

  如果,將他自身的才能全部都傾注在一種法術上,那毫無疑問,肯定是一個稀世天才。

  想到這個年輕人如此做的理由,大家都說不出話來了。

  “……原來如此啊。”

  圭深深地歎了口氣。

  突然,扭頭看向自己的後面:

  接下來說的話,並不是對在場的任何一個人的。

  “——喂,既然已經全部都瞭解了,怎麼辦啊?”

  “?”

  滿臉疑問的貓屋敷的表情突然變了。

  叢杉樹林裏面,傳來了回答。

  “哎。……看來這就是事情的全部了啊。”

  那是和剛才貓屋敷他們出現時的同一個方向。

  但是,到現在為止,貓屋敷也好,安緹莉西亞也好,對此都毫無察覺。常人不清楚,如果是他們兩個人,可以毫不知情的接近他們,是一件多麼難以想像的事情啊。

  而且,從那裏走出來的人,和他們似乎還淵源頗深。

  “……影崎……!”

  “各位,好啊,”

  依舊是一副淡淡的口吻,向眾人彎了彎腰。

  在那裏現身的,竟然是制裁魔法師的魔法師——“協會”的影崎。

  “圭。你……!

  貓屋敷忍不住地喊了出來,對此,圭只是聳了聳肩膀。

  “所以啊,我也不是‘螺旋之蛇’。”

  圭得意地笑著。

  “倒不如說,剛好相反。我作為‘協會’的監查員,在調查‘螺旋之蛇’,——看吧,我怎麼可以輕易地暴露出我的身份呢。”

  “啊……”

  此時,安緹莉西亞仿佛意識到了什麼似的,張大了嘴巴。

  “那麼,難道說,那通聯絡我的什麼自稱長腿叔叔的,惡作劇電話也是……”

  “啊啊,那也是我啊。因為我想把所有的棋子全部都擺上啊。”

  圭非常輕浮地點點頭。

  他們說的是半天前,向動身去日本的安緹莉西亞報告葛城家情況的電話。那個時候自稱是什麼長腿叔叔的,原來就是石動圭。

  “影崎……你也知道!”

  看著瞪著自己的安緹莉西亞。

  “因為我也不能暴露身份啊。”

  影崎說著,又施了一禮。

  無論怎麼看,好像都不是什麼壞事。

  與其說它是一部反轉劇,倒不如說它更接近是一部喜劇。香和美貫,經過數次的曲折,最後也只不過是恢復了神志。

  “是這樣啊……”

  橘弓鶴撓著頭,滿臉的困惑。

  “這樣,就算結束了吧。”

  圭的目光轉到了這邊。

  “全部塵埃落定。把那個壺交出來吧。你既然不是‘螺旋之蛇’,我也會幫你說好話的。”

  說著,圭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或者說,對於橘弓鶴,圭產生除了一種不可思議的共鳴。

  即便是走上旁門,但是還是堅持自己的信念。這或許放在圭身上也適用。

  “不,還沒有結束呢。”

  弓鶴搖搖頭。

  “啊?”

  “現在我被抓住的話,只不過是重新開始祭祀。”

  說著,他的身體,向一邊走去。

  那是懸崖的方向。

  弓鶴慢慢地走進,發出巨大轟鳴的激流懸崖。

  “你這個傢伙,要幹嘛……!”

  影崎拉住了探出身子的圭。

  “你打算做什麼?”

  影崎問道。

  聲音非常地平靜。

  同樣,弓鶴也平靜地回答道。

  “把神,扔掉。”

  弓鶴將拿著銅壺的手伸向了懸崖。

  “這裏是,通向葛城山的靈脈的正上方。就算是鬼神,也會順著這條河流消失的吧。”

  “…弓鶴,這樣的話,鬼……”

  這是香的聲音、

  或許是意識到了話中的含義,弓鶴淡淡地笑了。

  “是的。丟棄如此濃重的仇恨,肯定無法避免咒波污染的啊。一定會對周圍環境有相當大的影響——但是,這種咒波污染,無論多強都會被靈脈衝走的。這也是事實。”

  即便是在轟隆隆的水聲中,弓鶴的聲音還是非常的清晰。

  這原本,就是神道中最為重視的呼吸之法。甚至連說話發聲都要以此為標準。而弓鶴的聲音,正是他多年苦練的證明。

  同時,也是非常細弱的聲音。

  只聽這個聲音,在場所有的人都明白。

  橘弓鶴,並不認為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

  不像“阿斯特拉爾”迄今為止交鋒過的魔法師那樣,對自已的做法一味地自信。

  但是。

  “……我,沒有其他路可以選擇。”

  橘弓鶴坦言自己的懦弱和屈服。

  “……真的啊。從心底裏面,我討厭這樣的儀式。你知道嗎,香小姐。所有繼承了鬼力的巫女,幾乎所有人都在晚年因為無法壓抑鬼的咒力,大都發瘋而死啊。之前,繼承鬼力的——鈴香的姐姐的慘死,你並沒有看到。”

  仿佛瞑目了一般,弓鶴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而且,全身沒有一絲的破綻。

  這是基於認清了自身的懦弱之後,可以說是膽小之至的細心表現。

  風雪中,急流中,到處都在歌唱一般,弓鶴接著說道。

  “所以,我才會祈求那個戴紅帽子的魔法師,教我那樣的法術。”

  就像剛才的辰巳那樣。

  就像剛才的樹那樣。

  原來,橘弓鶴本人也非常抵抗那種儀式啊。

  正因為如此,所以對於自己付出的代價才毫不後悔。即便內臟腐爛,即便失去視力,對於弓鶴來說,只不過是失去了一些東西。

  如果這樣的話,可以阻止祭祀,自己也就安心了。

  “……”

  弓鶴的眼睛再次睜開。

  “——石動圭先生。”

  “啊啊。”

  “請守護美貫小姐和香小姐啊。”

  弓鶴笑著說。

  雖然之前也笑了好幾次,但是唯獨這次是發自內心的笑容——至少,香和美貫是這樣理解的。

  “弓鶴——!”

  “弓鶴……哥哥……!”

  兩姐妹同時喊了出來。

  弓鶴的手鬆開了。

  銅壺的壺薔,首先落進了急流中,在夜色下散發著銀光。

  ——刹那間。

  黑暗,產生了。

  2

  “你說石動圭,是‘協會’的人……”

  樹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此刻,他正在石舞臺的前面。

  在那裏,老邁的女人——葛城鈴香,將石動圭的真實身份告訴給了他。

  “啊啊這是‘協會’強烈推薦的,被聘為此次祭祀的警衛,所以,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就不可能會是‘螺旋之蛇’啊。”

  “……是這樣啊。”

  對於鈴香的這句話,穗波表示贊同。

  嚴格來講,數個月前,曾經發生過“協會”派來的馮其實是“螺旋之蛇”成員的事件。

  但是,正因為如此,所以不可能犯同樣的錯誤。

  雖然“協會”並非岩石一塊,但是還是具備這種淨化能力的。

  “……這樣的話,我們也就明白了石動圭的目的。”

  “唔?”

  “如果石動圭不是‘螺旋之蛇’,那麼,就只有相反的可能。如果他是為了找到‘螺旋之蛇’而來的話,那麼其他的事情也就說得通了。不是嗎?”

  “原來如此。道理上來說是沒錯的。”

  鈴香自言自語道。

  “……但是,如果是這樣的話,和我沒有什麼關係啊。”

  鈴香斷然拒絕道。

  “你說沒有關係。”

  正面面對的辰巳反問道。

  “對於葛城家而言,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這個儀式。至於和‘螺旋之蛇’有沒有關係,我不在乎。”

  鈴香短促地回答著。

  沒有任何餘地的回答。

  樹也好,穗波也好——什麼都說不出來。

  “那麼,我們還要繼續嗎?”

  輕輕地,鈴香說著。

  雪還在下著。

  鈴香就這樣背對著其他的術者,威嚴地拿著手中的神樂鈴。

  這樣的姿態,就表明著戰鬥還在持續著。

  “……真是不講道理的固執老太婆啊。”

  辰巳嘟囔著。

  他再一次握緊了自己的右手,左手則保持著手掌攤開,慢慢地做著戰鬥的準備。

  “我沒有必要聽一個小孩來教訓。”

  鈴香眯著眼睛,矜持地說著。

  白色的景色中,如同枯樹枝的雙手舉了起來。這是在此之前,將咒力集中,輸送到神樂鈴的每一個地方。

  之後,鈴香晃動著神樂鈴。

  ——刹那間。

  黑暗,產生了

  “什……?!’

  老婦人呻吟著。

  非但如此,葛城的全部術者,也全部被驚人的重力壓彎了膝蓋。

  如此力量的咒力,仿佛一座大山壓了過來。讓人感覺到重力倍增的巨大力量。

  “嘎啊……!”

  “社長!”

  與此同時,樹一把按住了自己的眼罩帶子,仿佛在瞬間就會斷裂—樣。

  少年的右眼中,看到了。

  在黑暗的裏面,模糊的東西。

  “那……個……”

  樹一隻手捂著自己的眼罩,另外一隻手舉了起來。

  “哎……?”

  手指延長向上擺動著,穗波對此倒吸了一口冷氣。

  呼,呼。

  呼,呼。

  如同海市蜃樓一般,在雪地中,出現了新的白色。

  是面具。

  用木頭雕刻的,女人的面具。

  眼看著,從面具的裏面,長出了人的頭和軀體。

  當手腳都出現的時候,身上又出現了類似白拍子(注:平安末期的男裝舞妓)的服飾。

  這也並不是一兩個。

  “鬼……?!”

  穗波的話,打住了。

  那是昨天夜裏和貓屋敷一起在雷丘遇見的假面鬼。

  現在,出現了數倍多的假面鬼,將樹他們給團團圍住了。

  “祭祀……”

  “祭祀……”

  鬼們這樣說著。

  數量大概有十個或者二十個。

  不對,超過了五十個,好像還在增多。

  無數的,無數的,仿佛飛舞的雪花,假面越來越多。

  所有的假面都異口同聲的,說著同樣的一句話。

  “祭祀……還沒有結束嗎……”

  “……這個是……”

  鈴香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看來,她認為現在並不是和樹以及辰巳戰鬥的時候。

  一眼都沒有看樹他們這裏,徑直對著跪在地上的術者們,當頭一喝。

  “縛起來——!”

  “……是!”

  再一次地,術者們將自己手中的常春藤,扔了出去。

  縱橫無邊的常春藤,仿佛是高手手中的鞭子一樣,淩空飛舞著。一端植根於大地,另一端則無一例外的捆綁著鬼。

  但是,數目實在是太多了。

  單單是,鬼的數量,就已經遠遠超過了術者。

  常春藤的數量畢竟有限,不可能阻擋住鬼們的海濤般的憤怒。

  實際上,假面鬼,踏著倒下的同胞的身體,越來越快的沖了過來。

  “——鈴香大人!”

  在求救的術者們的身後,傳來的這樣的聲音。

  叮鈴———

  是神樂鈴

  不需要長長的祝詞,也不需要大量的幣帛。

  聲音的波浪擴展著,抵擋住了鬼的進攻。

  鬼的隊伍,—個不剩的被彈飛了出去。

  而且,不單單是被彈飛了出去,而且,沖在前面的鬼還受到了很大的傷害。某種東西,將他們的手腳絞碎,燒掉了他們一半的身體,散落在雪地上。

  聲音。

  和化音波為利箭的鳴弦屬於同一種法術。

  音波所到之處,瞬間,就將無數的鬼給撕裂得粉碎,

  “麻煩啊……”

  但是,在鈴香的額頭,也出現了討厭的汗水。

  這是因為最初的咒力之故。

  那並不是單純的咒力。而是可以和咒波污染相匹敵地——包含仇恨污穢的咒力。

  所謂的神道法術,不管是場所還是術者,都必須是潔淨的。

  因此,如果土地本身就已經滿是污穢的話,那麼就不可能將法術的力量完全釋放出來。或者說是,即便釋放了出來,也需要比平常更多的能力消耗。

  而鬼的怨恨——正是這樣的一種帶有污穢的咒力。

  

  刺啦刺啦。

  刺啦刺啦。

  

  倒下來的鬼,用利爪不斷地抓撓著地面。

  這本身就像是一種咒力,如同怨恨一般,潛入到了地面。

  他們都惡狠狠地看著。

  是否能夠用音波產生的“禊”——將所有的怨恨消除,他們用自己血紅的眼眸看著。即便失去了胳膊,折斷了雙腿,假面後面的眼眸中也閃爍著在所不惜的光芒。

  “為什麼……現在……”

  鈴香嘶啞著聲音說著。

  滿是皺紋的臉上,汗水從下巴一直滴落到脖子上。

  “不……是的……”

  站在後面,樹斷斷續續地說著。

  “不是?”

  “不是那個鬼……我……看到的是……那個……”

  大家都扭頭看去。

  順著樹手指的方向。

  在接近山頂的地方,升起了一個巨大的陰影。

  仿佛就要碰觸到夜空的雲彩一般——一個只有上半身蛇巨人的影子。

  “……什麼啊,那是。”

  搖著腦袋,圭睜大了跟睛問道。

  難以置信的景象,就這樣在夜空彌漫開來。

  彌漫,這個詞語的感覺放在這裏真是太合適了啊。

  那是個黑影。

  接近山頂的——附近,出現的一個只有上半身的巨大的黑影。

  那並不是實體。

  黑呼呼地蔓延著。仿佛是咒力的黑霧。

  無法成形的巨大咒力,彼此彙聚著,變成了一個模糊暖昧的“黑影”。好不容易有了人樣,看上去就和之前的那個鬼有些相似,應該是被橘弓鶴封印在銅壺裏面的吧。

  但是,因為並不完整,所以如此地模糊。

  但是,這種壓力。

  只是看著,就讓人感到一種,劈裏啪啦地,觸電的感覺。

  “……!”

  圭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不單皮膚,就連內臟也發生了異變。

  身為魔法師,圭最薄弱的精神裏,在咒力的感應下有些發狂。

  “……”

  勉強壓抑住這種感覺,圭又一次抬頭看著那個“黑影”。

  “黑影”依舊沒有減弱的樣子。

  雖然停止了蔓延,但是滾滾噴薄而出的強大的咒力,仍舊沒有停止。

  如此強大的咒力釋放現象,在圭來說,還是第一次。

  (即便是那個星祭……也沒有恐怖到這個地步啊……)

  咕嚕,圭咽下了一口自己的唾液。

  這,不可能是人類可以掌握的咒力。

  那是和火山噴發和颱風一樣,是天災。

  不對,一不小心,甚至會比那還要厲害啊。

  ——鬼神。

  這需要多麼濃重的仇恨,需要積攢多少時光,才會達到這樣驚人的咒波污染啊。

  難道說,從葛城家創建就已經開始了嗎。

  而且。

  (這……難道就是法術的本質嗎……)

  圭咬住自己的後槽牙,感到像要嘔吐。

  原本早就應該瞭解的啊。

  和在場的所有人相比,石動圭,對著這個的本質應該有著更為清楚的瞭解啊。原本他就親身經歷過這樣的事情啊。

  無論多麼偏離魔法正道都無所謂,圭本來對於魔法就有著如癡的渴求。

  正因為如此,所以自己才會連師兄貓屋敷都欺騙,互相搏殺,才會甘心做一名“協會”的檢察員。

  明明如此,為什麼還。

  為什麼還會有這樣一種想要嘔吐的感覺。

  為什麼會無法忍受這種感覺啊。

  (……)

  圭抑制住了想嘔吐的感覺。

  恢復到了之前輕浮的樣子,但是,中間還是花費了好幾秒鐘的時間。

  圭轉過身去,說道。

  “——是你幫的忙嗎?”

  “不管怎麼說,現在的你也算是‘協會’的人。”

  影崎依舊是用淡淡的聲音回答道。

  就在那個瞬間。

  那個“黑影”膨脹的瞬間,圭看到影崎向前邁了好幾步。

  單單如此,就把原本已經要蔓延到半山腰的“黑影”,又逼回到了山頂附近。

  不知道是用的哪種魔法,圭無法看穿。

  “……我不會道謝的啊。”

  在旁邊,想向起了一個不高興的聲音。

  “不需要。和石動圭一樣,雇傭了你的人也是我嘛。”

  看著去趕灰塵的安緹莉西亞,影崎慢慢地點頭說道。

  之後,影崎又對著一個人說道。

  “對於你,是不是應該貸款比較好?”

  “別開玩笑了。”

  貓屋敷立刻拒絕了。

  “對於把‘螺旋之蛇’的信徒——馮送到我們‘阿斯特拉爾’的‘協會’,這點債,還是該還的吧。”

  “……原來如此啊。也有道理。”

  影崎面無表情地皺著眉頭。

  “……喵嗚。”

  “喵嗚。”

  緊跟著,玄武和青龍也叫了起來。

  後面的香和美貫都癱倒在地。就在“黑影”出現的時候,已經疲憊到極點的少女們,一下子就暈倒在地上。

  甚至可以說,她們能夠保持清醒到現在這個時候,已經算是奇跡了。

  這樣纖弱的身軀,她們兩個一定是一直一直都在忍耐著。

  “不管怎麼說,先告一段落了。”

  影崎說著。

  “……接下來,該做什麼呢?”

  口吻就像是引誘人參與不公正賭博的惡魔一般,影崎——制裁魔法師的魔法師,這樣說著。

  3

  數秒後,葛城鈴香也看到了巨人的“黑影”。

  (……)

  雖然只有短短地幾秒鐘,但是對於樹來說,仿佛經歷了很長時間。

  仿佛是要把什麼東西從自己腦子裏面趕出來似的搖著自己的腦袋,鈴香看上去又老了三十歲。

  “太輕率了啊……弓鶴……”

  鈴香的嘴裏輕輕地冒出了這樣一句話。

  “弓鶴,嗎?”

