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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洛煒 -【棋逢敵手城堡篇】癡心護衛 [打印本頁]

作者: jenny0250    時間: 2007-9-18 02:54 PM     標題: 洛煒 -【棋逢敵手城堡篇】癡心護衛

第一章

  城堡——西洋棋中攻守皆宜的一顆棋子。
  美國.紐約

  位於第五十三街上的「聖.湯姆斯教堂」,建於本世紀初,是一座採哥德式建築的華美教堂;外牆以白色大理石堆砌而成,在教堂內部的祭壇,更以華美的蘭道斯織錦和深紅、天青的彩繪玻璃作為裝飾,是一所深受上流社會人士歡迎的教堂。

  此刻,一名黑衣女子肅穆地立在祭壇前面,背脊挺得筆直。

  身穿黑色套裝的女子,一頭柔順的黑髮用夾子盤起,仍有一些散落的髮絲垂在她纖細的潔白頸項,秀麗的面孔被墨鏡遮去了大半,她整個人專心地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之中。

  再過半個小時,在這個教堂裡即將要舉行的,是她未婚夫的喪禮,這是多麼殘忍的一件事……

  「如絮小姐……」一隻充滿安慰力量的結實手臂覆上她的肩頭。「典禮就快要開始了,賓客也都快到了,妳還是先休息一下子吧!」

  她蒼白的臉微側,對眼前這位亦父亦友的長輩,以平靜的聲音答道:「我還挺得住,我只是想在這裡靜一下,不要替我擔心。」

  「唉!也好,我就不吵妳了。」他沉重地嘆一口氣,知道此時再多的安慰都沒有用,只好無言地退下。

  等到腳步聲遠去,柳如絮垂下眼,凝望著眼前躺在棺木裡,平靜地像是睡著的仇雲;一個星期以前,他還有說有笑的,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一個星期以前,他還用那雙充滿笑意的眼睛望著她,一如他十幾年來的溫柔。

  如果不是那場車禍的話!

  七天前的一場車禍奪走了仇雲的生命,也奪走了她唯一的希望,這下子,她真的要成為孤孤單單的一個人了。

  「小姐,請入座,儀式馬上就要開始了。」教堂裡的服務人員再次打斷她的思緒,輕拍她的肩,示意她返到禮堂的座位上坐好。

  「今天,我們聚集在這裡,懷念一位我們生命中重要的好朋友,仇雲,他生前是一位充滿熱情……」祭壇前的神父朗聲開口,儀式正式開始。

  前來參加這一場追思儀式的人數很多,仇氏一族在紐約華人界或是商業圈都有著相當的名氣,他們的祖先從二次世界大戰之後就在紐約紮根,以中國人的勤奮和經商頭腦,至今累積了可觀的財富和名聲。

  仇氏上一代繼承人只有兩個兒子,其中仇雲是嫡傳子,他對商業經營頗有心得,最近更和阿拉伯石油公司簽定了共同開採計劃,將仇氏企業一舉推到了最高峰,身邊還有一名青梅竹馬的未婚妻,在這個事業、愛情兩得意的當頭,卻因為一場車禍,他正要展開的美好人生,被迫劃下了終點。

  柳如絮一個人獨自坐在最前排;她和仇雲的婚事是兩年前訂下的,他們從小就認識,因為如絮的父母早逝,身為世交的仇伯伯,一方面是照顧好友的遺孤,一方面也相當中意柳如絮這個乖巧的女孩,於是在他臨死之前,作主將他們的婚事訂下,這一、兩年因為他們都忙,誰也沒特意提起這件婚事,只是順其自然地在一起,如果說他們是一對未婚夫妻,倒不如說他們是比親人來得更加親密的朋友。

  如絮神情木然地望著前方,聽著神父讚頌仇雲生前的一切,還有飄蕩在她四周的聖歌,以及身後不時傳來的低泣聲,這件事真的發生了嗎?仇雲真的已經不在了嗎?她呆坐在椅子上,茫然地像是登錯舞台的演員,潛意識地抗拒眼前的一切。

  「我們不可以被悲傷所擊潰,必須以更堅強的勇氣來面對未來的一切……」神父的嘴一張一合,說著一些她聽了卻不明白的話。

  當自己已經失去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時,她還需要勇氣做什麼?她該如何面對未來的一切?她疲憊地閉上眼睛,再次感覺自己像是獨自站在懸崖前面,好黑、好冰冷,她的身邊,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

  「你們看!他來了!」

  「畢竟仇雲也是他半個哥哥……」

  身後一陣騷動,竊竊的私語緩緩地飄進了柳如絮的耳邊,沉浸在悲傷之中的她,甚至連轉頭的意念都沒有。直到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她面前,柳如絮直覺地抬起頭,不期然地對上一雙深黑色的眼珠子。她的心臟像是被利刃穿過般那樣疼痛,腦門轟隆作響,幸好有墨鏡遮掩住她眼中的震撼,但是她知道此刻自己的臉色一定是慘白的。

  「仇翼?!」如絮的喉頭擠出了乾枯的音節,以為自己看到了幻影。

  他來了?!在他消失了整整五年之後?

  「不介意移個位子吧?」像鐵塔般高大的身影開口了,不等她回答就坐到了柳如絮身邊的空位,和她微顫的身子只有寸許的距離。

  「他是誰?我怎麼從來沒有見過他?」一些和仇氏近幾年才接觸的朋友,見仇翼一出現就引起了騷動,自然對他好奇不已。

  仇翼靜靜地坐在如絮的身邊,果然引起了身後人群的騷動。仇翼是仇雲同父異母的弟弟,自小就是一個問題人物,但五年前不知道為了什麼事他離開了紐約,自此再也沒有人聽到他的消息,而仇氏一族也彷彿從來沒有仇翼這個人存在似的,有關他的話題成了家族的禁忌,自那一天起,再也沒有人提過這個名字。

  「想不到仇雲還有一個這麼出色的弟弟!」人群中的女賓客們,一雙雙美眸自然捨不得從他高大的身影上離開。

  仇翼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將他寬闊的肩、堅實的胸膛襯托得格外引人注意,又因為他的母親有印地安人的血統,連帶使得仇翼有一雙深邃漆黑的眼,還有一張堅硬性格的面孔,挺直的鼻梁、方正的下巴,或許稱不上俊美,但陽剛味十足,再加上他一百九十多公分的高大身材,渾身漾著強烈吸引人的男子氣概。

  「妳還好吧?!」仇翼並不理會身後混合著好奇與打量的眼光,他只知道身邊的柳如絮在發抖,整個人看起來搖搖欲墜。

  「我……我沒事。」柳如絮雙手環胸,強自鎮定,他為什麼要選在自己最脆弱的時候出現?早在五年前他離開的那個夜裡,她就告訴自己該對他死心了。

  他不會知道她花了整整五年的時間想忘了他,他更不會知道多少次她在夢中哭著醒過來,一切都是為了他!這些年來,在她想盡辦法讓自己堅強、獨立之後,現在她最不需要的人——就是仇翼!