  “難道你認為還有其他人嘛?這種將神靈丟棄到靈脈的暴舉,你認為還會有別的人嗎?”

  諷刺般的,鈴香歪了歪嘴巴。

  站在如同雲霞的假面鬼的中間,歎氣的呼吸變成了一陣白霧。就在剛才,那個神樂鈴的聲音,好不容易將鬼們咒縛住了。

  但是,這個咒縛能夠一直保持下去嗎?

  “……你們就高興吧。祭祀完蛋了。”

  半睜著雙眼,年邁的女人說著。

  “聽有的一切都被推翻了。那個‘黑影’將靈脈還有所有的一切都給破壞掉了,這個地方已經變成了不能居住的領域。”

  “什——?”

  樹的臉僵住了。

  “婆婆,這是說……”

  辰巳開口問道。

  突然好像意識到什麼似的,話說到一半就停了下來。

  哼,鈴香重重地甩了一個鼻音。

  “辰巳你好像已經明白了吧。所謂的仇恨就是這個東西。”

  仿佛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一樣,鈴香說著。

  “如果沒有什麼人去繼承的話——就會蔓延下去。可以繼承這種仇恨的血統的除了我們葛城家,還會有誰啊?”

  這就是法術,遺留下來的負面的遺產。

  以鬼為食的葛城家,反之亦然。

  利用鬼來達到目的,這是事實。

  但是,在事情的背後,還隱藏著另外一個事實。

  如果葛城家的人不利用鬼的話……鬼就會去吃人……這也是真實的事實

  “你看吧。”

  鈴香揮了一下手臂。

  辰巳扭頭看去。

  而樹,早就把那一切都看在了眼裏。

  咒力,慢慢地,從山背處冒了出來。

  如同一陣霧靄。

  那吞噬一切的,毀滅一切的,黑色的霧流。

  “是從靈脈中溢出的仇恨啊。”

  鈴香笑了。

  “如果普通人碰到的話,會怎麼樣呢?父母和孩子互相殘殺?戀人互相勒死彼此?哼哼,在我們魔法師看來,這只不過是自己的世界延伸開去罷了。”

  “……”

  樹,都停止了呼吸。

  啊啊。

  普通人,意識不到的啊。

  就在他們沒有任何感覺的情況下,世界已經發生了改變。

  等到最後,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事情會被象“協會”之類的給處理掉的。

  “啊啊……或許這樣反而好啊。”

  鈴香這樣下著結論。

  然後,對著身後的術者們,揮了揮手。

  “繼續維持禊,撤退。”

  鈴香發出了命令,重新拿好了自己的神樂鈴。

  似乎明白了首領的命令,原本已經滿臉困倦的術者們,此時微微有了一些氣力。

  “等一下。”

  穗波,阻止道。

  “那麼……你就對那個東西聽之任之?!”

  “你們不是一直都在做你們認為是對的事嗎?我也一樣。”

  “——!”

  痛切的一句話。

  之後,鈴香就再也沒有說一句話,向著假面鬼走去。

  “……”

  冷冷地瞧著眼前的這群鬼,鈴香舉起了自己的神樂鈴。

  “祭祀……還沒有結束嗎……”

  漸漸地,假面鬼的身體都挺了起來。

  音波造成的咒縛,正在被解開。

  鈴香和其他的術者很清楚,當那些鬼完全解脫的時候,也既是決一勝負的時候。或者說,鬼也有可能是這麼想的。

  突然,黑色的霧靄來到了假面鬼隊伍的後面。

  嘶,的一聲,融化了。

  鬼的身體。

  “咒力……把鬼……給吃掉了……?!”

  樹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很像是自相殘殺,

  略膊融化了,腿腳融化了,假面鬼被這神秘的咒力統統分解了。分解的結果,就是把他們全部吸收到了自己流動的黑霧中。


  “祭祀——還沒有結束啊——!”

  慌不擇路地假面鬼們,一下子就湧到了這邊。

  “——!”

  鈴香和術者們,焦慮萬分。

  因為時機不對。

  神色有些動搖,也就是說,發動法術已經為時巳晚。對於需要淨化的精神力的法術,這是致命的打擊。

  就連這種為時已晚的結果,樹的右眼也都看得一清二楚。

  假面鬼的利爪撕破對方的防守,看來已經太晚了。

  (來,不及了——?)

  樹閉上了眼睛,就在這一瞬間。

  假面鬼軍團,咚地一下子全部倒了下來。

  仿佛是被一雙無形的手給推翻的。

  此時,從山背處,飛來了一名半透明的少女。

  “——樹!穗波!”

  隨著喊聲,長髮少女降落在地面上。

  “真奈美!”

  “黑羽!”

  穗波和樹一前一後,喊出了少女的名字。

  同時,也瞭解到了,那推翻假面鬼的力量的所在。

  騷靈現象。

  幽靈特質的黑羽,震動著肉眼看不到的念力,將所有的鬼都給絆倒了。

  就趁著這個間隙,大量的幣帛被扔到了半空。

  “拔除吧,清淨吧。”

  祝詞從術者們的口中喊了出來。

  於是,在和假面鬼之間,構築了一道結界。

  但是,不知道是因為這次的“楔”準備的不充分,還是因為鬼不同剛才的拼命,慢慢地,二者之間的距離愈來愈近。

  被假面鬼的腳丫踩踏的那些白色的紙錢,也都被染成了黃色。

  更加可怕的是,在這群鬼的身後,還有一股黑色的咒力煙霧,慢慢地靠近著:

  “為什麼……黑羽你。”

  身處在壓力之中,樹的喉嚨有些顫抖。

  幽靈少女會來這邊,之前通過電話,達芙奈已經告訴他們了。可是,為什麼偏偏會在這個節骨眼呢?

  “因為影崎……已經知道了蛇的本來面目……所以,讓我把這個帶給穗波。

  “哎?”

  穗波的眼睛吃驚地眨著。

  黑羽拿出來的是,原本放在葛城宅邸的旅行箱。

  為什麼影崎他會知道這個旅行箱呢,穗波不知道。

  但是,穗波的眼眸中放出有力的光芒。

  “這個……影崎,為什麼……”

  說著,穗波抓住了箱子的把手。

  然後,馬上把箱子平放。

  “鈴香家主。”

  “什麼事?”

  此時的鈴香,正在全力搶化著“楔”的力量。

  倉促間布下的結界,已經有一半被蠶食掉了。明明單單那些假面鬼的反抗,就已經讓鈴香自顧不暇了,可後面還有一大團黑色的咒力等著呢。

  現在的狀況,如果有那麼十幾秒鐘的失神,就挺不過去了。

  雖然這麼危機,但是穗波還是這樣說道。

  “請把”禊”解開。”

  “什麼——?!”

  “你不是也這麼說的嗎。我們也是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啊。”

  穗波,強硬地說道。

  又近了一步。

  向著假面鬼的方向。

  向著黑色咒力的方向。

  “所以——把它解開沒有關係的啊。”

  “……”

  鈴香說不出話來。

  沒有辦法回答。

  鈴香無法理解這個少女所說的話的含義。

  她自己從來不認為現在還有可以打破這種局面的魔法。

  “解開!”

  讓施展“楔”的術者們退了下來,穗波馬上打開了箱子。

  最前面,好像有什麼東西漏了下來。

  是黑色的土壤。

  在大量的土壤裏面,那個東西被埋在了裏面。

  跌落在地面上的火把光芒,閃爍著映照著這個東西。鈴香看到之後,吃驚地睜大了眼睛。

  “難道,你要……”

  “為了讓它適應日本的土壤,我可是費了老大的功夫啊。”

  穗波,微微地笑著說道。

  就在樹修行中間,穗波,並不是無所事事。

  一邊在幫助“阿斯特拉爾”的同時,少女穗波也一直在關注著自己可以做的事情。

  從威爾士,帶來的少女的“秘密武器”。

  “……拜託你了,爺爺。”

  穗波對著這個東西喊道。

  那只不過是一株小樹而已。

  是一株即便在寒冬,也是枝繁葉茂,在少女的手中自由伸展著自己枝幹的橡樹。

  “……那個是。”

  葛城鈴香在自己的大腦中努力地搜尋著它的身影。

  在腦海深處閃現的,是殘留的一絲一縷的,非常古老的記載。

  “難道這就是……‘活手杖’……?!”

  鈴香自言自語著。

  在凱特爾魔法的秘技中,就有一個這樣的存在。

  它不是一個單純的樹枝,而是將活著的樹木本身當作手杖的法術。

  只不過,在使用上,需要花費比普通手杖多數倍的悉心照顧。

  栽培自不必說,咒力操縱的困難,以及活手杖自己的意志之類的,對於魔法師來說不可能處理的難事,也可以多到用打來計算。

  再加上凱特爾魔法本身就是一個幾乎就要消亡的體系,所以鈴番一直以為不可能有會這樣魔法的人活在世上。

  (……但是。)

  如果。

  如果,是這個還沒有成年的少女,這個凱特爾魔法正統的繼承者的話——!

  “你,究竟是……”

  “我要讓這座山成為我們的夥伴!請配合時機解開‘禊’!”

  穗波喊道。

  黑色的濃霧追了過來。

  被強大的咒力追趕著,假面鬼們開始撞擊著結界。甚至都不如碰到淨化的鹽巴和白紙時,身體的那種如火燒般的疼痛。

  “祭祀……還沒有結束嗎……”

  鬼們,紛紛被黑屋所吞噬。

  這就是一幅地獄圖畫。

  難道是百鬼夜行?

  雖然是葛城的“楔”,但在在此之前,也就能維持個幾秒鐘。

  “我在此祈求——”

  舉起手杖,穗波閉上了眼睛。

  正在集中精力。

  在她極度輕靈的意識中,少女的存在感越來越淡薄。意識慢慢地從周圍的杉樹林,擴散到了整座山峰。

  “我在此祈求——”

  鈴香感覺到樹葉沙沙作響。

  剛開始,輕輕地,柔柔地。

  過了一會,呼呼地,猛烈的。

  仿佛受到了少女的鼓勵一般,森林的嘈雜聲越來越大。

  “這個是……”

  啞口無言的鈴香,抬頭看著周圍的樹林。

  “我茌此祈求——”

  這是穗波,重複說的第三次。

  少女的心,此時被手中的這把手杖佔據了。

  手杖在,內心,慢慢地長大,

  而心中長大的手杖,慢慢地吞沒了少女的身體。然後就是周圍的大地,然後就是森林,然後連整座山峰都被包裹在內。

  “吾即是森林……森林即是吾……吾即是森林……森林即是吾……”


  穗波的意識逐擴大。

  這是將自身利用魔法和周圍的群山融為一體。現在,山神就是穗波自己,

  能夠和自然融合,就是借助這種咒力所擁有的魔法特性。

  但是,如此同時,和山融合後的穗波,潛伏著可能無法恢復自身的危險。

  如果有任何一個步驟出錯的話,意識就會收不回來,而魔法師就會死去——

  (……!)

  有著這樣的思想準備,少女喊道。

  “我在此祈求——!”

  這已經是第四次了。

  此時沙沙作響微微晃動得不單單再是樹葉。

  而是這座山。

  轟隆隆地,整座山發出喊聲。

  感應到了少女內心的意志,整座山給與了回應。

  能夠和黑色的雲霧對抗的“力量”,全部蘊含於此,

  看到這個情形,鈴香命令道。

  “——解除‘禊’。”

  刹那間。

  “我在此祈求——!”

  威嚴地,穗波似平要把手杖直直地插進山中——

  “身為靈樹最後的後裔穗波•高潮•安布勒在此祈求!祈求靈樹的所任領域為吾之國度!吾之領地!傾聽吾之請求!吾乃神官,吾乃預言者,吾在此命令!四方災禍退散!”

  吹拂的山風。

  假面鬼看到‘楔’的消失萬分高興,在一瞬間都湧了過來。

  愉悅,歡喜,瘋狂混雜在一起,假面鬼妄想著對始終站立著的穗波和術者們發動攻擊。

  但是辦不到。

  因為常春藤。

  從地面,湧出大量的常春藤,將所有的假面鬼給咒縛住了。

  非但如此,這些常春藤割裂了大地,將那些假面鬼一個不剩的拉向地底。

  只不過,這並不是葛城家的法術。

  融合自然,借助自然之“力”的凱特爾魔法特性,和葛城家的法術是相同的——不對,應該是遠遠超越葛城家的法術的能量。

  但是,這需要多大的代價啊。

  “穗波——”

  樹喊道。

  少女的身體,猛地搖晃了一下。

  (已經……!)

  只不過使用了一次的法術,卻劇烈消耗著穗波的精神。

  和山同化的心靈,即將崩潰。

  就這樣融為一體吧,有個聲音這樣誘惑道。

  希望和更為強大的事物同化,這是人類的本能在呢喃。

  (還……不可以……)

  穗波咬緊了牙關。

  不可以失去自己的意識。

  不可以被群山吞噬。

  此時的穗波.感覺到了在那些被封印的鬼的後面,尾隨而來的黑色的煙霧。

  絕對的“力量”。

  即便是芒經和群山同化的穗波也無法企及的,累積了千年的仇恨。現在,樹他們如果直接面對的話,將死無葬身之地。


  “我在此祈求——!”

  (停下來——!)

  穗波的意識,揮舞著雙手阻止道。

  那也是山神的手。

  “我在此祈禱!以吾之國度之力,消滅來自北方的災禍!”

  整個森林,都聽到了穗波的祈禱。

  嘩啦嘩時,仿佛倒下的多米諾骨牌,杉樹林裏面的樹木一個接一個的倒了下來。

  “哇啊——!”

  看到這個樣子,辰巳用手擋在自己的面前。

  不久,漫天的沙塵和雪浪混雜著,在裏面,辰巳看到。

  少女的大型魔法,並不只是消滅了那些鬼而已。

  斜斜地倒下來的大量的樹木,就像一道城牆一樣,連黑色的咒力都被阻擋了去路。
作者: lancy323    時間: 2008-11-24 01:01 PM

間章

  “黑影”,思考著。

  當然,與其說是智慧,倒不如說是積累了千百年的仇恨的結果,這只不過是類似於本能的思考。

  (……)

  自己也感覺到,侵蝕世界的道路被擋住了。

  但是,這並不是自己認為的問題。

  反正只不過是擋住了而已。

  只要再多一些時間,自己肯定可以把這個城牆粉碎。和靈脈相通的“黑影”的咒力,可是取之不盡用之不完的。

  雖然如此,不過正是由於這種聯繫,所以“黑影”存在的時間也是非常的局限。

  在天亮之前,“黑影”的咒力,可以無限制的高漲。

  然而,等到了天明,他所有的力量也就消失了。

  就是這樣的一個命運。

  (……)

  如同漩渦般盤旋著思考著,在他的意識中並沒有生存的本能。

  “黑影”從來沒有想過如何延長自己的生命。

  原本,它就不是生命。因為可以存在所以才會存在——只不過是一種僅此而已的“現象”罷了。

  以“神”之名義——或者,可以稱之為一言主神“現象”。

  但是,在漩渦的內部,卻有著這樣一個訴求。

  “祭祀,還沒有結束嗎——”

  那是那些已經被吞噬的,被溶解的。

  原本應該已經被咒力分解了的鬼的嚎叫。

  “祭祀,還沒有結束嗎——”

  憤怒,悲傷混雜交織在一起的聲音。

  一直一直思考著,甚至連為了什麼而仇恨都已經忘記了的那種仇恨。

  仇恨。

  怨念。

  為了仇恨而仇恨。

  充滿怨念的怨念。

  這就是這樣。

  過於漫長的,過於久遠的東西。

  而且,還有一個。

  (……)

  在“黑影”的裏面,有著一個弱小的意識。

  雖然和仇恨比較起來,過於弱小很容易被漏掉——那種極其弱小的一個年輕人的意識。

  融為一體吧,鬼的聲音誘惑道。

  和更為強大的事物融合,這是人類的本能。

  (……)

  不可能抗拒的。

  所以,青年一直在逃避著。

  因為自己的懦弱,那個將鬼丟棄到靈脈中的青年,事到如今不可能抗拒的了千年的仇恨。

  只不過,最後自己想起來了。

  那個三年前的事情。

  “……哎。你說讓我教給你這個法術?”

  三年前,那個回頭看自己的戴著紅帽子的魔法師——格拉。

  就在美貫的母親在祭祀中死去之後,在追趕逃跑的鬼的弓鶴的眼前,這個魔法師將鬼給封印了。

  “嗯哼。我倒沒有什麼關係啊,因為聽起來很有趣。不過,你應該非常清楚,學習這種法術的禁忌吧。”

  當然知道。

  而且非常清楚。

  同時,自己對於那個沒有救下來美貫的母親的自己,非常的厭惡。

  “咕咕咕嘎嘎,原來如此,即使這樣也沒關係嗎。那麼很好很好。不過,我還是醜話說在前面啊。”

  約定了學習的法術,那個魔法師說道。

  “你,總有一天,會被這個法術反噬。”

  (……就是……這樣嘛……)

  這樣的回憶,馬上又遠去模糊了。

  而且。

  橘弓鶴的意識馬上又沉睡到了“黑影”中。

  只有鬼的聲音在“黑影”中回蕩。

  “祭祀,還沒有結束嗎——”

  好幾次。

  好幾次。

  好幾次地回蕩著。

  最後,又說了一句話。

  “……這樣的話,怨念就不能洗刷了啊。”
作者: lancy323    時間: 2008-11-24 01:05 PM

第十章 魔法師和祭祀的結束

  樹的語氣堅定,強硬。

  此時,在其他地方響起子回答。

  “嗯……”

  那是杉樹林的深處。

  弱弱的——但是裏面卻蘊含著一些東西的回答,響了起來。

  “我要……自己決定啊。”

  “唉?”

  樹回頭看去。

  馬上少年的臉上閃爍著高興的神采。

  “……美貫?!”

  在喊名字的方向,出現了幾個人影。

  “這,這裏。”

  是黑羽的聲音。

  還有一些氣力的黑羽,沖著其他人打著招呼。

  “……喵嗚。”

  “喵嗚。”

  “喵嗚。”

  “瞄~~~~~嗚!”

  四隻貓高興地叫著。

  “貓屋敷。”

  “唉呀唉呀。總算是聚到一起了啊。”

  貓屋敷背著美貫,笑著說。

  “謝謝你啊……社長哥哥。”

  背上的美貫也微笑著。

  雖然臉色發白,語氣微弱,但是還是堅定地看著這邊。

  無論是誰——就算是奶奶也毫不畏懼地,徑直地看著。

  “美貫……”

  “唉呀。看來某個人只高興看到這個愛逞強的陰陽師和美貫而已啊?”

  又有人影出現了。

  “安緹莉西亞!”

  “你好,樹。”

  靜靜地提起裙角,安緹莉西亞施了一禮。

  雖然表面上裝成無所謂的表情,但是臉龐還是有著隱藏不住的笑容。

  還有。

  在後面,就是一個穿著長袖和服的少女。

  此時,辰巳大大地睜大了眼睛。

  “香——!”

  “辰巳……”

  少女的面孔,也露出了自己那個年齡該有的笑容。

  於是,挽起長袖子,拼命地向著辰巳跑了過來。

  “辰巳,辰巳,辰巳,辰巳——”

  一邊哭著,一邊跑著。

  “辰巳,辰巳,辰已,辰巳辰巳辰巳辰巳辰巳辰巳辰巳辰巳辰巳——!”

  反復地,反復地,捶打著辰巳大大的肚子。

  無論少女怎麼樣墊腳尖,都還夠不到大漢的胸口。

  但是,比起任何一個拳頭,這個小。小的拳頭,反而讓辰巳更疼痛。

  “我啊……”

  少女呢喃著。

  “我,我……我……”

  好幾次,好幾次都張開了嘴。

  但是,卻說不出來話。每次,都是被哽咽擋在了唇邊。

  “對不起,香……”

  輕輕拍著香的後背,辰巳如同岩石一般一動不動。

  少女也一動不動。

  反復要將這分別的三年,在這一瞬間補上。

  “……”

  貓屋敷和黑羽淡淡地笑著,看著這樣的兩個人。

  安緹莉西亞和美貫,則微微有些羨慕地看著。

  葛城鈴香,默默地將臉轉到了一邊。

  “……”

  伊庭樹也微笑,突然。

  “……疼。”

  突然,自己又捂住了眼罩。

  那種直接炙烤著神經的疼痛,快速地膨脹著。就連這個已經習慣了疼痛的少年,也一下子失去了力氣,險些倒了下去。

  ”看吧。”

  眼睛說道。

  ”看吧,看吧,看吧。”

  強烈地,激烈地,在樹的腦海裏面叫囂著。

  “黑影”並沒有消失。

  在山頂的附近,他正在吸取著咒力。

  星空越加的清晰,反而預示著災禍的增加。

  好不容易利用穗波的魔法將對這裏的侵蝕抵擋住了,不過還能持續多久沒有人知道。

  “哎。——黑影肯定沒有被收拾掉啊。”

  從一邊,又有一個人影落了下來。

  “……影崎。”

  “你好啊,伊庭社長。”

  如同大海一般淡淡的語氣,影崎打著招呼。

  唯獨這個男人,從來沒有變過。平靜的臉型,絲毫看不出來感情的語氣,所有的一切都沒有變化。

  樹問道。

  “‘協會’對於這件事情打算怎麼辦啊?”

  “這個啊。在現在來說,既然不存在什麼‘螺旋之蛇’,我就沒有什麼解決事情的意義了。就算是有咒波污染,因為你們還滯留在葛城,所以我想‘協會’應該不會出面干涉。當然,如果你們都出去的話,按照協議,我們會派遣來處理的部隊。”

  那樣的話,肯定是來不及的啊。

  還有,影崎還說,就算來不及也沒有關係。

  “……知道了。”

  樹點著頭。

  “這樣的話,就有我們……‘阿斯特拉爾’來解決吧。”

  “也好啊。”

  影崎聳了聳肩膀。

  雖然有些遲,但是在別處又有一個聲音傳來。

  “……就是啊。這可是我們‘阿斯特拉爾’的工作啊。”

  “穗波!”

  不知道什麼時候,躺在地上的少女,坐了起來。

  “你現在還不能站起來——”

  “沒關係。”

  少女水樣的眼眸中閃爍著戲謔。

  “而且,如果在附近有這些事情的話……我也睡不著的。”

  “哎呀。雖然你一個人在那裏睡覺休息的話也無所謂啊。”

  安緹莉西亞插嘴道。

  因為一直都在擔心穗波的狀況,所以才會插嘴進來。

  不知道知不知道,反正穗波也嘟起了嘴巴。

  “哼。我可不想被那些不請自來的人說三道四啊。”

  “是啊。不過,比起明明從一開始就跟著樹,到最後卻可憐兮兮的倒在地上的人,要好得多。”

  凱特爾魔女和所羅門的公主。

  互不相讓的兩個魔女之間,火花四射,而夾在中間的樹慘叫道。

  “你們,你們兩個人!現在可不是你們吵架的時候!”

  “哼!”

  少女兩個人被過身去,都哼了一聲。

  不過從兩個人面紅耳赤的樣子來看,不能不說他們兩個真的算是志同道合啊。

  固執己見的兩個魔女啊。

  困惑地撓著頭的樹嘟囔著。

  “……不過,這樣‘阿斯特拉爾’就算是到齊了啊。”

  “……啊。”

  穗波捂上了自己的嘴巴。

  一個其他人的腳步聲走進了,表示著贊同。

  “哎。”那是貓屋敷。

  “是的。”

  黑羽也很有精神的握緊了拳頭。

  “啊啊,算是吧。……雖然我只是一個股東。”

  安緹莉西亞不情不願,斜著眼睛搖著頭。

  不知道是誰先伸出了手。

  放在了樹的手上,然後一個一個地都放了上去。

  然後,又有兩雙手也放了上去。

  那是比樹大一倍的大手,和一個只有樹的一般大小的小手。

  “我參加,也可以吧。”

  “我也是。”

  辰巳和香湊了過來,問道。

  “當然了!”

  樹笑著說。

  七個人的手就這樣融合在了大雪中。

  “——我回來了!社長哥哥!”

  最後,美貫笑嘻嘻地將自己的兩隻手都放了上去。

  “——沒關係嘛?”

  看著眼前八個人的情景,影崎問道。

  對著旁邊那個如同枯樹一般站著的對手。

  當然是,葛城鈴香。

  “如果他們喜歡的話也不是很好啊。這不是葛城家的事情,是辰巳和香他們的自由。事到如今,如果強行阻攔的話也沒有什麼用。”

  自始至終,鈴香都是冷冰冰地說著話。

  “但是……如果葛城家的繼承者也這個樣子的話,那麼我只好盡力配合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鈴香這樣說著,轉過身去。踩著積雪,那個孤獨的身影慢慢地遠去了。

  “……”

  看著遠去的鈴香,影崎有些摸不著頭腦。

  只是一點點——有些不知所謂,只是一點點——鈴香的背影,看上去似乎很高興的樣子。

  2

  “祭祀,還沒有結束嗎……”

  這是類似於咆哮的,怨念。

  這樣的怨念,慢慢地伸向撕裂的天空。

  面對著如同謊言般的滿月,咆哮著。

  下半身被埋在山背後面,只有上半身露在外面,巨人的“黑影”就這樣吼吼地嚎叫著。

  與此相回應,山峰的顏色也開始了變化。

  “祭祀,還沒有結束嗎……”

  每一次的咆哮,地面都哆哆嗦嗦地發抖。而看上去發抖的大地,實際上並不是大地。

  而是蛇。

  地面上,好幾十條,數百條——不,甚至有數幹條的蛇群,蠕動著,狂卷過來。

  不過,話說回來,其實並不是真正的蛇。而是,凝聚的咒力,只不過看上去像蛇而已。

  而每當蛇聚集到一起的時候,就會慢慢地膨脹為一個巨人的“黑影”。

  “哇,哇哇哇哇……”

  半空中,半透明的少女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月光照射下的臉龐,臉色發白。對於身為出租魔法師的新人的她來說,未免是太過於有著衝擊性的情景。

  “大太……啊。”

  在樹這一方,一個冷冷的聲音響了起來。

  那是來自浮游在空中的,銀鮫的背上。

  ”大太?”

  “原本,是妖怪的名字。在這種場合下,是擁有意志的詛咒現象的——一種形態的名字啊。”

  安緹莉西亞,看著地面上蠕動著的巨人的“黑影”,說著。

  大太。

  或者說太大法師。

  地方不同,也有傳說中把大太法師稱之為泥亂和尚。

  這種場合下,就像安緹莉西亞所說的,這種無限的吸取咒力“現象”就是這個名字。

  特別當這種“現象”變形為巨人的場合下,會被稱為大太。

  “……”

  對於黑羽來說,聽到了身為本原的精神力量。

  “祭祀,還沒有結束嗎……”

  那種灌注在咆哮聲中的,無限的絕望。

  這或許可以說是地獄的具體化。

  這是充滿憤怒的仇恨。

  充滿憤怒的憤怒。

  那種早巳忘記緣由的,仇恨。

  和咒力相同,這種感情也在無限的增大,而大太的現象也在加速。

  正常的思索能力,在千年中,已經全面崩潰的,所謂的人類的概念的末路。

  (……)

  黑羽,非常的悲哀。

  自己的存在,也許和這些“黑影”很相近吧。

  人類,能夠忘記很多的事情,無論怎麼想都是很悲哀。

  可能,自己也是這樣的一種人吧。

  “——黑羽。”

  安緹莉西亞,靜靜地小聲說著話。

  “感情代人太深,是禁忌啊。”

  “我,我知道。”

  咻,黑羽咬著自己的嘴唇。

  或許是看到黑羽的這個樣子感到放心吧,坐在弗內烏上面的安緹莉西亞微笑著。

  “和你合作應該是第一次吧。”

  “是,是的。”

  “那麼,就請你配合‘蓋提亞’的風格。像‘阿斯特拉爾’這種貧弱的社團的做法,很不適合我的個性啊。”

  “‘蓋提亞’的風格?”

  “是的。”

  黑夜中,安緹莉西亞的黑色裙子,衣擺隨風翻動。

  轉過身來的安緹莉西亞,突然做出了一個意料不到的行為。

  “——大傢伙!”

  安緹莉西亞大喊道。

  一瞬間。

  黑羽似乎看到大太抖了一下。

  “我來當你的對手。一千年之後的今天,能夠讓‘蓋提亞’的首領送你上路,你不覺得是一種無上的光榮!”

  “嗚,啊……”

  黑羽一直眨著眼睛。

  黑羽知道,此時的“黑影”已經混亂了。

  無論怎樣的瘋狂,“黑影”原本也是一個人而已。安緹莉西亞說的話,黑影應該可以理解其中的含義。

  但是,很有可能,“黑影”無法理解裏面的含義。

  就是這樣的。

  雖然只是上半身,但是巨人的巨大身軀,早就變成了數十米的高度。裏面蘊含的咒力,也在一直的膨張著。

  到底是在何處啊。

  那個竟然敢於正面堂堂正正挑戰自己的大傻瓜。

  “——吾在此,訴求,喚起。”

  但是。

  就在這裏。

  優美的咒語,在夜空中回蕩。

  那是所羅門王的魔法。

  古代統治耶路撒冷的偉大的王的魔法——雖然身在遙遠的葛城,但是還是無比驕傲地人唱著。

  “——Idostronglycommandthee,byBeralanenesis,PaumachiaandApologleSedes;bythemostPowerfulPrincess,Genii,Lichide,andMinistersOftheTartareanAbode;andbytheChiefPrinceOftheseatApologiaintheNinthLegion——”

  非但如此,所羅門的公主,露出發自內心的歡喜微笑,這樣告白著。

  “那麼,我們來進行一場千年中——最厲害的祭祀吧。”

  如同指揮棒一樣的銅壺,將閃耀著光芒的安緹莉西亞?雷?梅紮斯的白色的手指,染成金黃的光芒。

  “現身吧,弗法!統領二十六軍團的偉大公爵!”

  “現身吧,斯波納克!統領五十軍團的強大侯踴!”

  是七十二魔神中的兩柱。

  一位是有著火焰尾巴的,通紅的雄鹿。

  一位是獅子的頭顱,全身白銀戰鎧的戰士。

  兩個魔神,瞬間都變成了平常的三倍大。

  即便沒有巨人龐大,但是也有他的一半大小——仿佛是宣告著祭祀的開始一般,火焰和武器揮向了天空。

  微微偏僻的山中。

  在那個山坡上,蛇群扭動著。

  徑直向著山頂蠕動的蛇群,簡直就像是一隻旅鼠。

  單單是因為被“黑影”吞噬,成為大太一部分,所以無數的蛇拼命地向著山坡爬去。

  仿佛就是說這柞就是他們的逃生之路。

  “天干丙。”

  在裏面,一個低低的聲音小聲說著。

  “地幹丁。”

  “生門。”

  在蛇群蠕動的空間裏面,只有一部分是空白的。

  雖蠛然是極小的空間,好幾個黑影並肩落了下來。

  其中的—個黑影,骨碌碌地,旋轉著一個帶著如同輪盤賭的指標一樣的木板。

  “——以此成天遁。”

  是羅盤、

  是貓屋敷

  在蛇群中間,骨碌碌地轉著羅盤,貓屋敷也終於明白了。

  “嗯,是這邊。”

  說完,開始攀登山坡。

  “……唔,嗯。”

  似乎馬上就要暈倒的樣子,樹點著頭。

  同時,環視這就在自己身邊的蛇。

  仿佛一步走錯,就會馬上掉進蛇群當中:雖然只不過是由咒力形成的而已,但是如果被他們的利牙咬一口的話,也不可能隨隨便便就完事的吧。

  “沒關係啊。只要貼著這道符咒,那些蛇就看不到我們。”

  指著樹頭上貼著的那張符咒,貓屋敷笑著說道。

  然後,又開始擺弄著自己的羅盤。

  在這個羅盤的指引下,樹他們慢慢地前進著。

  奇門遁甲。

  陰陽道——從本質上說,是從屬於風水的法術。

  方違(注:暫時轉移居住地點,以避開不祥或者災禍)和方位占卜等,利用方向本身所擁有的咒力的法術。

  在中國,有著諸如將幹軍萬馬隱藏在白霧中,偷襲成功的故事。而穗波在雷丘使用的探視術,在某種類型上,可以說是東洋版本的風水法術。因為強烈的咒波污染,使得原本簡單的山路變成了迷宮,因此這樣的法術在引導人們方面是不可欠缺的。

  (……真不愧是貓屋敷啊。)

  已經有兩個星期,樹沒有這麼仔細欣賞身邊的同伴。

  正是這樣有的放矢的支持,才是這個擔任“阿斯特拉爾”中流砥柱的青年陰陽師的專長。

  從很遠的地方,此時傳來了轟隆隆的聲音。

  “安緹莉西亞,比我們想像的還要拼命啊。”

  貓屋敷小聲說著。

  “嗯。——哇。”

  伴隨著地震,杉樹林也開始劇烈的搖晃。

  爆炸聲,伴隨著狂風,響徹天空。

  那只不過是大太的“黑影’’和魔神們的戰鬥,產生的餘波而已。

  當然,這種“力量”,不可能是安緹莉西亞所能夠擁有的。

  “黑影”無限制彙聚而來的咒力,被安緹莉西亞利用,結果,就導致魔神的身上聚集了比平常多數倍的咒力。

  但是,這並不能保持很長久。

  如果使用超出自己能力範圍以外的魔法的話,那麼,魔法的反噬也必將出現。甚至於說,那些被千年的仇恨所污染的咒力,如果沾染到一個半吊子魔法師的身上的話,單單碰上一點點,就會讓他馬上暈倒。即便是有很高的本領,也難免會留下後遺症。

  有了這樣的思想準備,所以貓屋敷才會拜託安緹莉西亞牽制住黑影的行動。

  “趁著現在,我們要開通通往儀式場地的道路。從現在開始,就要看香和美貫你們的了。”

  “……嗯。”

  趴在樹身後的美貫,點頭說道。

  “阿斯特拉爾”的小學生巫女,一直被樹給背到了這裏。

  “我……要戰鬥到這場祭祀的最後一刻。”

  少女美貫說道。

  “這場祭祀,我們必須要接受。生祭也好……雖然很討厭這些東西……恨也好,鬼也好……不能就這麼放任不管。”

  “……”

  香好久都沒有說一句話。

  她一直尾隨在辰巳的身後。

  緊緊地,抓著巨漢辰巳制服的衣擺,和樹——還有美貫保持者不近不遠的距離。

  “……一定要。”

  一會,香點著頭,只說了這麼一句話。

  “……這樣,可以嗎?”