  「妳的臉色很難看。」仇翼注視前方,語氣平淡地開口,再次看到柳如絮的同時,他心中的震撼並不少於她,只是他隱藏得很好。

  「不要管我。」柳如絮脫口而出,隨即懊惱地低下頭,她並不想表現得這麼任性,至少在仇翼面前,她想要表現出對往事不縈於懷的坦然。

  仇翼側過臉望著她,柳如絮則挺直背脊努力做出無動於衷的模樣,雙眼眨也不眨地直視前方,她的裝模作樣全看在仇翼的眼中,卻也給了他一個可以仔細注視她的機會。

  她知道仇翼在看自己,以一種熟悉又親密的目光在搜尋她,就像是從前……在這樣的注視之下,如絮覺得兩頰隱隱發燙,整個人坐立難安,窘困到了極點,直到她猛然想起了自己身在何處。老天!這是仇雲的喪禮,她怎麼能為了另一個男人的存在而感到窘困不安?!

  「仇雲是你的大哥,你應該更專心一點。」她咬牙切齒地擠出這些話,將身子挺得更直了,表現出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姿態。

  此時,台前的神父正好結束了追思儀式,所有人起身哀悼,柳如絮也鬆了一口氣地急忙站起,避開他惱人的眼神。

  所有的賓客在默哀片刻後,慢慢地步出教堂,柳如絮正想走去向其他人致意,轉過身卻發覺仇翼高大的身子擋住了去路。

  「麻煩你讓一讓。」她深吸一口氣,以平穩的聲音說道。

  仇翼沒有說什麼,僅僅退後一步算是讓路,他讓出的空間就算是一個孩童也沒辦法通過,柳如絮不知道他是故意還是無心,卻知道如果要通過一定會和他有身體上的接觸,這也是她最不願意的一件事。

  仇翼偏過頭,挑高一道眉,以眼神問道:妳到底要不要過?

  柳如絮同樣不甘示弱地冷著一張臉,側過身子就要往他身前鑽過,兩個人身子接觸的時間不過幾秒,但她確切地感受到仇翼身上傳來的體溫,還有淡淡的古龍水味道,就如同她經過的時候,仇翼也聞到了她的髮香,還有和溫暖嬌軀融為一體的淡淡香氣,兩個人同樣心中一震!

  縱使已經過了五年,卻始終留在心中,不曾遺忘的味道……

  「小心。」她的腳步一個不穩,仇翼迅速出手,大手穩穩地托在她的腰際。

  「謝謝。」柳如絮的臉頰浮現一朵紅雲,垂下眼喃喃道謝,慌亂地想擺脫他放在自己腰際的手掌。

  仇翼緩緩鬆開手,看著她像隻受驚的小鹿從自己的身邊離去。

  五年或許是不算短的時間,但是,有些事情並不會隨著時間的過去而消失……


※     ※     ※
  在教堂前送完前來致意的客人後,柳如絮也鬆了一口氣,她靠在教堂前的樑柱上閉上眼稍事休息;雖然她只是仇雲的未婚妻,但是這麼多年以來,和仇氏相識的人早就已經將柳如絮當成仇氏的一份子,再說,她的確也是唯一和仇雲親近的人。

  「妳多久沒有休息了?」隨著男音響起,仇翼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她的身後,他的濃眉緊蹙,挑剔地看著她陽光下蒼白的臉蛋。

  「我沒事。」她直覺地伸手確定墨鏡是不是還在臉上,不想讓他看到臉上明顯的黑眼圈,自從仇雲出事以來,她還沒能好好睡過一覺。

  「妳臉色蒼白得像鬼一樣。」他又皺眉了。

  「不關你的事。」她又累又難過,根本沒有心力和他鬥嘴,側過了身子準備離開。

  「我送妳回去。」仇翼一把扣住她的手臂。

  「不用了,我搭管家的車。」柳如絮轉過頭,用手指著前面的停車空地,這才發現她早上搭來的車子已經不見了。

  「我已經要管家先回去了。」他對著一臉錯愕的柳如絮說道。

  「你怎麼可以這麼做?」她甩開他的手,怒氣沖沖地往外走,他以為他是誰?!在消失了五年之後,忽然又出現在這裡,還一臉支配者的傲慢模樣。

  「不要胡鬧了!我既然和妳同路,這點基本的風度我還有,無緣的大嫂。」再一次,鐵腕又抓住了她的手臂,他以嫌惡的語氣開口:「妳要是昏倒在路上什麼的也是麻煩,不是嗎?」

  「遺憾的是,我一點也不想和你同行!我表達得夠不夠清楚?」

  「非常清楚。」仇翼俯視她。「再過幾個小時,律師將公開仇雲的遺囑,我相信妳也不願意將時間浪費在這種無聊的爭執上面。」

  柳如絮只能狠狠地瞪著他,心裡明白仇翼所說的事實;誰也不知道仇雲生前立下了什麼樣的遺囑,卻已經有不少所謂的親戚朋友前來,想在仇雲死後分得一杯羹,此刻怕是已經全部聚在仇家,等著律師公佈一切了。

  「走吧!」仇翼看到她眼神中的軟化,率先走下階梯,直到他聽到身後傳來屬於柳如絮的腳步聲,這才鬆了一口氣,他知道她頑固的時候有多麼難纏,卻不想在這種時候和她爭執。

  「妳可以閉上眼睛休息一下。」仇翼發動引擎,轉頭看向她沒有血色的面孔,想起了管家曾經說過,自從出事以來,柳如絮都未曾好好休息過。

  「我還撐得住,不用你擔心。」

  仇翼也不再開口,熟練地操縱方向盤,將車身回轉,駛離了教堂。

  柳如絮盡可能地挺直身子,刻意不去想坐在駕駛座上的是什麼人,天知道這有多麼地困難,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裡,她聞得到他身上淡淡的、乾爽的男性氣息,這些都一再地提醒自己他不是幻影,而是一個再真實不過的人,仇翼在這裡,他真的回到紐約了!