  樹扭頭看向身後,問道。

  “嗯。”

  得到的是肯定的回答。

  “……如果不好好幹的話,我可就回不去‘阿斯特拉爾’了啊。”

  後背上的美貫乾脆地說著。

  (真堅強啊……)

  樹忍住了自己的歎氣。

  這兩個人只不過一個才八歲,一個才十歲——這對姐妹,真的是堅強的讓人哀傷。

  所以。至少,如果有什麼可以幫忙的話,一定要幫的。

  “不好意思啊。給你們添了這麼多麻煩。”

  突然,辰巳耳語著。

  不知什麼時候,辰巳悄悄地走到了樹的身邊。

  即便如此,跟在後面的香,竟然沒有被閃下來。那是因為,雖然辰巳的塊頭很大,但是一直刻意地和香保持著同樣的步幅。

  突然,樹想起了一件事情。

  剛開始,登這座山的時候,辰巳也保持著和樹一樣的步幅。這個已經成為了這個過去和少女在一起的辰巳的習慣。

  (……原來如此。)

  瞭解般地笑了笑,樹搖著頭說道。

  “因為這也是我們的工作啊。”

  樹說這話的同時,微微地挺起了胸膛。

  “是嗎?……你們就是這樣的啊。”

  辰巳自言自語著。

  “做這樣的魔法師,或許不錯吧。”

  “是的。”

  樹充滿自信地,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社長!貓屋敷!”

  那是穗波騎著掃把,踩著杉樹林的樹梢飛了過來。

  雖然臉色非常的難堪,但是聲音中確實充滿著活力。

  “我找到儀式道場了。跟我來!”

  “啊,嗯。——我們快點吧!”

  “啊啊。”

  辰巳拽起了袖子,催促著後面的香。

  “啊,等一下。”

  一個舒緩的聲音,在人們的身後響了起來。

  “貓屋敷?”

  “我,就在這裏等著好了。我要確保大家有路可退。”

  “啊……好,好的。”

  貓屋敷看著微微有些不安,臉色發沉的樹,描屋敷輕鬆的承諾道。

  “我沒事的。”

  說完,貓屋敷將不知從哪里拿出來的扇子在自己的手裏咕嚕地轉著。

  “祝你們旗開得勝啊。”

  “那麼,貓屋敷你也要小心啊。”

  “好的,那是當然的了。”

  貓屋敷點點頭,微微笑了一下。

  貓屋敷一動不動地,目送著樹他們消失在了黑夜中。

  雖然已經看不見了,但是還是又看了一會。

  “……那麼。”

  說著,貓屋敷緩緩地轉過身來。

  看著在杉樹林中隱藏的下坡路。

  在那裏,慢慢升起了一個小小的“黑影”。

  可以說是大太的殘片。那是感應到了“黑影”的力量,化形而出的,在這座深山中存在的雜靈。雖然只是雜靈,但是因為身在如此強大的靈力磁場中,所以也散發著不可小視的“力量”。

  “大敵已經拜託給了黑羽和安緹莉西亞……在社長回來之前,這些小東西就由我們來收拾掉好了。”

  “……喵嗚。”

  “喵嗚。”

  “喵喵嗚。”

  “喵~~~~~~~嗚!”

  四隻小貓也贊成似的,一起叫了起來。

  他們似乎對於又可以像之前“阿斯特拉爾”的時候一起工作,而感到高興。

  “——疾——!”

  貓屋敷的嘴裏,發出了急促的口訣。

  泰山府君閻羅符咒。

  那飛到半空被召喚的地獄之火,撲向了沒有實體的“影子”。

  “……貓屋敷,真的沒有關係嗎?”

  半路,樹扭頭看過去。

  已經看不到貓屋敷的身影了。

  雖然樹的右眼有能力,但是在如此濃密的咒波污染中,他也沒有辦法將貓屋敷的咒力和其他的東西區別開來。

  “嗯……”

  美貫也很擔心的樣子,聲音都發抖了。

  “不要瞎操心了。對於貓屋敷啊。”

  這時,穗波插話進來了。

  有著水色眼眸的少女,低低地飛行在大概樹的頭的高度。

  少女自己也將視線投向了貓屋敷的方向,仿佛祈禱一般閉了眼睛。貓屋敷把自己留下來的意思,多多少少地,告訴給了穗波。

  然後。

  “社長……就要當好社長的啊。”

  少女小聲說著。

  “是……嗎?”

  看著滿臉迷惑的樹,穗波微笑著。

  看著他那微微有些臉頰泛紅,卻毫無察覺的表情。

  剛才,他也聽到了。

  ——“這個是我們的工作啊。”

  那個害羞的樣子,挺著胸膛,說著這些的少年。

  當然自己並沒有說出來,自己是因為看到這樣的樹看得入迷了,以至於和大家打招呼遲了些。

  (社長,啊?)

  穗波想到。

  當初,自己來到“阿斯特拉爾”的時候,這個少年還完全沒有一個社長的樣子啊。

  膽小,怕事,當時自己還認為,怎麼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不適合魔法結社的人啊,

  但是,人是會長大的。

  不知什麼時候,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這個少年一點點地長大了。

  作為“阿斯特拉爾”的社長,已經有了這樣的思想準備。

  (……!)

  臉頰的滾燙,慢慢地蔓延到了耳根。

  不知道為什麼,胸口感到微妙的痛楚。焦灼的,酸溜溜的,無法抑制的熱度和痛楚。

  “穗波?”

  突然,樹問道。

  “沒,沒什麼!”

  穗波慌慌張張地搖著頭。

  唰地,突然就落到了擦著地面的高度。

  “小心啊,社長!”

  “哇哇,別拉我!”

  “啊,穗波姐姐!要掉下來了!”

  樹——和背上的美貫,一個接一個地,發出了慘叫。

  握著少年的一隻手,穗波加快了速度。

  大太和魔神的大戰。

  聽到他們戰鬥的轟鳴的,不單單只有貓屋敷他們。

  這裏是葛城的石舞臺。

  “……開始了啊。”

  留在這裏的鈴香,抬起了自己的頭。

  “——鈴香大人,怎麼辦。”

  等待命令的術者們,喊著家主的名字。

  這裏的術者們都已經從疲勞中勉強恢復了一半的實力。那些剩下來的,還有無法動彈的重傷者,已經讓他們先行下山了。

  “……”

  沉默了一下,鈴香馬上傳達了命令。

  “在半山腰,維持‘禊’。在沒有得到‘阿斯特拉爾’是否成功的消息之前,不要讓一絲一毫的咒波污染從我們的結界中洩漏。”

  “遵命。”

  大家馬上低下了頭。

  原本,這些術者們,最擅長的就是這種集團作戰。無論有多麼地疲勞,他們的實力還是不可小看。

  聽到命令後,術者們馬上就開始行動,在群山周圍準備佈置結界。

  只不過,這也是在由大太造成的咒波污染實體化之後的事情了。

  那個時候看甜的黑色煙霧——既然已經有了一次,這次就可能阻止不了了。

  即便如此

  “……美貫。”

  鈴香小聲說著。

  而這個聲音,再一次被吹散在風雪中。

  即便如此,年邁的鈴香還是這樣說道。

  “既然那個孩子要自己決定自己的幸福……無論出現什麼樣的結果,都一定要看到最後。”

  “祭祀,還沒有結束嗎……”

  “……”

  “黑影”的吼叫,傳到了一個穿夾克衫的青年的耳裏。

  是石動圭。

  這裏是下山的山路。

  ……那個時候。

  “——那麼,怎麼辦?”

  在影崎問過自己之後,圭走上了唯一的一條下山的道路。

  從來沒有認為自己是錯的。

  如果是自己的話,這樣做是理所應當的。

  或許無情,或許無恥,但是這樣的生活方式,就是石動圭的。事到如今,自己從來沒有為什麼事情後悔過。

  所以,回頭看,只不過是因為自己的心情有些煩亂。

  應該是這樣的。

  “……而且,又不該我出手。”

  圭自言自語著,透露著一絲寂寞。

  看著後面那個巨大的“黑影”,圭自語道。

  “……你說過總會有辦法的吧。師兄。”

  青年混雜著複雜感情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山頂方向。

  甚至都沒有想到要逃跑。

  3

  看上去非常蠢鈍的大太,讓人意想不到地反應非常敏捷。

  僅僅蠕動著上半身,在身體內部,驚人的咒力翻滾著。

  咒力提供著動力。

  對於“黑影”來說,咒力就是血,就是筋肉,就是骨骼,就是內臟,就是所有的感官。

  也就是說,咒力,是大太的根本。

  “祭祀,還沒有結束嗎……”

  伴隨著咆哮,大太的胳膊向下砸了過去。

  咕,黑色的胳膊伸長了數倍。

  速度如同迅雷。

  朝著站在半空中的銀鮫——後背上的安緹莉西亞,漆黑的如同棒槌一般的胳膊就在了下來。那是如同巨大的隕石一樣,驚人的靈力品質的炸裂。

  刹那間。

  “斯伯納克!”

  隨著安緹莉西亞的命令,獅子頭戰士動了。

  傳說中,七十二魔神之一的斯伯納克,在一夜之間,建造了塔樓和圍牆,將所有戰爭武器全部收集在裏面。

  正如傳說所言,在他的面前形成了一道看不見的城牆.硬生生地將大大的胳膊給擋住了。

  然後又一次攻擊。

  斯伯納克的城牆好不容易阻擋住了大太的攻擊。

  但是,這一次,大人並沒有停下自己的拳頭:

  “祭祀,還沒有結束嗎……!”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

  拳頭不住地砸在了看不見的城牆上。

  而且不但是沒有停止,而且揮拳的速度是越來越快。

  大太的身體如同風車一樣的旋轉,讓人不由地回想起發電機。

  每一次的打擊之後,無論是速度,重量——還是裏面包含的咒力的密度,都毫無止境地飛速增加著。

  十八,十九,二十,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

  拳擊,早已經變換成了如同導彈一樣的掃射。

  散發掉的那些咒力的餘波,也比一個普通的魔法師強上數倍。如果此時樹在場的話,在他的眼中,這些四散飛濺的咒力,就如同焰火。

  “真……纏人啊……!!”

  在城牆的裏面,安緹莉西亞皺著眉頭說道。

  “斯伯納克!”

  安緹莉西亞喊出的同時,獅子頭戰士也拔出了自己的寶劍。

  城牆的強化。

  看不見的城牆,斯伯納克和擁有同樣咒力的寶劍一齊刺了出去。

  就連強大如斯的大太,因為害怕自己的拳頭變成肉串,而後退。

  但是,代價也是巨大的。

  傷害大太的代價就是,看不見的城牆倒塌了,而為之灌注咒力的斯伯納克,巨大的身軀也變得單薄透明起來。

  “弗法!就是現在!”

  抓住這個機會,安緹莉西亞再度叫了起來:

  火紅的雄鹿,從大太的旁邊斜沖了過來。

  魔神弗法。

  七十二魔柱中,最擅長掌控天氣的一個。在夜空中殘留的那些雪雲,突然就纏繞著閃電。

  哢!

  突然冒出來的閃電,劈開了夜空。

  雷鳴,震撼著大地。

  大地變成了高溫的玻璃。

  龐大的煙霧和異昧,咻咻的奇怪聲音。所有的這些能量,一瞬間都聚集到了一起。

  “這樣的話,那個傢伙應該稍微收斂些吧……”

  自信滿滿地同時,安緹莉西亞翠綠的眼眸閃閃發光。

  但是。

  “——什麼?!”

  少女屏住了呼吸。

  煙霧中,逐漸升騰的巨大黑影。

  大太依然健在。

  非但如此,通紅的雄鹿竟然向著安緹莉西亞露出了自己的繚牙。

  安緹莉西亞的思緒如閃電般閃過,馬上就明白了,而在她的手裏面,緊緊地握著的是“所羅門五芒星”。

  “弗法!”

  蘊含著言靈的咒文。

  用含著咒力的名字的呼喚.將魔神給束縛住。

  即便如此,弗法的炎尾筆直地指向天空。

  錯過時機了。

  咣!

  第二次的雷電就擦過自己的身邊,爆炸後,將安緹莉西亞的視野變成了一片白色。

  (……咒波污染!)

  這是“黑影”的咒力的反作用。

  被仇恨的咒力所污染的魔神,將會變得很難控制。結果,平日裏絕對不能允許的逆反,在這有了那麼一瞬間的疏忽大意。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這種沒有任何星辰的調整和儀式就可以平地生雷的戰鬥技巧對於安緹莉西亞來說是不可能的。現在的結果,宛如就是賭博的正反兩面。

  而且,接下來的一瞬間。

  大太的胳膊,變成了一股暴風,

  “啊——!”

  好不容易,弗內烏雖然反應過來,但是也已經來不及了。

  銀鮫的身體分解成了咒力狀態。連捲進來的弗法也被消滅掉,大太的胳膊伸向了天際。

  少女的身體,被吹飛了。

  從十幾米——大約相當四樓的高度掉了下來。

  被攻擊麻痺的身體,不要說魔法了,連動都不能動。

  (死,亡——?!)

  這是最糟糕的推測。

  但是卻沒不能好好地思考一番。覺悟和後悔混雜著,灼燒著少女的大腦。

  但是。

  最終在空中,安緹莉西亞的墜落停了下來。

  “安緹莉西亞!”

  眼前的一幕,是黑羽從上空沖了下來接住了安緹莉西亞。

  安緹莉西亞知道因為騷靈現象,使得自己被別人阻止了下墜。正是為了這樣的事情,所以黑羽才一直在一旁等待著。

  或者,應該說貓屋敷的這項安排實在是值得褒獎。

  那個青年推測,沒有實體的黑羽應該對這場戰爭有幫助。

  “……謝謝你救了我啊。”

  就這樣漂浮在半空,安緹莉西亞開口說道。

  “現在……幾分鐘了?”

  “二,二十分鐘!”

  “是嗎……”

  安緹莉西亞的臉色陰沉著。

  手中緊緊地握著裙子裏面的銅壺。

  因為剛才弗法的逆反表現,使得安緹莉西亞對於使用魔神萬分的謹慎。

  而且,現在,大太也已經知道了。

  剛才那一陣的亂打,那個黑影通過最後一擊,也看出了安緹莉西亞支配魔神的極限。

  即便,是和人類——生者完全不同的思維形態,這樣的戰鬥力,也讓眼前的魔女備受折磨,明白了這樣的東西,所以也就實施了。

  即便不是人類,也會殘留諸如此類的思考方式。

  (格拉……)

  安緹莉西亞,突然想到。

  那個背叛“蓋提亞”的徒弟,為了追求什麼,才想要對這個“黑影”動手呢?

  而且,她現在,在“螺旋之蛇”裏面都幹什麼?

  {……即便是‘蓋提亞’……也不可能放任不管啊……)

  對的。

  對於安緹莉西亞來說,這個事情絕對不是和自己不相干。

  既然已經聽說了自己父親過去徒弟的名字,那麼現在這個事情已經演變成了即便是賭上自己全部家當也要必須解決的問題。

  (即便這是為了……父親的名譽也好……)

  為了受到格拉的挑唆,而走上邪路的父親。

  正是為了維護這種名譽,安緹莉西亞才消滅了變成魔法的父親。

  這裏,也一樣。

  為了拭去自己父親弟子的污點,少女必須要找戰鬥。

  “安緹莉西亞小姐……”

  “二十分鐘嗎……”

  看著眼前滿臉擔心的黑羽,安緹莉西亞咬著嘴唇說道。

  “如果可能的話,必須再多爭取一些……時間啊……”

  金髮少女的太陽穴,唰地留下了陣陣冷汗。

  4

  這裏,被滿月照耀著。

  從雲彩中間,灑下淡淡的光輝。

  幽蘭幽蘭地,慢慢地,投射在積雪上。

  將每一個地方,每一塊雪分割開來,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些小小花朵。

  是雪割草。

  可愛的紫色花朵,看上去仿佛是在以月光為呼吸養分。

  實際上,也有可能就是這個樣子。雖然只是一點點的小花朵,但是每一個花瓣都散發著純淨的咒力。

  就算不清楚,那到底是魔法或是咒力,也是一個可以跪下來虔誠祈禱的地方。

  特別,是對樹來說——來時的路上充滿了污穢,所以才會真切地感覺到自己來到了一個神聖的場所。

  此時是在山頂。

  “到……了嗎……?”

  樹喘著粗氣,,眨著眼睛。

  “這裏是……祭祀的最後的場所啊?”

  穗波好像,又開始茫茫然的,小聲嘟囔著。

  因為只有這裏,絲毫感覺不到咒波污染的跡象。

  非但如此,而且可以說是極為清新,即使在世界範圍內也是非常少見的充滿靈力的磁場。

  “嗯。”

  香點頭道。

  “原本是,在美貫成為生祭之後,就會把已經變身為神的一言主和我,給帶到這裏來,進行最後的祭祀。”

  成為神之後的“黑影”——一言主要來的地方。

  這裏就是迎接神的儀式道場。

  也就是說,這裏是。

  神域。

  “那麼……如此……”

  話還沒有說完,樹又捂住了自己的眼罩。

  轟!

  突然,毫無預兆的一道閃電,落在了山背後。

  當然,這並不是偶然。

  樹右眼的疼痛,非常明確地告訴了他。剛才的那道閃電,蘊含著驚人的咒力,

  不但如此,十秒鐘後,又一道雷落了下來。

  “安緹莉西亞姐姐……”

  樹身後的美貫,咬著自己的嘴唇。

  從剛才的雷電來看,可以想像是一場多麼激烈的魔法大戰。同時,這也預示著安緹莉西亞此時的處境是多麼的危險。

  “趕快啊。”

  香向前走了一步。

  在月光照耀下的空間裏面,有著掛著注連繩的設下結界的岩石。

  (哎,呀……?)

  樹看著這塊岩石皺起了眉頭。

  總覺得似乎和在雷丘看到的很相似。

  那塊封印鬼的本體的鎮石。

  在岩石的一側,一條細細的小溪流淌著。

  而山腳在下,則又和飛鳥川,甚至是大和川匯流之後,流向遙遠的大阪灣——就是這樣的一條無名小溪。

  “在此,葛城家的祭祀就會結束。”

  香的聲音很小,但是卻非常清晰地說著。

  “嗯……!”

  而。

  美貫雖然身體衰弱,但是還是非常用力地點了點頭。

  等待香和美貫用小溪的河水,清潔自己的身體,並沒有用幾分鐘的時間。

  接受冰冷的清水的洗禮,香的長袖和服和美貫的巫女福服裝,滴滴答答地掉著水珠。

  現在是二月的晚上。

  小溪的水不僅僅是冰冷刺骨。

  可是,兩個人,卻連一絲顫抖都沒有。

  當然,從身體內部開始,從身體最本質的地方,湧上來一種空靈的感覺。

  “美貫,好了嗎?”

  香問道。

  只不過是稍微擦試了一下,黑亮的頭髮還是濕淋淋的。這個樣子,就算是凍僵也不奇怪。

  “嗯。”

  美貫點頭道。

  “社長哥哥,等一下啊。”

  美貫扭過頭去,對著樹微笑著。

  那是一種怎樣地透明地,讓樹無以言表的笑容啊。

  “美貫……”

  樹拼命擠出來的一句話,也僅此而已。

  “……嗯。”

  輕輕地,美貫的兩個辮子搖了搖。

  就這樣,靜靜地,兩個巫女面對面地站著。

  就在岩石的前面。

  嘶,空氣都為之凝固了。

  小溪的潺潺水聲,杉樹林的沙沙樹葉。

  由於太安靜了,以至於連這種聲音,都顯得異常的突出:而山背面正在持續的那場魔法大戰,在這個時候,仿佛也是很遙遠的事情。

  “……”

  樹,幹幹地咽了一口唾液,靜靜地看著。

  岩石和巫女。

  這就是日本神道最初的樣子。

  神所居住的場所,如果是樹木就是“神籬”,如果是岩石的話,就被稱作“盤座”。

  而且,在這樣的神域周圍築起圍牆,和俗世隔絕,這就是日本神社的起源。

  因此,這裏就是葛城的神域。

  “……啊咕。”

  樹,又捂住了自己的眼罩。

  在這樣的神之領域裏面,樹的右眼疼起來了。

  是咒波污染。

  這樣的一個空靈清淨之地,最終還是沒有抵得過山中的異變啊。

  慢慢地,樹的世界開始歪斜,不由得慘叫了起來。

  “社長?”

  穗波抱著少年的肩膀。

  “沒事的……但是,這裏馬上也要……”

  樹回答著穗波的關心,抬起了頭。

  “香,美貫。”

  樹喊道。

  “……”

  “……”

  沒有一個人答應。

  現在他們都已經陷入了聽不見的精神集中狀態。

  如果,在這個瞬間,世界毀滅的話,那麼有可能只有她們兩個一無所知。樹這樣想著,看著香和美貫兩個人的側面。

  在岩石的前面,兩個人互相背靠著背。

  就這樣,一動不動地。

  似乎這兩個人都在等待著自身的內部什麼東西的發酵。

  “……”

  “……”

  明明兩個人一句話都沒有說,但是卻比任何語言都要豐富有感情。

  (知道嗎?)

  美貫感覺到了,這是香的“聲音”。

  聽到了。美貫想著。

  在某種意義上說,這和樹與辰巳雙手緊握的時候是一樣的——只要是超越了某個領域的人類,都會很自然的擁有這樣的一種心靈感應。

  (……嗯。)

  (你,真的認為,完成祭祀是不錯的嗎?)

  (……)

  美貫並沒有馬上回答。

  對於香說的話裏面所想要表達的含義,美貫非常的明白

  那個時候,弓鶴說的話。

  ——“你知道嗎?香小姐。幾乎所有接受了鬼的巫女,到了晚年,因為無法壓制鬼的咒力,而發狂致死。之前,那位繼承了鬼的家主——鈴香大人的姐姐的死,你沒有看到啊。”

  而且,鈴香的話,之後也被自己聽到了。

  ——“美貫的才能相對他的血統來說,實在太貧瘠了。隨著她的長大,美貫將會無法壓制住咒力。如果,香成為家主之後,發生了那樣的事情怎麼辦?是讓香去殺死美貫呢?還是,辰巳你去呢?”

  ——“被自己的姐姐親手殺死和,成為生祭剝奪了咒力,哪一個更好些呢?”

  所有的一切,美貫都已經知道了。

  既然已經知道了,就會被問到。

  完成這個祭祀好不好呢?

  繼承了鬼之後的香,到了晚年,有可能會發瘋致死。

  而被剝奪了咒力的美貫,早晚,也會因為咒力狂亂而發瘋的。

  正如弓鶴所言,可以放棄鈴香強加給自己的未來,只有現在。

  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自己也不後悔嗎?

  (我……)

  美貫想著。

  (我……)

  香也想著。

  “——樹——”

  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

  在神域的上空,突然出現了一個恐怖的巨大的手掌。

  “‘黑影’的……!”

  樹抬頭看著。

  難道說,作為“黑影”的本能,他意識到了自己的危機嗎?

  大太的手,仿佛要捏碎這個神域一般壓了下來。如同華蓋一般的大手,讓人會真真切切地想到神。

  而在遙遠的地方,出現了尾隨而來的安緹莉西亞和黑羽,他們在群山間穿梭著。

  穗波和辰巳已經做好了迎擊的準備。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咕,啊……”

  “——小樹!”

  右眼的疼痛,突然激烈起來。

  不止是眼球,甚至連腦髓深處被釘子給拔出來的一樣,直接作用於神經上面的刺痛。灼熱感炙烤著眼窩,頭蓋骨都要碎了,疼痛在身體裏面,蠶食著樹的意志。

  ”看呀,看啊,看啊。”

  從身體內部,傳來的聲音。

  因為在如此近的距離看到了鬼神,所以就連右眼的聲音也活化起來。

  受到這種絕對力量的吸引,樹的體內似乎什麼東西蠢蠢欲動地想要出來。

  ”放開,我……”

  (……不要……出來……)

  樹緊緊地抓著眼罩,渾身顫抖著。

  不單單是瘁痛。

  還有恐懼。

  在數個月前,這個眼罩曾經破過一次。

  現在的這一個,是那件事之後被“特裏斯美吉斯托斯”的戴安娜給修好的。

  那個時候,他被告知說。

  比之前變得要脆弱很多,如果在被破壞的話——可能就不可能在修好了。

  (不要……出來……)

  眼罩,嘎嘎作響。

  仿佛就是自己渾身嘎嘎作響一般。

  伊庭樹作為人類的內心,正經歷著破碎出裂紋的疼痛和恐懼。

  (不要出來啊——)

  ——瞬間。

  疼痛消失了。

  妄圖粉碎神域的大太的右手,也停止了動作。

  “……?”

  樹扭頭看去。

  同時,兩個巫女出現在他的身前。

  而樹發現他們的手指都完美的疊放在一起。

  而,單單這些事情,就使得自己的那些疼痛和恐懼如潮水般消失了。

  ——美麗的事物中,有神住在裏面。

  這句話,是誰說的來著。

  香兩個人的手舉了起來,手指尖彈動著。

  而他們手中拿著的玉串,在夜氣中凝結出清水的水珠。

  (我……一直都被說成是姐姐的替代品……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美貫無聲地將自己的意志傳遞給了香。

  (我……很羨慕美貫你啊……這樣的才能……我真的想要把它扔掉……)

  香的想法,也被美貫感受到了。

  兩個人多麼的可悲,而這又是怎樣的陰差陽錯,無可奈何啊。

  世界,就是這樣的一個東西。

  即便每一個人都不是壞人,什麼都不缺,人類還是會錯過很多事情,悲劇由此產生。

  特別是魔法之類的東西,原本就是世界的黑暗所凝結出來的產物。

  這樣的異形,本可能會超越人類。

  但是。

  即便如此。

  還是。

  決心很強大。

  決心很堅決。

  巫女裝束的袖子,長袖和服的袖子,翻飛著。

  在這樣的衣服的前面,隱含著凜凜的氣息。

  (……我來,姐姐。)

  (……我來,美貫。)

  兩個人想著。

  “——明,清,直,正”

  “——明,清,直,正”

  叮鈴……

  神樂鈴。

  叮鈴……叮鈴……

  除了祝詞,連這個鈴聲,也很鮮明地附著在祝辭中。

  ”……那個是……”

  樹說不出話來了。

  樹曾經見過這種舞蹈。

  那是在初夏。為了拯救被野鬼控制的神主,美貫懷著必死的決心使用的咒力。

  鎮魂。

  是和讓神明附在自己身上的振魂相對的,是魂魄歸位,安撫靈魂的法術。

  “這個是……”

  穗波,也認出了這個法術。

  這個安慰鬼的巫女的工作。構成葛城家根基的,鎮魂秘術。

  但是,現在和這個沒有關係。

  這裏的,只不過是一場讓人想要大哭一場的舞蹈。

  這是一場過於美麗地,讓人忘記所有的舞蹈。

  “啊啊……”

  辰巳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看著香和美貫的舞蹈,感受著他們的想法,辰巳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

  下起雪了。

  在滿月的月光中,白白的雪花,從天而降。

  無論是大太,還是每個在場的魔法師——每一個人都一動不動地,看著眼前的舞蹈:

  在白雪上,在月光下,他們兩個人的白色的足襪翻飛著

  只是一個勁地,跳著舞著。

  而且,思考著。

  (……姐姐你……)

  (你……)

  (一直很討厭……)

  (……一直都很喜歡……)

  “吐菩加美依身多女吐菩加美依身多女坎艮震巽禺坤兌幹”

  跳著舞的兩個人,說著祝詞。

  這是這兩個人的決定。

  即時會在接受了鬼之後發狂而死,即使無法壓抑咒力而發瘋,因為現在這一瞬間都是無法逃避的意志。

  將聽宵的一切都接受,這就是他們的覺悟。

  太天真了,或許有人這樣笑話。

  太天真無邪了,或許有人會發怒。

  即便如此。

  已經決定了。

  自己的姐姐,自己的妹妹——兩個人都已經決心不再逃避。

  這樣的話,就不會再有擾豫。

  舞蹈,就差最後一步。

  為了安撫神明,最後的祝詞。

  “拔除吧,清淨吧。”

  叮鈴——!

  祝詞已經說完了,而神樂鈴的聲音還在繼續著。

  “啊啊……!”

  辰巳抬頭看著天空。

  “黑影”顫抖著。

  停留在半空中的那只大手,慢慢地向霧靄一般淡去,就這樣消失了。

  而山的那一邊,也看到了夜空。

  “成功了……”

  樹又再一次地鬆了一口氣,高興地喊了起來。

  可是就在這個瞬間。

  ”快看。”

  右眼又開始疼了起來。

  刹那間,如同黑雲一般,新的“黑影”又湧了上來。

  而且,比之前的大好多倍,以驚人的數量和氣勢,沖著樹他們沖了過來。

  “會被吞噬掉……?!”

  聽到樹的慘叫,穗波和辰巳也才勉強剛剛看到。

  穗波,將手伸到了自己斗篷下的懷中。

  辰巳則跑出去要保護那兩個巫女。

  可是,已經晚了。

  ——黑暗,襲擊了一切。——但是,還是馬上就恢復了。

  “穗……波……”

  “太好了。小樹……”

  滿眼淚花的少女,擦著自己的眼角。

  難道自己,真的處於這樣危險的狀態嗎?頭腦還不是很清楚。與其說還處在霧靄中——倒不如說,思維還處在混沌的狀態中。

  ”這裏是……?”

  樹躺在地上,小聲說著。

  什麼都沒有的一個空間。

  一望無際的黑暗。

  沒有天空,沒有光,雖然如此,但是還是可以看到這塊地板一直延伸到地平線的盡頭,眼球似乎眼睛在這個沒有光明的地方,轉變成了另外一種視覺。

  “那個‘黑影’的裏面啊。”

  辰巳回答道。

  “多虧了高瀨,我們才不用被吞噬。”

  “哎?”

  樹扭頭看過去。

  在穗波的手裏面,有一顆小小的樹。是“活手杖”。

  “穗波,那個——!”

  “怎麼說,都是多虧了小樹你啊。……勉勉強強地,來得及使用這個東西。如果不是你的話,我也早就被吞噬掉了啊。”

  蒼白著一張臉,穗波說道。

  “!”

  裏面的含義,樹非常的清楚。

  因為自己可以看到是以少女為中心的咒力,構成了整個世界。

  恐怕一旦穗波的法術支撐不下去的話,瞬間這個世界就會變成剛才的泥濘,所有的人都將被吞噬掉了啊。在原本這樣的一個時間上空間上就不存在的世界,單單用一個手杖來維持,未免勉強。

  但是,那個魔法,要消耗穗波多少的力量啊。

  一直這樣勉強支撐著,穗波跪在樹身邊的膝蓋,一直哆哆嗦嗦地顫抖著。

  “穗波……”

  剛說了一半,又出現了一個黑影。

  “——哎。如果沒有趕上的話,或許會更加輕鬆呢。”

  一個個子高高的黑影,站在黑色的地板上,這樣說道。

  “弓鶴……?”

  辰巳全身緊張地,轉過身來。

  “啊啊,辰巳。”

  對面的年輕人,只是淡淡地笑著。

  明明已經投身懸崖,但是卻沒有一個傷口。雖然嘴角有著微笑,但是細長的眼睛一片死寂。筆直的黑髮在脖子附近搖晃著,渲染著一副神主樣於的弓鶴的白色服裝五彩斑斕。

  而且,渾身纏繞著不知名的咒力。

  單單只是看著,就仿佛會被刺破皮膚一樣。

  “這是怎麼回事?鬼怎麼了?”
作者: lancy323    時間: 2008-11-24 01:07 PM

  “啊啊,你說這個啊。”

  弓鶴舉起了手。

  此時,在他們的周圍,浮現出了好幾張好幾張假面具。

  是女人的能面具。

  深井。

  是這些假面鬼佩戴的假面的名字。

  “那個是……”

  “那些鬼的靈魂啊。”

  而且,又接著說道。

  “這一代的鬼;被那個舞蹈給安撫了。讓鬼沉睡在美貫和香的身體內,大家似乎都沒有什麼異議。”

  “那麼……”

  “但是,我不能接受。”

  弓鶴冷冷地開口說道。

  “接受?”

  弓鶴並投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把視線投向了辰巳的身邊。

  “穗波,你打算維持這個脆弱的世界……到什麼時候啊?”

  “無論到什麼時候……我都會堅持的。”

  雖然少女反唇相譏,但是很明顯那只不過是穗波的逞強而已。

  即便是和最前面的鬼戰鬥,已經讓穗波疲倦到想要昏倒。如果這樣的消耗戰一直持續下去的話,那麼就會有生命的危險啊。

  “你說你不接受……那你打算怎麼樣?”

  辰巳,又再次問了一次。

  “我不是說了嘛。這份咒力,不能讓她們兩個繼承。要讓靈脈給沖走。”

  聽到這樣的話,辰巳的眉毛挑了起來。

  “做那樣的事情……有什麼用?”

  “……”

  弓鶴,沒有馬上回答。

  相反,這次弓鶴擺了擺手。

  明明什麼都沒有的地板上,又浮現出了兩個新的黑影。

  “香!美貫!”

  “美貫——!”

  辰巳和樹,一個接一個地喊道。

  兩個少女,在弓鶴的後面倒了下來。

  阻止了這兩個想要跑過去的少年,弓鶴的臉,陰沉了下來。

  “為什麼,美貫小姐和香小姐必須要受苦啊?”

  弓鶴這樣說道。

  “什……”

  “哎……”

  辰巳也好,樹也好,沒理解他的意思,迷惑了數秒鐘。

  “為什麼,單單美貫小姐和香小姐,要為這種無可救藥的命運獻身啊。大家一起來分擔痛苦不好嗎?”

  弓鶴說道。

  世界為之顫抖著。

  “疼……!”

  樹緊緊地捂著自己的眼罩。

  裏面的右眼,扭曲著。

  同時,樹也注意到了一個事情。

  這個世界——“黑影”的繭,事到如今,已經和橘弓鶴同化了。

  也就是說,是他的感情,影響了這個世界。

  雖然表面上很冷靜,但是弓鶴實際上很憤怒。比任何人都要激烈,比任何人都要嚴厲,對於將所有的痛苦統統加諸在兩姐妹身上,橘弓鶴比任何人都要憤怒。

  “這樣去,很快就會成功了。只要美貫小姐和香小姐不繼承的話,鬼的咒力就會溢散出去。”

  不知道是否意識到,弓鶴無視地板的震動,接著說著。

  只有聲音是冷靜的。

  充滿著震動這個世界的憤怒。

  “你們只要放著不管就好了。和美貫小姐和香小姐繼承的咒力相比,這樣的咒波污染給與每一個人的餘波,只不過是萬分之一而已。這些小事,就讓這個地方的人共同承擔吧。”

  但是,就算是這萬分之一,也足以讓普通人發瘋的。

  這就是,普通人和魔法師的區別。

  弓鶴明明知道的啊。

  “如果把你打倒的話?”