  「你為什麼離開?又為什麼要回來?」她終究忍不住地開口詢問。

  仇翼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像是將空氣凍結的冷凝器,讓車內的氣溫一連降了好幾度,得不到任何回答的柳如絮忍不住偏過頭,只看見他緊繃的臉。

  為什麼要回來?!仇翼也在問自己這個問題,早在五年前決定離開的時候,他就告訴自己絕不再踏上紐約這塊土地,在這裡沒有人需要他,沒有人在乎他,所以他在五年前決定離開他的出生地,永永遠遠地離開這個不需要他的地方。

  「如果沒有他的出生,事情或許還會有挽回的餘地,如果沒有仇翼的話……」他永遠記得這些話,這些在五年前將他徹底打入地獄的殘酷話語。

  於是他離開了,選擇了在摩納哥的夥伴們,打算就此度過他的一生;他和摩納哥的棋士團相識於十多年前,他遇到了前來紐約的凱伊和菲利克斯,三個人在不打不相識的情況下成為好友,繼而認識了凱伊的爺爺——卡迪羅老公爵,遂成為他的義子之一,更成為了棋士團裡代號「城堡」的一員。

  家族中沒有人知道他是棋士團的一份子,或者該說他們根本也不想知道他在外面做了些什麼,他的父親早已認定了他是一個遊手好閒、敗壞門風的混蛋,反正他也從來沒有對外承認仇翼這個兒子,也就任由他在外面闖蕩,直到五年前的那個晚上,他聽到他的父親說的話……

  「如果沒有仇翼的話!」沒有人知道那晚他碰巧就站在書房門外,沒有人知道他當時滿懷著喜悅和熱情,正準備告訴他的父親,他已經找到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孩,他會努力學習一切,當一個讓父親驕傲的好兒子

  「如果沒有仇翼的話……」一句從他父親口中說出的話,將他從天堂的頂端,直接打下了地獄。

  縱使他有再多的喜悅,也無法讓他忘卻當時的恥辱和難堪,他終於明白了這些年來父親的不聞不問,並不是氣他的離經叛道、遊手好閒,而是他根本不在乎;在那一晚,他徹底地明白了,不管他再怎麼努力,他的父親永遠不會注意他,因為他從來都不在乎,更不需要他……

  他幾乎忘了那一晚自己是怎麼離開的,只知道自己隨手抓了幾件衣服,像是有鬼魂在身後追趕似的,狼狽地逃出了那棟生活了二十幾年的房子,上了飛機直抵摩納哥,一待就待了五年。

  「既然選擇了不告而別,你就不該再回來。」柳如絮再次開口,神情淡漠,卻只有她自己明白內心燃燒著的忿怒和悲痛。

  「這五年來妳也沒閒著,不是嗎?」柳如絮的話拉回了仇翼的思緒,他想起了兩年前柳如絮成為仇雲的未婚妻的事,於是半是嘲諷半是苦澀地道:「如果不是仇雲發生意外,我可能要改口稱妳為大嫂了,至於五年前的事,我不想再提了。」

  「過去的事,我早就忘得一乾二淨了。」她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逼著自己以更冷漠的聲音回答。

  「如此最好。」仇翼的臉色一沉,加足了馬方向前急駛;他在期盼什麼?期盼看到一個和五年前一樣的柳如絮?還是期待她經過了五年還在等他?

  這五年中,他還是會陸續聽到一些從紐約傳來的消息;三年前從紐約傳來父親的死訊,又過了一年,柳如絮正式成為他大哥的未婚妻,但是他不曾回過紐約,因為他從律師的口中得知,即使是在病中,他的父親也從來沒有提起過自己,那麼,又何必回去見他呢?

  你為什麼要回來?當柳如絮這麼問的時候,他心裡也沒有答案,他為什麼要回來?就讓那些虎視眈眈的親戚拿走一切,就讓仇氏就此一落千丈,這些都不關他的事不是嗎?他為什麼要回來?是想知道他對紐約到底還有沒有依戀,還是想徹底讓自己死心?他真的沒有答案。

  就在這樣的沉默中,車子慢慢駛近了位於紐約市中心的仇氏宅邸。


※     ※     ※
  位於四十二街的仇氏宅邸,與東河遙遙相對,左側正是紐約相當有名的公園街,在仇宅不但可以觀賞到東河上遊覽的船隻,往旁邊看去,還可以看到綠意盎然的公園,在這裡眺望連綿不絕的高樓大廈,更可以讓人感受到置身紐約這個大都會的真實感。

  下午一點整,所有人都聚集在仇氏宅邸,等著聆聽律師公佈仇雲生前立下的遺囑。

  「看來大家都到齊了。」中年律師在看到仇翼和柳如絮之後,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從公事包中拿出了文件。

  「現在我代表我的當事人,開始宣讀他的遺囑……」律師清了清喉嚨,動手撕開了密封的公文夾。

  「等一等!」聚集在書房的六、七個人當中,一名西裝筆挺的男子開口:「這雖然是仇雲生前立下的遺囑,但畢竟如絮小姐只是他的未婚妻,是不是要迴避一下比較好?」

  面對仇雲遺留下的龐大產業,少一個人分總是好的,他的話一出口,就看見許多人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那麼……」身為仇氏的家庭律師,他直覺地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仇翼,希望他可以表示一點意見。

  「現在就宣佈,不要浪費時間了。」仇翼語氣冰冷地開口,益發覺得自己回來是個錯誤,早知要面對這一群貪婪的嘴臉,乾脆將仇氏全給他們算了。

  「我還是覺得外人……終究是不妥的。」另外一名中年婦人也跟著開口,眾人都知道柳如絮和仇雲之間的感情很深,如果仇雲將財產都過給她怎麼辦?最好的方法還是先支開柳如絮,等他們聽完遺囑的內容再做打算比較好。

  「她可以留下。」仇翼不耐地揚眉一瞪,冷冷地掃了眾人一眼。

  五年後的仇翼似乎有些不同,以前的他看起來雖然冷冰冰的,卻沒有現在這種讓人膽戰心驚的壓迫感。

  「你可以開始了,羅律師。」仇翼雙手環胸,提醒對方。

  「我,仇雲,經醫生檢驗證實,在身心狀態完好的情況下訂立這份遺囑,並且在律師的見證下……茲將本人名下所有的股權和產業:包括了仇氏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名下的股票投資,還有登記在我名下的幾棟房子,位於華爾街上的……以上所提,全數都交給我的弟弟仇翼,他也將代理仇氏總裁一職,主導仇氏企業的一切經營方向……」

  「這是怎麼一回事?」渴望分到一杯羹的仇氏親友開始鼓譟,仇翼明明就是仇氏的眼中釘,傳言不是說他們兄弟不合,所以仇翼才會出走的嗎?為什麼現在又將所有的產業都交給他了呢?

  「……最後,如果有任何的不幸發生在我身上,我要求仇翼代為照顧我的未婚妻——柳如絮,希望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可以互相扶持,走過一切困難。」

  律師唸完後,將手中文件交給仇翼過目,帶著有些同情的眼光,望著那些千裡迢迢趕來想分好處的人,一張張貪婪的臉上交織著不可置信的懊惱。

  「這……你確定仇雲只立下這份遺囑?他是什麼時候立的?我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他們甚至連公司的股份都沒分到一點點,這算什麼?!就算他們拿不到,也輪不到仇翼這小子佔盡所有的便宜!

  「我好歹也是仇氏的股東之一,這些年拚死拚活地做,現在要我將總裁的寶座拱手讓人?不可能的事。」說話的是一名中年男子,算是仇氏的遠親,他揮舞著雙手,忿忿不平地開口。

  「這是一份合法的遺囑,所有程序都是在合情合理的情況下完成的。」律師盡責地回答對方的質疑,顯然已經是應付遺囑問題的高手。

  「我不服氣!總之一切都還要經過股東大會的決定。」另外一名男子也跟著幫腔,就算仇雲的產業都歸仇翼所有,但他有什麼資格做上仇氏的總裁?

  「有什麼問題,下星期的股東會議上見。」仇翼自己也在震驚之中,不明白仇雲為什麼將一切都交給了他?他需要更多時間來思考這一切,眼前最不需要的就是這一群揮之不去的蒼蠅。

  「哼!馬上就端起主人的架子了,你也不過是仇老頭的私生……」穿著筆挺西裝的男子正要開口嘲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仇翼一把拎起。

  「你要自己安靜地走出去,還是要我送你一程?」仇翼冷峻的眼神森然無比,渾身散發著懾人的氣勢,揪著領口的手一鬆,對方頓時跌落在地,狼狽不堪。

  有了前車之鑑,其他人再也不敢多做停留,喃喃地向仇翼點頭算是告別,他們自認自己是動口不動手的君子,當然不想和仇翼這個身長快兩公尺的粗人計較,眼前還是先離開再說,其他的就慢慢再打算吧!

  「謝謝你,羅律師。」等那群人都走光了,仇翼轉過頭對律師道謝。

  「不客氣。」羅律師欣慰一笑,似乎有點明白了仇雲遺囑的用意,現在的仇翼比起五年前的他更加成熟穩重,似乎可以扛下任何難題的模樣,或許現在的仇氏需要的就是這樣的守護者。

  「今晚您也住下吧!我還有一些問題要請教。」羅律師擔任仇氏的律師已經超過了二十年之久,他的確需要和他談一談,不管他要不要接受這份遺囑。

  「也好,五年雖然不久,但你的確需要做很多功課。」羅律師溫和一笑,這才發覺柳如絮仍然坐在沙發椅上,一副失神的憔悴模樣。

  「如絮?」羅律師溫柔地搭上她的肩,他知道這陣子最辛苦的就是她,但現在仇翼回來了,一切應就沒問題了。

  「啊——結束了嗎?我也該走了。」柳如絮渾身一震,站了起來。方才遺囑的內容其實她並沒有仔細聆聽,只知道仇雲將一切都交給了仇翼,那麼也是她該離開的時候了,仇雲已經死了,她和這裡的人事物,都不該再有任何牽連了。

  仇翼不語,只是招來管家,侍者端來一杯熱牛奶,是仇翼進屋後要他準備的。

  「如絮小姐,喝了這杯牛奶再走,這是我特地為妳沖的,妳從早上到現在都還沒吃東西呢!」管家心疼地看著她蒼白的臉。

  「我不餓……」柳如絮正要婉拒,一抬眼就看到仇翼挑釁的眼光,似乎在嘲笑她不敢和他待在同一個屋簷下,為了賭一口氣,她拿起了杯子一口氣將牛奶喝得精光,這才發現自己的確餓了。

  「妳先在這裡坐一會兒,少爺剛才已經吩咐人打包妳的行李,一會兒就好了。」管家又攔下她,婉轉地要她坐到沙發上再等一會兒。一

  「你放心,我不會賴著不走。」這算什麼?!以為她會賴在這裡嗎?太過分了!

  仇翼並不理會柳如絮投射過來的惱怒目光,領著羅律師到樓上的客房休息,等一切安排妥當之後,果然看見已經在沙發上睡著的柳如絮。

  「頑固的女人。」仇翼嘴角微揚,將柳如絮一把抱起,她睡得正熟,這全都要歸功於她剛才喝下的那杯放了安眠藥片的牛奶。

  他知道柳如絮無論如何都不肯留下來,又聽到管家擔心地說她已經好幾天沒休息了,因此,為了要留下柳如絮,確定她得到該有的休息,他只好出此下策了。

  仇翼抱起她,平穩地走向她的房間,小心地將她放置在床上,伸手扭開了床頭的一盞燈,在燈光下,她的臉頰失去了平日的光澤,眼袋部位也有明顯的黑眼圈,但就算如此,她的美麗依舊讓他心動。

  望著那張嬌美的容顏,仇翼輕嘆一口氣,緩緩離開了房間。

  該不該離開紐約?該不該接手仇氏?他什麼都不確定,但無論如何他可以確定一件事,不管仇雲有沒有將她交給自己,他絕不會就這樣丟下柳如絮不管的……

[ 本帖最後由 wint 於 2008-7-4 04:27 PM 編輯 ]
作者: jenny0250    時間: 2007-9-18 02:55 PM

第二章


  柳如絮醒來的時候,發現她躺在熟悉的房間裡,床頭只留有一盞暈黃的燈,空氣中還燃燒著可以讓人鎮定神經的薰衣草香氣,她看了下時鐘,才發覺自己竟然已經睡了十多個小時,窗外一片漆黑,但是她知道自己仍然在仇宅的客房裡。
  她想起自己不是正準備要離開這個地方嗎?她是什麼時候睡著,又是誰帶她到這個地方的?柳如絮緩緩起身,走到房間的落地窗前,凝望著闇黑的夜景,想起了稍早在書房中發生的一切;仇雲在遺囑中將一切都留給了仇翼,要他接管仇氏的一切,為什麼?而仇翼真的會接受嗎?