  辰巳問道。

  “現在,這個‘黑影’和我就是同一個整體。如果我失去了主導權,那麼鬼又被安撫了,所以就會回歸到祭祀的軌道。——也就是說,美貫小姐和香小姐,就會繼承神的咒力。”

  “香曾經拜託我一件事。”

  辰巳慢慢地補充道。

  “拜託我幫助她完成這個祭祀啊。”

  “……”

  弓鶴沒有回答。

  在這個事情上,兩個人的意見徹底決裂了。

  弓鶴知道自己的矛盾。那種蠢笨的矛盾——絕不允許香小姐和美貫犧牲的自己,明明知道犧牲不定的大多數人應該更加地罪孽深重。

  明明知道,卻還是不能讓步。

  對於這種人沒有語言可以阻止他。

  樹也這樣感覺道。

  (必須要站起來……)

  必須要行動起來。

  必須要阻止這個年輕人。

  既然美貫和香也倒下了,穗波也不能動彈,那麼只有自己了。

  明明知道,但是自己的腳還不能動。一直都在勉強自己的身體,因為剛才的那陣眼睛的劇烈疼痛,終於超出了自己的界限。

  沙沙,在自己的頭頂上,放著一個大大的手掌。

  雖然非常的粗魯,但是總覺得很溫柔的,沙沙地撫摸著樹的頭髮。

  “辰巳——”

  “……已經足夠了。樹你就休息一下吧。”

  辰巳微笑著說道。

  之後,抬頭看向弓鶴。

  “細細想來……我一直都欠你的債啊。”

  “……”

  “三年我都沒有回來了……結果,那段時間,一直是你幫我照顧著香,以及葛城家的一切啊。”

  慢慢地,辰巳舉起了手掌。

  今天,不知道是第幾次,辰巳使用神樂的招式。

  “現在我把這些債……還給你。”

  咚。

  如同一枚大炮,辰巳的身體直沖了過去。

  而弓鶴從地板上跳起來,也是在同時。

  辰巳此時並沒有降低自己的速度,而是向著弓鶴的右邊,轉移了攻擊。

  弓鶴也同時向著辰巳的右邊轉去。

  這是一種滑步。

  兩個螺旋。

  就像是鸚鵡螺一般,兩個人的身體同時加速著。

  “……”

  辰已沉默著。

  招式相同,那是理所當然的。

  弓鶴,也是辰巳的師兄啊。

  雖然辰巳的身體素質非常的好,但是對於領悟力差的辰巳,弓鶴當時非常有耐心地一個一個將招式技巧交給他。

  在某種意義上,除了是實際上的師徒關係以外,也是對於辰巳最瞭解的人。

  辰巳,美貫,香,弓鶴——如果說他們四個是兄妹的話,弓鶴就是家裏的大哥。

  “……”

  無法企及。

  即便是相同的步法,如果本事不同的話,結果也就不一樣。這也就意味著,辰巳的這三年,並沒有拉近和大哥的差距。

  對於這樣地事情,即高興,也很懊悔。

  “……我的弓啊。”

  一邊奔跑著,弓鶴小聲說著。

  於是,在年輕人的手裏面出現了一把弓箭。

  剛才的那個面具和美貫他們的出現一樣,在這個繭裏面,弓鶴可以創造出自己喜歡的任意東西。

  並沒有弓箭,弓鶴只是拉了一下箭弦。

  叮鈴——!

  鳴弦。

  原本,是用來攻擊鬼和惡靈的法術。但是,得到了鬼的咒力的弓鶴,幾乎可以創造出來接近于現實物品的威力。

  人類的生命,就是容易滅絕的詛咒集合體。

  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

  接連發射的,五連射。

  辰巳的左手腕被射穿了。

  激烈的疼痛,瞬間傳遍全身。

  因為這個疼痛,辰巳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已經完全麻痺了。

  即便如此,辰巳還是無畏地縮短著和弓鶴的距離。

  “啊啊啊!”

  揮舞著那個有著預示無限苦難的手紋的手掌,

  幾根頭髮隨風飄散在風中。弓鶴趴在地板上,和手掌只有一紙之隔險險地躲了過去。與之相對的,擊出掌底的辰巳的上半身,向著空中飛去。用武術來說,就是失去了平衡。

  作為反擊,從辰巳下方,弓鶴的手掌跟追了上來。

  “……啊啊啊!”

  辰巳用盡全力地,向著後方躍去,

  半途中改變方向的下半身,每一個部位都強烈叫囂著不滿。辰巳無視這些跳躍著。

  辰巳的制服,發出刺耳的聲音,破了。

  而對方的手掌,刮掉了辰巳胸前的布料。

  巨漢辰巳在地板上滾了兩三個滾,終於站了起來。

  “……咳哈。”

  辰巳吐了一口血痰。

  弓鶴的體重還不到辰巳的一半。

  明明如此,但是單薄的手掌,使得自己的全身一直疼到骨頭裏

  是因為技術呢。或者說是咒力?或者說還是因為弓鶴的吸收——吸收了鬼的咒力的緣故啊?

  (……還是說全部嗎?)

  這樣的思考,一直在腦海裏閃現著。

  “變厲害了啊。辰巳。看來經常鍛煉啊。”

  弓鶴輕輕地說著。

  “但是,我還是會勝的。”

  “啊啊。”

  辰巳也承認。

  剛才的那一回合,彼此都瞭解了對方的實力。

  而且使用的技巧又都是神樂術。

  這樣的話,就不可能有一絲僥倖之心。即便是在做幾百次,所有的比賽還是紫藤辰巳敗北吧。

  “……以後,再過幾年的話,你一定能夠超過我的。”

  弓鶴悲傷地說著。

  拿著自己的弓。

  這樣的鳴弦,肯定不會落空。

  一擊,就可以要了辰巳的命吧。

  “永別了,辰巳。”

  弓鶴的手指,離開了自己手中的弓。

  刹那間。

  “八百萬神等乎神集閉爾集賜比神議里爾議賜比氐——”

  凜,傳來了玉串振動的聲音。

  高亮的聲音,將鳴弦的咒力給彈開了。在場的兩個人都知道,這是因為“禊”造成的結界的關係。

  “——”

  弓鶴的呼吸停止了。

  “香小姐——!”

  正因為如此,所以才是被稱為神童的天才吧。

  原本已經奄奄一息的少女,而且是在這個場合中,竟然還能製造出阻礙弓鶴的“禊”。

  “……辰……已……”

  倒在地上的少女,斷斷續續地說道。

  香拼命地伸出手來,抬頭看著巨漢,美麗的側面被淚水弄髒了,努力呼喚著自己的所愛。

  “辰巳——”

  “——!”

  半是條件反射似的,辰巳動了。

  這很難說成是神樂,

  非常明顯,這是武術中的正拳。

  但是,如果被辰巳的拳頭碰上的話,理所當然會跳開。正因為是理所當然的技巧,所以才會單單憑藉技巧來彌補身體的差距。

  而弓鶴的失誤在於,沒有躲開這一拳的攻擊,仍舊想要用神樂技來還擊。

  彼此交錯之際,變成了曲線的手刀劈了下來。

  如此淩厲的力量.想要彈開對方的弓鶴的手,反而被彈飛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拳頭,砸進了弓鶴的胸口。

  肋骨被打碎了,辰巳的手一下子就埋進了對方了體內。

  3

  很長,很長的時間過去了。

  弓鶴和辰巳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弓鶴……”

  弓鶴對著對面喊著自己名字的辰巳露出了迷惑的微笑。

  “……啊啊,是這樣啊。”

  弓鶴輕聲地,慢慢地說著。

  微微地低著頭。

  弓鶴眼中所看到的並不是,香和辰巳。

  還有一個人,在地上蜷縮著,正在努力抬頭看著。

  是美貫。

  現在,美貫正看著這裏。

  不知道對於現在的狀況理解了多少。

  只不過,就在剛才那決一勝負的瞬間,美貫這樣小聲地說著。

  “社長哥哥……”

  所以,自己才會面對著辰巳的拳頭,判斷失誤。

  之所以會這樣,那是因為只有作為守護人這件事情,才是橘弓鶴存在的理由。

  即便被嘲笑。如何地不成體統,他都是美貫忠實的守護人。

  葛城香和葛城美貫——無論是誰,他都想要保護。

  甚至連辰巳也包括在內,他想好好保護這三個弟弟妹妹。

  但是。

  “無論是對於誰來說,我已經變得不需要了啊。”

  所以,笑了。

  自己太懦弱了。

  正因為是自己的懦弱,所以才只會從那場祭祀中逃跑。即便自己在能力上還可以,但是這種思考方法,這種生存方式,都是非常脆弱的。

  不再需要這樣的自己,這件事,對於弓鶴來說是精神上的解脫:

  啊啊。

  或許,就是這樣啊。

  橘弓鶴所討厭的,並不是葛城家。

  而是無法從葛城家的限制中逃脫出來的自己。

  明明知道得這麼清楚,卻還是要反抗,恐怕,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理由。就像非要挨父母打了才能醒悟一樣,只不過是一些孩子似的想法而已。

  “哈哈……”

  弓鶴的氣息中有著血腥氣,安靜地笑著。

  多麼的——蠢笨啊。

  世界,振動著。

  就在放棄的瞬間,弓鶴崩潰了。

  一點點地,弓鶴的身體開始從表面解體。

  “弓鶴!你這個傢伙!’’

  辰巳的臉色變了。

  現在,年輕人的身體正在發生的現象,通過直感瞭解了:

  “對不起啊,辰巳。我只能臨陣逃跑了啊。”

  弓鶴道歉道。

  這不是不好。

  身為兄長,弟弟妹妹已經不需要自己的照顧,是多麼高興的事情啊。

  雖然自己很想看著自己的弟弟妹妹將來的事情,但是自從挨了辰巳—拳頭之後,自己也放心了,那是多麼高興的事情啊。

  被吞噬。

  被溶化。

  或許是要說這正是代價一般,弓鶴的身體正在慢慢地變透明。

  同時,“黑影”的繭——這個世界的輪廓,慢慢地變得模糊起來。

  弓鶴和“黑影”早就同化了。

  鬼的咒力被美貫和香繼承的同時——弓鶴的存在也再次消亡了。

  “弓鶴——!”

  辰巳發出了悲壯的喊聲。

  已經完全忘記了剛才彼此互相殘殺的事情,此時的辰巳傷心地叫著。

  “弓鶴——!”

  喊叫著,喊叫著,怎麼都喊不夠。

  眼看著正在消失的哥哥,至少要留下些什麼一般,辰巳拼命地喊叫著。

  “辰巳……”

  從他的身後,傳來了喊聲。

  而辰巳只有視線看到了那邊。

  “……可能還……來得及。”

  因為是那個人影說的話。

  雖然有些搖搖晃晃,但是,伊庭樹還是站了起來。

  正在看著。

  樹正在看著這裏。

  仿佛是電影閃回一般,從剛才到現在的所有場景。

  美貫也站了起來。

  香,穗波,鈴香,貓屋敷,安緹莉西亞,黑羽,大家都在拼命的戰鬥著。

  ——而且,現在。

  辰巳和弓鶴,為了將來微微變得好一些,戰鬥著。

  而大家拼命戰鬥的結果,將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忽略只是為了消滅一個叫做橘弓鶴的存在而已,樹理解了。

  或許,在此之前,老早,命運就是這麼設定的吧,

  鬼的咒力,將由香和美貫兩個人繼承。

  而作為代價,橘弓鶓會死去。

  既然明白了,就不能原諒。

  就是這樣的。

  大家都在各自的場所,為了各自的理由,而拼命戰鬥的結果。

  正因為如此。

  自己無論如何都想看到可以幫助到大家的未來。

  (……啊啊,是這樣啊。)

  為什麼,到現在都沒有發現啊。

  支蓮教授自己體術的理由。

  教授自己五行拳的理由。

  那種絕對不可能一蹴而就的拳法,並不是讓樹戰鬥來用的啊。

  就是的。

  從—開始,支蓮就這麼說的。

  ——“啊啊,你不用苦惱啊。原本,勝利並不是戰鬥的目的。

  ——”你就認為那是為了逃跑贏得時間的技巧就好了。”

  五行拳,並不是戰鬥的手段。

  並不是為了打倒敵人的手段。

  “爭取時間……為了……戰勝自己……”

  樹捂著自己的眼罩。

  雙腿哆哆嗦嗦地顫抖著。

  牙齒,嘎噠嘎噠地,打著戰。

  可怕啊。

  這種方法,到底管不管用,樹並不清楚。

  最多只是在腦內的預測。只是覺得既然現在在“黑影”的內部,說不定也有可能,有點類似妄想的想法。

  即使這樣也好。

  可能性,如果有一點點地正確性的話,伊庭樹就會這樣說道。

  “戰勝不了任何人都無所謂——那種可以看穿那種方法的‘力量’!”

  樹摘下了自己的眼罩。

  “小樹——?!”

  後面,傳來了穗波的聲音。

  但是,樹不再迷茫了。

  就算自己粉身碎骨,也不會後悔。

  “力量”,不就是這樣的東西嗎。

  能夠幫助一些人的“力量”,如果是在自己的身體裏面的話。

  現在不使用的話,更待何時——!

  ”看吧。”

  “我看。”

  樹吼著。

  ”看吧。”

  “我看。”

  樹吼著。

  ”看吧。”

  “——我看!”

  樹咆哮著。

  直到深處,深處,更深處。

  直到那個地方,那個世界,本質中的本質,更加的本質。

  看著。

  思考著。

  不,看著自己的記憶。

  檢索著可以使用的咒力,法術。

  “社長命令。”

  靜靜地,樹說著。

  雖然很低沉,但是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到了。

  慢慢睜開的紅玉般的右眼——妖精眼散發光芒的同時,伊庭樹命令著。

  “穗波,發動強制魔法。利用空間歪曲魔法,利用固定座標將我們社章的線連起來。在我們周圍展開空間扭曲。”

  “——啊。”

  咚,強烈的咒力,逼向了穗波。

  同時,樹也明白了那個魔法的構成。

  那個穗波曾經使用的魔法。

  那是穗波加入結社之後,第一次使用魔法的晚上。

  那個在布留部市的山中,發生了“回歸”的咒波污染,出現冰海的時候。

  為了拯救被封印在了冰海中的樹和安緹莉西亞,穗波馬上布下了環狀列石,將外側和內側的空間連接在了一起。

  而這次,剛好相反。

  從內部,連接外部空間的,空間歪曲魔法。

  “我在此祈求!”

  穗波自然而然地,吟唱著咒語。

  雖然沒有環狀列石,但是在周圍強烈的咒力的引導下,穗波發動了魔法。

  “我在此祈求。我的力量之源,我的國度之本的生命之樹,我向你祈求,繼承古之傳承,將此地和別處台為一體!”

  山的半山腰處。

  杉樹林的深處。

  而在一棵杉樹旁,貓屋敷靠在了那裏。

  小小的“黑影”早就被消滅掉了。與此同時,接近山頂的那個人太也消失了。

  “哎呀啊……到底怎麼樣了啊?’’

  雖然是與往日不同的輕浮的口吻,但是仍舊非常不安地看著山頂。此時。

  “熱!”

  貓屋敷,按著自己的胸口。

  在那裏收著的“阿斯特拉爾”銀質社章,發出奇怪的熱量。

  不僅如此,在貓屋敷的眼前,如同海市蜃樓一般,黑夜發生了扭曲。

  從那裏面,傳來了一個聲音。

  貓屋敷微微閉了一會眼睛。

  “……哎呀呀,社長命令啊。那樣的話,就沒有什麼辦法了啊。”

  “真會差使人啊,社長。”

  “……喵嗚。”

  “喵嗚。”

  “喵嗚。”

  “喵~~~~~~~~~嗚。”

  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一般,周圍的四隻貓回應著。

  “拜託了啊?玄武,白虎,青龍,朱雀。”

  貓屋敷叫著四隻貓的名字,深深地呼了一口氣。

  唰,貓屋敷打開了自己的扇子。

  “一二得二,二二得四,二四得八,二八一十六——”

  六十四卦三百八十爻陣。

  貓屋敷拿手的陰陽道的秘術。

  而就在“黑影”的繭的旁邊,也發生了相同的現象。

  “熱!”

  “安緹莉希亞小姐!”

  黑羽趕到旁邊的時候,安緹莉希亞按著自己的袖口。

  立刻發現,銀質社章在閃閃發光。

  似乎“阿斯特拉爾”的社章,就是這樣被安緹莉西亞給收起來的。或許沒有掛在看得見的地方,只不過是自己身為股東而非社員的自尊心作怪吧。

  然後,安緹莉西亞,浮現出淡淡的微笑。

  “……我聽到了啊。”

  安緹莉西亞抬起頭來,自言自語著。

  黑羽也看到了。

  自己眼前的空間搖曳著,而在對面,少年樹的身影站立在那裏。

  剛才,就在那個瞬間,繭的內外連接在了一起。

  之後。

  “安緹莉西亞。”

  樹並沒有轉過身來,而是背對著對方呼喚著。

  嘶,樹將手伸向了一邊。

  而從那個食指上面,掛著一條血。就在剛才,或許是自己咬破的吧,那如同寶石一樣鮮紅的血。

  “……”

  一瞬間,安緹莉西亞擾豫了。

  但是。

  “好吧。”

  少女點頭道。

  “雖然說是什麼社長命令,讓我有些不舒服……那個……是你和線連結的東西吧。”

  安緹莉西亞走了過去。

  跨過了空間的界限.抓住了樹的手,

  安緹莉西亞將那個食指含在了自己的嘴裏。

  “……安緹莉西亞,小姐?”