  時間或許可以讓人忘記許多事情,但是有些事就算過了一輩子,也不會輕易忘記,就像是五年前的事,就在她看到仇翼的那一剎那間,那些回憶全部浮現她的腦海中。

  「妳是屬於我的,我會讓所有人都明白這一點。」五年前的那個夜裡,仇翼熱切地吻住她,捧著她的臉動情低喃時,他這麼說著,而她相信了他!就像所有陷入戀愛中的女人一樣,她全心全意地相信仇翼對她的承諾,相信他所說的一字一句,然而,在那一夜之後,仇翼選擇了不告而別,沒有一句再見,沒有一句抱歉,就像是從來不曾存在似的,他離開了,消失了整整五年!

  「為什麼要回來?」柳如絮將臉貼在冰涼的玻璃窗上喃喃低語。

  在徹底傷了她的心之後,在整整過了五年之後,在人事已非的現在他回來了,到底為什麼?

  柳如絮甩甩頭,彷彿藉著這個動作就可以讓她忘掉惱人的一切,在房間內煩躁地來回走了半天,她最後決定出去透透氣。

  柳如絮自小就常在仇宅玩耍,也因此這裡就像是她的另外一個家,在沉睡了十個多小時後,飢腸轆轆的她直覺地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現在時間已經是半夜三點多,她不忍心叫醒管家為她做一頓消夜,於是她打開冰箱,隨手拿出雞蛋和火腿,打算做個簡單的三明治填飽肚子。

  幾分鐘後,一個熱氣騰騰、香噴噴的三明治做好了,柳如絮端起碟子,正打算拿回房間享用的時候,一轉身就被杵在門邊的黑影嚇了一大跳。

  「啊!」她渾身一震叫了出來,手中的碟子也「鏘」地一聲落下。

  「是我。」高大的身影發出聲音,跟著而來的就是惱怒,柳如絮低頭看了眼已經報銷的三明治,抬頭怒瞪了他一跟。

  「半夜裡會肚子餓的不只妳一個。」仇翼挑眉不以為意,高大的身子跟著走進了廚房,而原本還算寬廣的空間,頓時因為他的存在而顯得狹窄。

  「你慢用!」柳如絮彎身撿起地上的三明治和小碟子,被他這麼一嚇,再好的食慾也被嚇跑了。

  「別走。」仇翼向左邊微移,將整個出口擋住。「既然我將妳的晚餐弄髒了,應該要賠妳一份。」

  「不用了,我現在突然不餓了。」柳如絮喃喃道,誰知道不爭氣的肚皮,卻在此時傳來一陣讓人尷尬的咕嚕聲,她脹紅著臉,不敢抬頭望向他嘲弄的臉。

  「那就麻煩妳充當一下助手了。」仇翼含笑的聲音自她頭頂傳來,他自然地伸出手將她往爐子的方向推去。

  此時的仇翼又和下午所見的冷漠不同,他站在爐子前表現得像個專業廚師,並且將她當成助手一樣,一下子要她遞材料,一下子又要她注意火候,不到二十分鐘,仇翼已經煮出兩人份的熱湯。

  那是一道材料豐富,聞起來很香的雜燴湯,仇翼盛起兩碗,端起香氣四溢的濃湯往飯廳的圓桌走去。柳如絮告訴自己,這全是因為仇翼將她的消夜搞砸了,所以她才會坐在這裡,再說,這鍋湯她到底也有一半的功勞,不是嗎?

  「妳的氣色看起來好多了。」柳如絮喝了約莫半碗熱湯之後,仇翼漫不經心地開口。看來那杯牛奶的確讓她得到了應有的休息,現在她的臉頰雖然還是消瘦,但至少已經不像先前那樣蒼白。

  「我是個識趣的人,明天一大早我就會離開。」柳如絮想起了稍早仇翼冷淡的態度,一副巴不得她快點離開的模樣。

  「妳不要老像隻刺蝟似的,我並沒有要趕妳走的意思,難道妳忘了仇雲的遺囑?他指名要我照顧妳。」仇翼繼續喝湯,一副閒聊的模樣。「再說,對於管理仇氏的產業,我也想聽聽妳的意見。」

  「你會留下來接管仇氏?」

  「我剛才翻了翻仇氏這幾年的營運報告,近一、兩年,仇雲似乎將整個重心都放在投資一家阿拉伯的石油開採公可,但情況似乎不很理想,他曾經和妳提過這件事嗎?」仇翼疲倦地捏了捏眉心,他花了一整個晚上看仇氏的營運報告,發現仇雲幾乎花費了所有的心血在那個石油開採計劃上面。

  「那是仇雲的夢想。」柳如絮喃喃開口,不由自主地想起仇雲曾經告訴她的話。「仇雲曾經去過那個地方,他對我說過,如果他選的地方真的可以發掘出油井,將會為那塊荒地帶來豐沛的生機。」

  「很遺憾,那個計劃進行的似乎並不順利,就我目前所看到的報告,仇雲已經為那個石油公司投入太多成本,甚至已經影響到其他的投資事業。」

  「你是說你要終止開採計劃?」柳如絮臉色一變。那是仇雲生前的一個夢想,利用開採石油這項計劃,改善當地的情況,然後在那塊土地上建造一個屬於他的王國,這一直是他最大的夢想,而現在仇翼竟然要終止這個計劃?!

  「是不是要終止,我還需要聽其他股東的意見,現在談這些還太早。」仇翼並不做正面回答,如果他真的要接下仇氏,就必須為仇氏的將來做最完善的規畫。

  「那是仇雲唯一的夢想!」她再一次強調。

  「我說了,一切都還未成定數。」仇翼打斷她的話。「時候不早了,妳也早點休息吧。」

  柳如絮不語,只是看著他離去。「當年為什麼不告而別?為什麼?戲弄我的感情這麼有趣嗎?」她多麼想對仇翼吼出這些問題,她更想狠狠地揍他幾拳,讓他知道當年他的不告而別有多麼傷人,讓她從最幸福的雲端,跌到了痛苦的泥沼,而仇翼甚至沒有給她一個解釋。

  現在他回來了,對於過去有著不縈於懷的淡漠,只有她是放不開過去的那一個嗎?她要用什麼方式和他相處,她可以平靜地面對仇翼嗎?

  「仇雲,我該怎麼辦?」要如何面對仇翼是一件事,但是眼前最讓她耽憂不已的,卻是仇翼極有可能會中止阿拉伯石油開採計劃這件事。

  仇雲生前總是不斷地述說這個夢想;他要如何在那一片荒沙中,建造一個最美麗的王國,他要在那一片滾滾黃沙之中,實現他的夢想。

  「無論如何,我都會實現你的夢。」她是唯一可以替仇雲完成夢想的人,不管她將要面對多麼大的困難,她都會為仇雲完成他的夢想。

  柳如絮像個即像要上戰場的武士站起,挺直了背脊,雖然她還不知道該怎麼做,但是她知道,無論如何自己都要保住仇雲最後的夢想——不計任何代價。


※     ※     ※
  當柳如絮出現在餐桌前,提出要和他一起前往參加股東會議的時候,仇翼並沒有表現出他的疑問,兩人在用過早餐之後,連同仇氏的專屬律師羅律師,三人一同坐上車子,朝著以金融業著名的第五街前進。

  仇氏大樓位於華爾街上,是一棟約莫五十層樓高的獨立大樓,它是以多元化投資的方式經營,仇氏這十幾年穩紮穩打地經營,公司的商譽也因為發行股票的平穩不斷在提高,仇氏同時也擁有自己的電台、電視公司、網路,甚至是衛星,並且只在政績安定的地方建立子公司,雖然是採取較為保守的手法,卻也避過了好幾次的金融風暴,還有市場不景氣的危機。

  「仇先生早,各位股東都已經在會議室等您了。」剛踏進仇氏,一樓的總機小姐就已經微笑站起,對即將上任的新總裁露出最燦爛的笑容。

  「我想他們都已經接受這個事實了。」羅律師在電梯裡笑著開口道。

  他特地選在週末宣佈遺囑的內容,用意也是要讓那些心有不滿的仇氏股東回去後有時間再想一想,讓他們明白仇翼當總裁已經是不可改變的事實,與其浪費時間反對他,倒不如盡力配合他,為仇氏撐過這一段過度時期。

  「話不要說得太早,你說那群老狐狸有這麼容易鬆口嗎?」仇翼不甚感興趣地問道。在那群人的眼裡,他不過是一個連仇老頭都嫌棄的私生子,更是一個連外人都不如的浪蕩子。

  「羅律師,在開會之前,我有一件事想向您請教。」一直不吭聲的柳如絮突然開口,神情是前所未見的緊張。

  「有什麼事,如絮?是不是可以等開完會再說?」羅律師溫聲問道。他知道仇翼並不是什麼有耐性的人,再加上仇翼對於總裁一職並不是那麼熱中,這也是他堅持要參加這場股東會議的原因,他可以適時地幫助仇翼。

  「這件事很重要。」柳如絮的臉染上一層異樣的紅暈,眸中閃著堅決。

  「羅律師,我一個人可以應付。」

  從早上開始他就發現,有什麼事情明顯地在困擾著柳如絮,他也想知道她在為什麼事情煩惱,再說那群老狐狸就算再怎麼狡猾,他相信自己應付得來。

  「謝謝你。」電梯到了頂樓,柳如絮低著頭輕聲道謝,為自己接下來所要做的事情感到羞愧,但是她真的想不出其他的法子了。

  羅律師也不再堅持,既然仇翼這麼有自信,而他亦看出柳如絮似乎有很大的困擾,於是領著柳如絮走向會議室旁邊的辦公室,準備聆聽她的煩惱。

  「關於仇氏總裁一事……」柳如絮鼓足了勇氣抬頭,緩緩開口。

  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開完股東會議的仇翼在辦公室裡找到了羅律師和柳如絮,他發現兩人的神色皆有異樣,於是吩咐秘書送來咖啡,他伸手鬆開領帶,坐在兩人對面的沙發上,平靜地問道:「有什麼事情你們就說吧。」

  「股東會議開得如何?有沒有人為難你這個總裁?」羅律師率先開口,最關心的還是剛才那一場會議。

  「不虧是老狐狸們,他們要我這個新總裁,賠償他們兩年來的損失。」仇翼似笑非笑地開口。「就是仇雲在阿拉伯的那個石油探勘公司,據他們所言,仇雲花下了大筆金錢和人力開發的那塊地,是塊完全挖不出原油的荒地,所以老傢伙要我補償他們這兩年來的損失。」

  「他們要多少?」羅律師皺眉,果然是一群趁火打劫的人,他們料定仇翼倘若付不出這筆錢,就勢必要出售本身的股份來償還,當仇翼手中握有不再可以左右公司的股份時,他們就可以聯合要他讓出總裁一職。

  「三千萬美金。」仇翼冷冷地開口,卻聽到柳如絮倒抽一口涼氣,面色慘白。

  「是不是我們付出這筆錢,他們才肯讓那個探勘計劃繼續下去?」柳如絮虛脫地開口,三千萬美金?!她就算變賣手邊的一切也湊不到這個數目。

  「我不會讓那些傢伙稱心如意的。」仇翼淡淡地開口,要調動三千萬的資金他並不是沒有辦法,只是他不會這麼輕易地任老傢伙們予取予求。

  「我會想辦法籌到這筆錢的。」柳如絮輕聲,但是篤定地開口。

  「這是怎麼一回事?這和如絮有什麼關係?」仇翼這才發覺她的不對勁,不明白柳如絮為什麼一副要將所有事情攬在身上的模樣。

  「仇翼,是這樣子的。」羅律師的表情有些尷尬,清了清喉嚨道:「如絮剛剛告訴我,她懷孕了。」

  整個時間像是被凍結住了,十坪大的空間裡安靜得聽得到他們三人的呼吸聲。

  「姑且不論她生出來的男孩還是女孩,他都是仇雲的孩子,於情於理,他都有權利繼承仇雲留下的一切。」羅律師做出結論。

  「所以?」仇翼甚至不知道該做出何種反應,只能直覺地問道。

  「身為未出生繼承人的母親,她希望石油探勘計劃繼續進行下去。」

  「那是不可能的,為了這個計劃,仇氏已經浪費了太多人力和金錢,我不可能再讓它繼續下去。」仇翼提高嗓門,直覺地要否認這個荒謬的提議。

  「那麼我很遺憾。」柳如絮深吸一口氣,雙眼直視仇翼道:「這個計劃必須進行下去,如果必要的話,就讓法庭來決定誰是最適合的總裁代理人吧!」

  她看到仇翼難以置信的眼神,從她做出這個決定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將永遠地失去他了,但是,她已經別無選擇了……


※     ※     ※
  「羅律師,請你暫時離開一下,我有事想要單獨和如絮談一談。」仇翼深吸一口氣,抬頭對羅律師要求道。

  在羅律師起身離開後,柳如絮抬眼,望著面無表情的仇翼,心中忐忑難安,不知道他會不會識破自己的謊言。

  「妳為什麼這麼堅持那個開發計劃?」柳如絮懷孕一事確實讓他震驚不已,但是他也明白這不會是柳如絮爭奪繼承權的原因,那麼,唯一支持如絮這麼做的理由,就是仇雲在中東的開採計劃了。