  騰地一下黑羽的臉變得通紅。

  當然並不是魄那個情景如何的情色。

  只是覺得,這樣的話,似乎就彼此簽訂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契約一樣。

  咕嚕,安緹莉西亞的喉嚨顫抖著。

  “……啊。”

  仿佛要組織什麼東西出來,安緹莉西亞抱著自己的身體。

  顫抖著,握著自己的“所羅門五芒星”,同一只手裏面飛出洞壺。

  召喚的魔神,就此決定了。

  “——Idostronglycommandthee,byBerahanensis,PaumachiaandApplogleSedes;bythemostPowerfulPrinces.Genii,Lichilde,andMinistersoftheTartareanAbode;andbytheChiefPrinceoftheSeatofApologlaintheMinthLegion——”

  如同歌唱般的,召喚吟唱。

  為了召喚強大的魔神,安緹莉西亞將咒文從祈禱文變成了“精靈之鎖”的咒文。

  “OTHOUwickedanddisobedientAsmody,becausethouhastrebelled,andhastnotobeyednorregarded;theybeingallglorlousandincomprehensible……”

  咒力,無限地增大。

  那是從繭中傳來的,由樹的右眼引導的咒力。

  還有就是,從安緹莉西亞的體內湧出的咒力。

  剛才喝下的樹的血,便成了連接少年和少女的絲線,從內到外無處不在的咒力,擺弄著安緹莉西亞。

  (……樹)

  那種被灼熱挑撥的意識,彼此聯繫著。

  都集中在絲線的前端。

  而在那個前端,魔神顯出自己的身影。

  安緹莉西亞?雷?梅紮斯高聲地呼喚著魔神的名字。

  “現身吧阿斯莫德!統領七十二軍團和十八惡靈的至高女王!”

  咒力開始集中。

  出乎意料刹那間品質凝縮,現身在了現實。

  “哇,啊……”

  黑羽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那竟然是個女人——甚至可以說是極致的美女。

  但是,在這張美女的面孔的右邊是一個公牛的頭,左邊是一個公羊的頭。而且口中刺溜刺溜的火焰的舌頭不斷蠕動著,在腰部附近纏繞著—個長長的蛇尾。

  而且,即便如此,這樣的一個魔神還是很美麗。

  阿斯莫德。

  身為七十二魔神,並且是占住頭領四柱的地位,此時就出現在這裏。

  如果月亮有意識的話,或許也會對於這個情景感到驚愕吧。

  從表面上來看,和剛才那個蛇很相象。

  新的,數十個,數百個的蛇群在山坡上蠕動。

  但是,這一次,每一群蛇都有機的聯絡著咒力,構成了某個具有含義的形狀。他們的前進方式,看上去並不是一種本能的動作,更像是一種整齊地組合在一起的團隊合作。

  “這個是……”

  在半山腰,影崎小聲地嘟囔著。

  即便沒有看到,他的感覺也已經發現了。

  而在這個山中現在再發生了什麼事情,他自己也很清楚。

  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陣。

  貓屋敷使用過的陰陽道的秘技之一。

  召集三百八十四式神,聯繫咒力,布下一個複雜精緻的魔法圓圈。

  而且,這個魔法圈是——

  “所羅門王的法術……”

  另外,還有一個。

  那個突然出現的有著巨大魔力的魔神,出現在這個地方的事情,他也知道。

  那個自古至今,有著好幾個傳說的魔神。

  阿斯莫德。

  把那些咒力聯繫在一起的話,就會變成一個奇跡。

  “怎麼可能……和其他系統的魔術師,融合……!”

  雖然語氣很輕,但是,影崎的聲音中,隱藏著一股戰慄恐怖。

  4

  三個魔法,在繭的內部抵抗著黑暗。

  ——最近的那個,是穗波。

  凱特爾魔法。

  在遠古的凱特爾魔法中傳承下來的為數不多的,空間扭曲秘法。

  ——稍微遠一些的地方,是安緹莉西亞。

  所羅門王的魔法。

  連接少女和樹的至上魔神——阿斯莫德就出現在那裏。

  ——最遠的地方,就是貓屋敷。

  陰陽道。

  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陣,描繪出了一個完整的魔法圓圈,將所有的東西都包圍在一起。

  “……”

  樹的右眼,同時注意著這三個魔法。

  通過看——通過認識,似乎可以發現新的意義。

  以穗波的凱特爾魔法為仲介,利用了魔神的咒力。將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陣式在整個山中形成。

  也就是說,是魔法同仁的融合。

  (應該,可以……)

  咬著自己的牙齒,樹睜大了自己的紅玉般的右眼。

  妖精眼。

  那個可以看穿所有咒力的眼睛。

  在這個眼睛面前,凱特爾魔法,陰陽道和所羅門魔法之間沒有任何關係。正因為如此,樹才認為可以形成這樣新的魔法。

  但是。

  這是多麼困難的事情啊。

  本來,這樣的魔法會產生屬性衝撞。

  一旦某個魔法的屬性確定下來的話,就會很難和其他的魔法混合在一起。

  這種現象叫做咒波干涉。

  程度比較輕微的話,可能只會導致魔法效果的降低,嚴重的話,甚至會造成咒波污染。“阿斯特拉爾”被疏遠的理由,就是對於這個現象有著很深的機會。

  樹只不過是想讓各位同伴就在附近使用魔法,只不過是沒有想到把每一個不同的魔法融合為一個的想法。

  (……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樹的右眼充滿了力量。

  想起來了。

  那個時候,另外一個擁有妖精眼的少年——馮說過。

  ——“你的眼睛,無論是異端還是異形都能夠看的到吧。被你的眼睛所吸引而聚集在一起的東西,很多都是非常失敗的東西。但是,雖然如此,樹你也不是必須要這麼做的。”

  ——“對於自己不認同的東西,正因為自己是魔法師,所以只要有理由,就可以不要用盲目地聽從的。”

  雖然,自己並不知道當時他所說的話到底是不是真心話。

  後來,背叛後的馮,成為了自己的敵人,就更加不知道他說的話當中哪些是真心話而哪些又是謊言。

  即便如此,樹想到。

  即便所有的話,都是謊言。

  即便那些都是亳不切實際的,虛無縹緲的幻想。

  即便如此,如果可以實現的活,也沒有什麼不好。

  “你看著吧!”

  這並不是為了打倒什麼人。

  這並不是為了戰勝某些人。

  是為了拯救某些人——為了這樣如同做夢的目的——樹想要使用魔法。

  樹又吼了一次。

  簡直,就像是鮮花凋謝了一般。

  這個世界世界,“黑影”的繭,它的內部暴露了出來。

  深處的深處,最深處。

  本質的本質,最本質。

  也就是說是,鬼的本質。

  被稱之為一言主神的東西,更加本質的東西。

  在這個只有黑色地板的空間,這個充滿魔法和欺詐的世界裏面,在消失的橘弓鶴的身後——伊庭樹,確實發生了幻視。

  聲音,搖晃著。

  “祭祀……還沒有結束嗎?’,

  還是,那句話。

  假面的鬼,鬼的本體,大太說的那句話。

  “不對。”

  樹後退道。

  “不是那樣的。那個只不過是讓人類明白一樣,這只不過是你說的一些場面話的替代品而已。”

  樹嚴厲地說著。

  這種事情,自己早就知道了。

  自己想看的,是更深處的東西。更底層的東西。那個隱藏在話語背後的,真正的想法。

  右眼的紅色,越來越深。

  飄忽忽地,覆蓋世界的花瓣一片一片地凋落。

  “……怨……”

  樹聽到了。

  “怨。”

  就是這樣說的。

  “怨。”

  無論是好事,還是壞事,都只有這一句話。

  (……啊啊!)

  樹,很清楚。

  純粹的為憤怒而憤怒,就是這樣。

  純粹的為仇恨而仇恨,就是這樣。

  那就是鬼。那個只是一味地乞求趕快結束祭祀的,可憐的魂魄的集合體。或許,和橘弓鶴同化的事情,或許也是因為這些魂魄無處可去的緣故。

  ——惡事亦一言,善事亦一言,吾乃言離之神,葛城的一言主神。

  只用一句話,就明辨好壞。

  那種可憐的真實。

  “怨。”

  這種思念,連著喊了三次。

  這種激烈的程度,動搖著樹的身體。持續了一千多年,一直一直醞釀的恕念,單單這樣就可以咒殺人類了。

  妖精眼,如果沒有散去這種咒力,那麼少年樹就已經死了三次了。

  “夠了……”

  樹伸出手來。

  自己很實在地感覺到了手的融化。“黑影”是要打算吞噬自己。就像來到這個空間做的夢一樣,黑影真的是妄想要吞噬伊庭樹。

  “已經,夠了……!”

  樹睜大了雙眼。

  樹粉碎了這種眼睛的疼痛。

  在樹通紅的視野中,三個魔法合為一體。

  ——歪曲的空間,彈開了黑影的攻擊。

  ——阿斯莫德的咒力覆蓋了整個“繭”。

  ——式貓們創造的巨大魔法圈,完成了。

  “樹!”

  “小樹——!”

  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了同伴的聲音。

  樹,微笑著,將自己眼睛看到的魔法——盡力幻想著自己心底追求的魔法。

  妖精眼,在這個世界裏面,只看到了一個魔法。

  之後,“影”的繭,就如花瓣凋謝了。

  5

  雪還在下著。

  因為可以看到夜空,所以肯定馬上就要停了。實際上,雪勢確實沒有剛才大,只不過是慢慢地從天空飄落下來。

  “唔……”

  連辰巳,都累得癱倒在雪地上。

  旁邊是,掛著注連繩的岩石。

  那是被“黑影”吞噬之前,兩個巫女舞蹈的岩石。

  “香!美貫!”

  辰巳慌忙站了起來。

  身體的每一個關節都很痛。劇烈的疼痛遍佈全身,一直疼到骨頭裏。

  但是,辰巳無視這些疼痛,向著岩石的旁邊跑了過去。

  在那裏,躺著一位穿長袖和服的少女。

  “香。”

  “辰巳……”

  香虛弱地抬起了頭。

  好像沒有什麼大礙。只不過是有些祭祀後的脫力虛弱,好在沒有什麼嚴重的傷害。如雪般白皙的皮膚也沒有一點傷痕。

  辰巳松了一口氣,抱起少女,臉上的表情突然為之一變。

  還有一個人影,倒在了附近。

  辰巳不敢相信,睜大了目己的眼睛。

  “弓鶴——!”

  “啊。”

  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一個人影遮住了月光。

  “真令人意外啊。沒想到,弓鶴還能活下來。”

  是鈴香。

  後面還跟著幾個術者。其他的人似乎已經先回到大宅子來裏面去了。或者說,是在做一些清理工作。

  低頭看了一眼辰巳和香,鈴香扭頭看向了另一邊。

  “那是怎麼回事啊,‘阿斯特拉爾’的二代當家。”

  那是岩石的後面。

  辰巳和香,突然啊地,吸了一口涼氣。

  “樹!”

  “哈哈。……太好了。”

  少年用虛弱的聲音,向辰巳點了點頭。

  “鈴香大人……”

  “……奶奶。”

  穗波和美貫支撐著少年的肩膀。

  美貫因為太小了,所以連腦袋都借來給少年依靠。自己拼命地墊著腳尖,兩個辮子跳動著,非常的奇怪。

  只是打量了一下美貫,鈴香又問著其他的事情。

  “你的眼睛,還好吧?”

  “啊,啊啊……算是吧。”

  樹苦笑著。

  樹的眼睛上又戴上了眼罩。

  只不過,如果這個鈴香知道妖精眼的事情的話,那麼她到底瞭解多少呢。

  “鈴香大人,謝謝你啊。”

  “為了什麼?”

  “哎呀,那個。”

  樹言語含混著。

  自己的妖精眼也看到了,在半山腰布下結界的鈴香的身影。

  不知道是否感受到這種顧慮,鈴香歎著氣。

  之後。

  “你的魔法。”

  鈴香指了出來。

  “利用了一言主神的咒力,又創造出了一個迴圈型的靈脈吧?”

  “哎……!”

  聽到這句話,穗波回頭看向樹。

  “……那個,啊,差不多吧。”

  自信滿滿地,樹撓著自己的臉。

  是在那個“黑影”的繭中的魔法:

  不可能將所有的咒力全部化為烏有。

  但是,只要還殘留著一言主神的咒力,悲劇就不會停止。

  無論怎樣繼承,無論怎樣封印,仇恨還是會帶來仇恨,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再次發生今天這種事情。

  所以,樹利用了這種力量,又重新創造了一個靈脈。

  (這樣的話……)

  這樣的話,就不會出現咒波污染。

  因為現存的靈脈中,有被拋棄的一言主神。所以會有它的咒力不斷溢出。

  但是,如果靈脈自己就是新造出來的話,就不用擔心會溢出。

  而且,這樣的靈脈,可以慢慢地接受人們的影響。溫柔也好。高興也好,悲傷也好,憤怒也好,接受他們,並且成長。

  樹在布留都市就看到過這樣的“龍”。

  因此,就將三個魔法融合在了一起。

  ——將繭內外的空間連接。

  ——利用阿斯莫德的力量封印“黑影”。

  一一利用式貓創造的魔法圈,將咒力引導向新的靈脈。

  (……這都不是自己的力量啊。)

  樹慚愧地低下了頭。

  無論到哪里,樹總是要借助別人的力量:穗波也好,安緹莉西亞也好,貓屋敷也好,總是不斷地提著一些過分的要求,一味地讓別人答應做事情。

  這樣的話,自己就沒有辦法見人了啊。

  “……”

  同時,鈴香拼命地忍住了自己的吃驚:

  原本,這樣的法術,在古老的法術中還是有的。

  在建造一個國家的時候,將附近的靈脈引過來,重新造一個出來,這在過去,是很基本的事情。

  不過,從來沒有在沒有時間,沒有儀式,只有幾個人的情況下成功的。

  這就和在眨眼之間建造了一座大壩一樣。

  “你是……”

  對著剛說一半的鈴香,樹問道。

  “你到算怎麼處理……弓鶴?”

  “新的靈脈也需要一位元守護人。”

  “對此……曾經和咒力仇恨融為一體的弓鶴,應該很適合……嗎?”

  被鈴香把話搶先說了出來,樹啞口無言。

  看到這個樣子,鈴香說道。

  “真愛管閒事啊。‘阿斯特拉爾’的二代當家。”

  “對,對不起。”

  不由自主地,樹低下了頭。總覺得自己想要為弓鶴求情,減輕處罰的企圖被對面的鈴香給看穿了似的。

  “啊啊,算了。既然一言主神的加護,沒有辦法傳給香和美貫的話,作為代價,有了一個新的靈脈,作為交易也算不壞啊。”

  “是,是的。”

  又被看穿了。

  羞恥啊,羞恥。少年樹的臉如同火雲一般,燒得自己沒有一點力氣。

  “社長哥哥!你看!”

  突然,美貫指著另外一個方向喊道:

  所有的人都回頭看去。

  呼呼地。

  好像有什麼東西出來了。

  是鬼火。

  山下,紅色的鬼火快速的飛舞著。

  但是,對於這些魔法師來說,他們看到的是不同的東西。

  “百鬼夜行……”

  穗波說道。

  那是超過一百的假面鬼。

  跟在後面的是,成千上百的死靈和怨念。

  他們沿著新的靈脈,緩緩地舞動著,高興地消失了。

  一言主神的眷屬們,跳躍著,歡笑著,消失了。

  百鬼夜行,就這樣結束了。

  那是樹最後一次在葛城看到的最美麗的風景。
作者: lancy323    時間: 2008-11-24 01:07 PM

第十一章 魔法師和鬼夢

  數日後的,布留部市。

  冬日的寒意慢慢減退的,一個休息日的下午。

  從陰霾的天空中,陽光斜斜地照射下來,勉勉強強地投射到了大樓中間的某處地產。

  前庭和後庭中,日本司空見慣的植物,沐浴在陽光下,感受著早春時節的氣息:

  這是“阿斯特拉爾”的所在。

  從裏面的某個房間裏,傳來了撕心裂肺的慘叫。

  “——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

  一個少年,在床上滾來滾去。

  就連捂臉的雙手都疼得厲害。得得得地,牙齒不斷打著戰,可以想見那種疼痛多麼地厲害,個個見到這種慘像都臉色發青。

  但是,惡魔,似乎對此仍就不是很滿意啊。

  “這點小意思,你就忍耐一下吧!”

  茲地,毫小留情的一聲響。

  順便,自己的頭更加厲害地被按著。

  那種可以稱之為纖細的雪白手腕,卻毫不留情地緊緊地按著少年的頭。

  是穗波的手。

  而在她的另外一隻手上,則塗滿了顏色怪異的軟膏。

  那是由凱特爾魔法特製的密藥。

  “可,可是……那個……被亂七八糟地塗上之後,真的很疼啊……”

  幾乎就要斷氣了似的,樹問道。

  “那也沒有辦法啊。因為這次你暴露在如此強大的咒波污染下這麼長的時間啊!為了避免有後遺症,我不是說過好幾次了嘛,這一周之內,你都必須要不停地塗抹這種藥膏,還要吃些內服的藥品。”

  “唔唔唔……”

  滿眼淚光,樹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其實自己並不是不能理解。

  但是,自從那天穗波發現這種藥膏可以稍微抑制這種折磨人般的疼痛之後,就已經預示著自己的悲慘命運了——就是現在這個結果啊。

  不過被一個女人這樣盯著,塗上這種藥膏,世界還真的是好無情啊。

  “那麼,那麼,我自己來……”

  穗波制止了樹戰戰兢兢伸出去的手。

  穗波非常認真的表情看著可憐兮兮的樹。

  “社長。——你的眼睛,真的沒事了嗎?”

  “嗯。這次……好象。”

  樹摸著自己的眼罩,自信滿滿地說道。

  每一次,樹總是在使用了妖精眼之後,會馬上昏倒。但是,這次的結果,只是因為過度的疲勞而昏了過去——右半身麻痺,一時無法忍受的劇痛的襲擊,之類的事情卻沒有發生。

  個中的原因,並不是很清楚;

  不過,這次倒是樹,第一次有了“可以使用”這只右眼的想法。

  “……”

  穗波,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少年。

  “穗波?”

  “嗯?唔唔唔。因為這樣就不會疼了,所以忍耐一下吧。”

  穗波將手中的軟膏,又混合了其他預先已經準備好的其他的藥物。

  雖然效果有所不及,但是可以用塗抹的方法來彌補。穗波用自己的食指和中指粘取了少量的藥膏,向少年的臉上抹去。

  “感覺如何?”