  「我知道這兩年來仇雲花了多大的心血在裡面,雖然他現在不在了,但是,我會替他實現這個夢想,不惜一切代價。」她平視他的眼睛,語氣堅定。

  「不惜一切代價?!」仇翼嘲諷地開口。「如果這個開發計劃永遠沒有成功的一天呢?如果那是一塊永遠挖不出石油的荒地呢?妳還預備賠進多少人力、金錢去填那個無聊的夢想?直到拖垮整個仇氏為止?先不說別的,眼前就算我將總裁的位置讓給妳,妳怎麼籌到三千萬美金?!」

  「我……我還有父母遺留下來的遺產,如果變賣一切,或許……」

  「這不是兒戲!」仇翼冷冷地打斷她的話。「變賣一切?!等到妳一無所有之後又要怎麼辦?捧著那個無聊的夢想過完妳的一生嗎?」

  「你會在乎嗎?」柳如絮疲憊地扯動嘴角。「或許這對你來說是一件很荒謬的事,但是它是仇雲最重要的夢想,而現在,我是唯一可以幫助他完成這個夢想的人。」

  仇翼拿出口袋裡的菸,煩躁地只想狠狠地抽幾口,卻猛然想起柳如絮有孕在身,只能憤怒地將菸揉掉扔在桌上,簡直不知該拿她怎麼辦。

  他不該回來的!他應該將仇氏總裁的位置就這麼讓出,他更可以不去理會仇雲要求自己照顧柳如絮的遺囑,就讓她天真地去進行那個夢想,直到一無所有,或是被那些老狐狸生吞下肚,這一切都不關他的事,不是嗎?

  只要他狠下心,走出這道門,他就可以擺脫這一切。

  「你會在乎嗎?」仇翼腦海中不停地重複著她剛才的話,他會在乎嗎?他應該在乎嗎?

  「那塊地方不可能是荒地,如果仇雲沒有發生意外,他預計下個星期親自去一趟中東,兩個月前中東的公司有消息傳回來,說是已經探勘到原油的位置,只等著仇雲去一趟,就可以正式開始了。」柳如絮再次開口解釋。

  「兩個月前?」仇翼沉吟道,剛才在股東會議上,那些老狐狸信誓旦旦地說仇雲的投資計劃已經失敗,又是怎麼一回事?

  「是的,中東方面的子公司已經傳回好消息,所以這個計劃不可能會失敗的,現在只要我們派人過去實地了解一下狀況,就可以馬上進行挖掘油井的工作。」為了讓仇翼支持仇雲的計劃,柳如絮把握每一分可以解釋的機會。「我並不是真的要總裁這個位置,只是,希望以代理人的身分,為他完成這個最後的夢想,你能了解的,對不對?」

  「我會詳細調查那個開採計劃的,這是我唯一能給妳的保證。」仇翼輕嘆一口氣說道,基於敏銳的直覺,他總覺得這個計劃似乎另有許多不為人知的內幕。

  「謝謝你。」她露出了今天的第一抹笑容。

  「不客氣。」仇翼望著她,說不出心中該有什麼感想。

  眼前的她美麗依舊,雙眼閃著認真的堅定,但他知道,她雙眼中的光芒是為了另外一個男人的夢,最重要的是,她還懷著大哥的孩子。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五年前離開的時候就結束了,他早該明白的不是嗎?那麼心中的那股苦澀,又是從何而來?
作者: jenny0250    時間: 2007-9-18 02:58 PM

第三章

  阿布達比﹙阿拉伯聯合大公國之一﹚
  當飛機順利抵達杜拜機場後,柳如絮戴上墨鏡拿起行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終於踏上這一塊仇雲的夢想之地了。

  就在仇翼允諾要重新考慮這個開發計劃的同時,柳如絮接到一通由中東打來的電話,對方並不知道仇雲已經死亡的消息,只是希望仇氏能派人前往位於阿拉伯的子公司一趟。

  柳如絮思前想後煩惱了一整天,最後決定親自走一趟中東;一來,仇雲曾經約略地告訴過自己有關探勘油井這個計劃,如果對方需要一名決定對策的人,沒有人比她更適合了。二來,她還不知道中東方面出了什麼問題,但要是讓仇翼知道了這件事,必定會堅持取消在中東的一切投資,想來想去,她只有瞞著仇翼,在他未做出任何決定之前,親自走一趟中東了。

  於是,在委託秘書轉交一封信給仇翼之後,柳如絮帶著簡單的行李踏上旅程。

  「你好。」剛走出海關,她就看見一名男子手上舉著迎接仇氏代表的牌子,於是走到他的面前微笑道。

  「妳是仇氏派來的代表?!」前來接機的男子驚訝地開口,接機的名單上只有單純的姓氏,而他怎麼也想不到仇氏竟會派出這麼一位妙齡女子。

  「我叫柳如絮,是仇氏派來的代表,也是仇雲的未婚妻,我是代表他來了解情況的。」柳如絮以從容鎮定的語氣開口。

  「柳小姐妳好,我是波斯灣石油公司派來接機的人,妳叫我穆罕就可以了。」他伸出手提過她的行李,咧嘴微笑。「這一趟旅程很辛苦吧?我先帶妳到飯店休息好了。」

  既然柳如絮確定是仇氏派來的人,又是仇雲的未婚妻,穆罕也就不再多問,領著柳如絮走出杜拜機場。迎面而來的除了頭頂上的烈日外,還有一陣陣滾燙的沙漠熱風。穆罕領著她上了一輛旅行車,往西南邊的阿布達比巿開去。

  「這一段路程要好幾個小時,不過妳可以看到我們引以為傲的建設和城巿,都是我們一點一滴慢慢建造起來的。」

  得知柳如絮是第一次來到中東,沿途中穆罕熱情地介紹自己的國度;從大公國的地形開始,一直說到當地的民俗風情,在他帶著阿拉伯異國的腔調中,就像是聽著神奇的一千零一夜浪漫傳說。