  “好像,好像好了……一點。”

  少年苦著一張臉,回答道。

  雖然樹扭曲著的臉疼得厲害,但是在這裏只能情非得已地說著話。

  “那麼,找馬上就要塗了啊,在那裏坐好。”

  “好,好的。”

  對著已經老老實實做好準備的樹的臉,穗波小心翼翼地塗著藥膏。

  “……”

  突然,想起了一個事情。

  (……小樹,還真是努力啊。)

  這個少年,確實已經長大了很多。

  作為一個社長來說。

  做為“阿斯特拉爾”的一員。

  不再逃避自己的右眼的事情,也只不過是他成長後的一個結果而已。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啊。

  自從進入這個公司以來,自己一直都在教給樹有關社長的業務和魔法師的事情。所以,自己就一直象現在這個樣子面對著他。

  什麼時候,立場變了啊。

  為什麼,男孩子都會在眨眼之間,長大這麼多啊。

  這樣想著,穗波的心裏泛起了難以言喻地感情波瀾。就算是自己,也不明白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真的嗎?)

  穗波問道。

  不,問問題的,是另外一個一直都很冷靜的自己。

  那個時候,和大太戰鬥的時候。

  這個少年,就在那樣的環境中慢慢地長大了吧。

  這種寂寞的,胸口發悶般的,不可思議的心情。

  想著想著,穗波不由地喊出了少年過去的外號。

  “……小樹。”

  “疼疼疼……啊,什麼事?”

  喊著疼,樹的眼睛眨了眨。

  樹似乎也發覺了穗波好象有些什麼不同,不由自主地身體緊張地僵在了那裏。

  “啊,那個……”

  穗波,似乎在理由一樣,含混不清地說著。

  自己需要勇氣啊。

  雖然只是一句話,但是還是需要踏出這一步的勇氣。

  那個不及樹十分之一的勇氣。

  “我對……小樹你……”

  就在話說到一半的時候。

  RRRRRRRRR……

  樹上衣口袋裏面的手機響了起來。

  “啊,對,對不起。”

  樹慌忙拿出手機。

  剛剛按下接聽鍵。

  “樹哥哥!”

  馬上一聲怒吼震破了樹的耳膜。

  “哇,勇花!”

  是自己那個住在紐約的表妹。

  原本樹就沒有轉戶口.所以嚴格意義上來說彼此沒有血緣關係。只不過,從小時候開始,勇花就一直強調“我是哥哥的妹妹啊。”,怎麼甩也甩不掉了。

  “怎,怎,怎麼啦……?”

  “這次的春假,你沒有過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突然,勇花單刀直入地問道。

  這次,可是再也不能像以前隨便找個藉口搪塞過去了啊。此時的勇花可是滿腹的怒氣啊。因此,樹不得不正兒八經地說著自己的理由。

  “不是,那個……因為我的出勤天數不夠,需要補課……”

  “……出勤天數?哥哥,雖然我知道今年你住院的次數比較多,但是你不是說過勉勉強強可以過關的嗎?”

  “哎呀,那個,那個天數有點……總之很多事情啊……”

  “哼。你竟然放著如此可愛的妹妹不管。”

  勇花冷不防地,放了一支冷箭。

  當然,樹不可能正經地回答她的問題啊。

  “所以啊,哎呀,那個,所以……”

  “……哎呀呀。”

  看著這個愈發手忙腳亂不知所措的少年,穗波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微微放下心來。

  微微有些遺憾。

  “……小樹你啊。”

  穗波想起了樹說的幾天前的事情。

  在祭祀戰鬥之後,樹他們在葛城的家宅中呆了一段時間。

  是為了做好善後處理。

  樹創造的新的靈脈,沒有完全結束的祭祀,受傷術者的治療,向“協會”報告,總之問題堆積如山。

  好不容易,在“螺旋之蛇”這件事情上,由於弓鶴只是接受了一下入門,並沒有加入“螺旋之蛇”,所以似乎協會就沒有追究。或許,站在身為“協會”一員的葛城的立場來看,這一次的事件導致的波及恐慌,使得協會有所顧忌,不過具體怎樣,就不是很清楚了。

  ——不過。

  而弓鶴恢復意識之後,聽到了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就一直沒有開口說話。

  或許他有自己的思考吧。

  他把自己關在了一間房間裏面,和黑暗融為一體,沒有出來過。

  “那個傢伙,非常的疼愛我們啊。”

  辰巳說道。

  這個巨漢也為了這些善後工作東奔西跑。

  為了不讓香和美貫擔負過多的重擔,他反復說服著家族裏面的重要人物。原本不打算牽涉其中的鈴香也被拉了出來,終於在半求半強迫的情況下,家族的入允諾確保少女兩個人有一定的自由。

  而樹和穗波他們的工作就是為了這些事情做輔助工作。特別是穗波和貓屋敷,被要求要就新的靈脈和弓鶴作為將來的管理人的管理計畫提出一份詳細的報告。

  當這些事情全部都結束之後,已經是傍晚了。

  對著先期回來的樹他們.從屋子裏面傳來了絲絲呢喃。

  “……你們真是多管閒事啊。”

  是弓鶴的聲音。

  透過了拉門,靜靜的一句話。

  這句話中,包含了很多的含義。

  或許,這三年間橘弓鶴所有的煩惱,所有的思考,都凝結在這一句話中。

  “……”

  樹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站在了那裏。

  因為自己也是沒有辦法的不得已而為主。

  新的艮脈也好,制定弓鶴為管理人也好,結果都只不過是自己的任性而為。

  所謂的什麼拯救某人,純粹是自欺欺人而已。

  “那麼。弓鶴——”

  此時,香插嘴道。

  “……不過,謝謝。”

  弓鶴。留下了這樣的一句話。

  黑羽真奈美,身上穿著清潔打掃的服裝。

  那是她的戰鬥服。

  穿著工作服,拿著掃帚的樣子,不輸給歷史上的任何一個英雄豪傑。

  通過騷靈現象,雞毛撣子和抹布統統飄在半空,瞬間,就將“阿斯特拉爾”的房間打掃千淨。向著這些清掃工具發號施令的幽靈少女,看上去就像這個國度的女王。

  終於,要面對這個雙手掩面的社長。

  “……樹,因為幫不上什麼忙,所以能不能拜託你閃開一下啊?”

  “啊啊,好的!我來幫忙好了!”

  “……那你幫我做什麼呢?”

  “哎,那個,啊,什麼都行啊!”

  “那麼,你就把那邊散落的書給收拾一下吧!”

  忘記了塗抹藥膏的疼痛,樹站了起來。

  此時,可不能違抗啊。

  自從那件事情以後,黑羽好像就有些心情不佳。

  不過她的這種不高興,也真的讓人莫名其妙。端出來的紅茶會微微發苦,視線冷冰冰的。如果提出什麼意見的話,恐怕早就被她踩在腳下了吧,這是莫名其妙的奇怪感覺啊。

  就在樹慌慌張張地,整理著書架上的書籍的時侯,大門口的門打開了。

  “嗯,你在幹什麼啊?”

  那是到院子裏面去的穗波,在安緹莉西亞的陪同下又回來了

  “安緹莉西亞,為什麼……”

  “那個,今天不是嗎?因為我這邊也已經什麼都處理得差不多了啊。”

  安緹莉西亞,微笑著,優雅地說道。

  “蓋提亞”也一起擔任了這次葛城家事件的善後工作。

  只不過,這邊只是通過了在“協會”內的擁護和一些政治手段,賣給了葛城家一個人情。作為“蓋提亞”,這是一次難得的挽回名譽的機會,所以樹總覺得達芙奈這幾天非常的高興。

  同時,也微微地放下心來。

  黑羽或許因為有客人來,心情會變好一些吧。

  但是,看來樹想錯了。好像因為安緹莉西亞的來訪,使得黑羽的樣子更加得奇怪了。

  雞毛撣子打碎了器皿,抹布來回擦著同一個桌子。這種完全明顯無關的騷靈現象,最後終於使得連樹好不容易整理好的書架也給弄翻了。

  “怎麼了,真奈美?”

  穗波擔心地問道。

  “對,對不起!沒……沒什麼事情!”

  “沒什麼事情,不想是這麼一回事吧。自從回來之後,你就有些奇怪啊。”

  “……”

  黑羽點了點頭。

  握著自己的工作服的一角,黑羽的臉紅到了耳根,這樣說道。

  “那還不是因為安緹莉西亞小姐啊。……在祭祀的最後的時候……和樹那樣……”

  “哎?”

  聽到這裏,安緹莉西亞愣住了。

  “啊,那個是……”

  連鎖反應似的,連穗波也眯起了眼睛狠狠地看著樹。

  “我,雖然沒怎麼看得清楚……在召喚阿斯莫德的時候……那個什麼了啊?”

  “啊,那個時候……我也不是記得很清楚了……”

  就連樹也有些莫名其妙了。

  “你說你記不得了。”

  安緹莉西亞的聲音,提高了八度。

  金色的頭髮波浪般地抖動著,一如她的怒火。

  “你,竟然讓我喝下那種東西,是這麼一回事啊?”

  聽到這句話,樹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啊,那,那個東西?!”

  “就是那個,作為和阿斯莫德連線的必需品……”

  “哎,那麼,是像之前那樣用安緹莉西亞的鮮血……”

  “這次相反——!”

  “之前?!”

  這次,穗波和黑羽,兩個人同時扭過頭來。

  “等一下,安緹!怎麼一回事啊!”

  “樹!剛才的話——!”

  “……”

  樹和安緹莉西亞彼此看了對方一眼,一瞬間,連大腦都轟的一下沸騰了。

  但是,雖然滿臉通紅,但是安緹莉西亞還是用鼻音小聲地哼著。

  “……那你認為是什麼事情啊,穗波?”

  很明顯,安緹莉西亞心虛了,而且是非常地心虛。

  眼看著,穗波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小樹!”

  “樹!”

  “那個啊,你們搞錯了!雖然不知道你們是怎麼想的,但是絕對不是你們想像的那樣啊!啊呀,安緹莉西亞,你倒是說些什麼啊!”

  樹慘叫著,辯解著。

  或許是看到樹如此悲壯的表情,安緹莉西亞肩膀一下子松了下來。

  “……原本以為可以看一場好戲來著。”

  安緹莉西亞小擊地嘟囔著。

  一瞬間,大家都松了一口氣。

  或許是為了轉移注意力,樹又回到了原本的話題。

  “說,說這些幹嘛,大掃除!掃除!還沒有做完不是嗎!”

  ”啊啊,這也是很重要的啦。”

  萬不得巳,穗波下了結論。

  “……之後,要好好給我說清楚啊。”

  “那,那個時候一定叫上我啊!”

  就連黑羽,也握緊了拳頭,狠狠地說道。

  “……”

  不知為什麼,樹感覺到了比以往還要強烈的恐怖感覺。

  之後,大家之開始一起大掃除了。

  微微遠離正屋的地方,站著兩個人影。

  那是龍蓮寺旁邊的一個小山丘。可以看到半個街景的山丘。是自古以來只有當地人才瞭解的一個地方,是在城市裏面能夠看到最美的夕陽的地方。

  雖然,現在還不是傍晚。

  沒有其他人的這個山丘上,一個人影問道。

  “不打算露個面嗎?”

  “我去露面幹嗎?”

  是石動圭。

  穿著一成不變的夾克,沒有看一眼對方,回答道。

  影崎聳了聳肩膀。

  “是嗎?因為你看起來好像和美貫和弓鶴很有共鳴。”

  之後,影崎又說了一句話。

  “你堅持在這裏見面,不就是因為可以看得到‘阿斯特拉爾’那裏不是嗎?”

  “……”

  圭沒有回答。

  影崎淡淡地笑著。

  “你不認為你們的遭遇很相像嗎?”

  “……”

  因為沒有血緣關係,所以自己永遠趕不上貓屋敷。

  因為沒有才能,所以美貫無法面對自己的姐姐香。

  還有,比任何人都珍視這姐妹二人的,橘弓鶴。

  正因為那麼地珍惜,所以就選擇了那樣一個破壞的靈魂。

  充滿著矛盾的思想。

  或者說,或許真的和某個人很相像。

  “和你沒關係。”

  搖著頭,圭說道。

  “……趕快做接下來的事情吧。反正能夠派上我們用場的事情,在‘協會’裏面還有很多。”

  “啊,差不多啊。”

  舉起手來,影崎肯定道。

  “結果,這一次,‘螺旋之蛇’的解決,仿佛就像是切斷了蜥蜴的尾巴一樣啊。”

  “……啊啊。”

  對於影崎的補充,圭彈了一下響舌。

  弓鶴這件事,只不過是他一個人的發狂。

  但是,在這個過程中,可以確定有著“螺旋之蛇’’格拉的介入,並且拿走了一言主神力量的一部分。

  鬼神的採集,

  那個,難以想像他們會用於什麼正當場合。即便是“協會”估計以後也要加強防範了啊。或者說,這兩個組織的對抗,就將以此為契機也說不定。

  魔法師之間的生死戰鬥,或許有可能就此開始。

  “哼”

  滿臉無聊的樣子,圭撇了撇嘴。

  然後,又一次地看了看城市的方向。

  微微眯起了眼睛,輕聲地說道。

  “——剛好現蒞,真正要等的人回來了啊。”

  那是“阿斯特拉爾”事務所所在的方位。

  “那個,誰去開門啊?我?還是……”

  “嗯,真為難啊。”

  那兩個人,站在“阿斯特拉爾’’的門口。

  兩個人看上去有些毛毛躁躁的。特別是那個年幼的少女,巫女的打扮,雙腳來回跳著,非常的興奮。

  “……喵嗚。”

  “喵嗚。”

  “喵嗚。”

  “喵~~~嗚!”

  而從另外一個年輕人的肩膀和腳下,一下子就冒出了四隻貓來。

  “好的好的,知道了啊。玄武,白虎,青龍,朱雀。”

  喊著這些貓的名字,青年人向少女提議道。

  “那麼,我們兩個人一起好了。”

  “嗯,嗯。”

  嗵嗵地,少女點著頭。

  小小的手首先抓住了門環,然後年輕人的手包裹著對方的手。

  “一——二!”

  吱,門開了。

  突然,砰地一聲,一個巨大的聲音出現了在這兩個人的面前。

  “歡迎回家!”

  “嗚啊!”

  “啊啊?”

  兩個人,瞬間,驚訝地愣住了。

  不過馬上就注意到了剛才的祝福和屋子裏面的情景。

  “哇啊啊啊啊!那個,是什麼!好厲害啊好厲害——漂亮漂亮漂亮啊!簡直就像是王宮一樣!”

  “這個……謝謝你們啊。”

  少女絲毫沒有隱藏自己的興奮和感激,而年輕人也爽快得道謝著。

  微風中,一股清爽的香料的氣味。

  為數不多的桌子擦拭得光可照人,古舊的暖爐上面沒有一絲煤渣。原本歪斜的吊扇現在也被固定好了,仿佛灰姑娘一般閃爍著光芒。

  這就是為了歡迎這兩個人,打掃得煥然一新的“阿斯特拉爾”事務所。

  然後,在屋子裏面,四個人高興地笑著。

  伊庭樹。

  穗波?高瀨?安布勒

  安緹莉西亞?雷?悔紮斯。

  黑羽真奈美。

  大家拿著剛剛放響的爆竹花筒——或者是騷靈現象引起的響動——將橫掛在天花板上的那些字,又說了一遍。

  “——歡迎回家,貓屋敷,美貫!”

  之後。

  隨著“我回來了”的聲音,兩個魔法師,笑著融人到了這個久違了的家庭。
作者: lancy323    時間: 2008-11-24 01:08 PM

本帖最後由 fantasyagain 於 2009-2-1 10:19 AM 編輯

後記

  連續兩個月的發行——想必這次並沒有讓大家久等對吧。(如果是的話就太好了啊。)

  雖然被分為上下兩卷,但是似乎書並沒有變薄,而下卷更是《魔法人力派遣公司》有史以來頁數最多的一本。作為作者,我還清楚地記得當時,一邊嘮叨著“怎麼還沒有完啊,怎麼還沒有完啊”,一邊拼命敲擊著鍵盤的情景。原本還以為只有六十頁了,可是沒想到還是相當的漫長啊。所以,如果大家很享受這次的故事的話,我的辛苦也就值得了。

  雖然在上卷的後記中,對於這次的故事也有所涉及,但是,這一次的《魔法人力派遣公司》,在動筆前,我還是勇敢地作出了取材旅行的決定。雖然說道旅行計畫的時候是在去年的十月份,但是實際上的旅行是在今年的三月左右,因此如果考慮到小說的發行的話,這本書其實整整耗費了我一年的時間啊。

  不對。

  如果從寫鬼怪小說想要旅行的時候算起的話,應該是整整兩年的時間。

  或許是因為自己家的附近,就有著神戶有名的大神社吧。

  所以,我從小就對於古老的日本有著濃厚的興趣。明明很容易厭煩,但是有關能的面具和祭祀的道具之類的介紹,我是看幾遍都不會厭倦的啊。

  有關鬼神祭祀的東西,無論多久,都不會讓我焦慮。

  如果我遇見了鬼和魔法師的話,會怎樣呢?

  所以,才有了這樣的小說。

  最後,對於給我安排了縝密的旅行計畫的三輪清宗先生,旅行中給我拍攝了很多有價值的照片的PAKO先生,總我的時間的(幫我整理頭髮的)難波江先生,表示感謝。

  那麼,我們就下次小說中再見了。

  或許有可能更早些吧。

  二零零六年

  白粥正子的《能的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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