  在幾小時的顛簸車程之後,車子轉進阿布達比的濱海大道,它是阿拉伯大公國的首都,位於波斯灣近岸,到處可見矗立的現代大樓。

  「石油為我國帶來了無限生機,我們利用它帶來的利潤建設我們的家園。」穆罕驕傲地解釋,一邊指著大樓前面種植的花草,都是花費無數心血栽種維護的。

  「好漂亮。」許多她從沒見過的奇花異草遍及整個城巿,完全不負阿布達比有著「世界最美麗的花園城市」的名聲。

  「前面就是旅館了。」穆罕指著前面一棟大樓道。「今天妳一定累了,我先送妳到旅館,明天我再接妳到公司一趟。」

  柳如絮搭乘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的確也感到疲倦不已,和穆罕約定了明天的時間後,就在旅館人員的帶領下住進了位於十樓的客房。

  一進房間,柳如絮就直直地躺上柔軟的大床,疲倦地呼出一口氣,她已經來到阿布達比了,目前一切都還順利,從穆罕愉悅的神情看來,石油公司方面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才對,想到這,她放鬆地閉上眼睛,漸漸進入夢鄉。


※     ※     ※
  紐約,仇氏大樓

  「這是怎麼一回事?!」仇翼從秘書手中接過了一封信,上面娟秀的筆跡是他再熟悉不過的,他心中掠過一絲不祥的感覺,皺起眉頭攤開了這封信。

  「該死!」他低咒出聲,不敢相信柳如絮竟然去了阿布達比?!

  紙條上只簡短地說明中東方面希望仇氏一名代表前往勘查,而她認為仇翼需要待在紐約穩住仇氏,因此柳如絮自告奮勇地代替他走一趟,最後還在信中註明她會很小心,要所有人不必替她擔心。

  仇翼捏了捏眉心,知道他已經別無選擇,於是拿起電話,撥了一長串的號碼,等接通後再輸入密碼,跟著彼端傳來了優雅的男性嗓音。

  「凱伊,我需要你來紐約幫我一個忙。」從他調出的一些資料看來,自己勢必要前往阿布達比一趟,而這段期間可以為他穩住仇氏,在商場上和那群老狐狸周旋的就唯有棋士團的凱伊了。

  「好,我現在立刻安排,十分鐘後我再回你電話。」彼端的凱伊大方允諾,身為多年的夥伴,他知道仇翼鮮少開口要求什麼,而今天會破例開口,表示他真的遇到了困難。

  「謝謝你。」仇翼鬆了一口氣。

  「不客氣,你該去做什麼,就放手去做吧!」他多少知道一些仇翼在紐約的過往,也明白他這一次將面對更多的問題,再加上仇翼是個習慣將心事往肚裡吞的悶葫蘆,他們棋士團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仇翼開口的時候,竭盡所能地幫助他了。

  仇翼掛上電話,神色凝重地望著桌上柳如絮的信,還有一份自己花了一整晚查出的「報告」有關仇雲真正的死因。

  剛接獲仇雲意外身亡的消息時,處於震驚之中的自己並沒有細想,直到葬禮過後他才猛然想起,仇雲一向是個小心謹慎的人,更是連罰單都不曾接過的人,怎麼可能會因超速駕駛而撞向山崖呢?

  於是昨晚他利用電腦侵入警局的系統調出仇雲的身亡報告,發現警方果然隱藏了部分事實,在尋獲的車身殘骸中,發現它的煞車系統被人動了手腳,但是因為仇雲也算是金融界知名的人士,所以整件謀殺事件已經被列為最高機密,目前正移交調查局偵辦中。

  鈴鈴!十分鐘後電話準時響起。

  「我明天就到,正好慕蓮也沒去過紐約。」凱伊愉悅地開口,他仍舊是一個標準的工作狂,唯一不同的是他現在到哪裡都會帶著自己的妻子。「還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

  「事實上,我還需要一架前往阿布達比的私人飛機,外加一個新的身分。」仇翼不確定仇雲的死和中東的投資計劃是否有關聯,最保險的方法就是換一個身分前往。

  「沒問題,我明天就會抵達紐約,你自己凡事小心。」

  「那就萬事拜託了。」仇翼放心地收線。將紐約的一切都交代給凱伊,他就沒有後顧之憂了,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趕到阿布達比,他必須先確定柳如絮的安全,再來就是揪出幕後的陰謀者了,他們必須為仇雲的死付出代價。


※     ※     ※
  阿布達比

  經過一夜好眠,第二天柳如絮神清氣爽地醒來,她掀開厚重的窗簾讓陽光照入,金色絲線般的陽光,讓大地呈現出耀眼的光澤。

  「柳小姐,樓下有您的訪客。」在用過客房內的咖啡和水果後,柳如絮接到櫃檯的電話。

  「好的,請告訴他我馬上下去。」她低頭看了一眼手錶,發現穆罕比約定的時間來早了半個小時,心想他可能是想帶著自己到附近觀光一下吧!畢竟從昨天的短暫相處中,她可以感覺出穆罕是一個相當和善熱情的人。

  她換上簡單的褲裝,還戴了一頂遮陽帽,帶著愉悅的心情走下樓。

  「柳小姐?」走向她的並不是昨晚見過的穆罕,而是另一名蓄著大鬍子的中東男子。

  「我是,請問你是?」柳如絮記得穆罕允諾今天會來接她,為何出現的卻是另外一個人?

  「妳是仇氏派來的代表?」對方打量她幾眼,似乎頗為詫異。

  「是的,我是仇氏派來的代表。」柳如絮點點頭,她明白中東不同於其他地方,在這裡,女性是不被允許拋頭露面的,更不用說是外出工作了。

  「請和我來,我們已經等妳很久了。」他伸手邀請柳如絮和他一起走。

  「請問……昨天那位穆罕呢?」走到飯店外,柳如絮疑問道。她總覺得眼前這位神情嚴肅的中東男子有些奇怪,她開始疑惑自己該不該和他一起走。

  對方轉頭,僅是神情詭異地看了她一眼,正當柳如絮覺得事情不太對勁的時候,她看到了一輛熟悉的車子停在飯店門口,走下車的赫然是昨天有過一面之緣的穆罕。

  「那不是穆罕嗎?」柳如絮一陣錯愕,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就在她打算回頭詢問的那一剎那,她忽然覺得有異物刺進自己的後頸,頓時一股酥麻的感覺襲上,跟著眼前一黑,她的身子軟軟地倒了下來。

  「快!趁還沒有人發現快走!」男子接住柳如絮下滑的身子,將她攔腰抱起,迅速鑽進了車內,對駕駛座上的夥伴大喊道。

  黑色的車子在啟動後迅速離開,而唯一留下的,只有被捲起的黃沙煙塵。


※     ※     ※
  喚醒柳如絮的是一陣她不熟悉的香氣,那是一種混合了花香與檀香的濃烈氣味,她緩緩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置身在一個帳蓬裡;牆上掛滿了以金色絲線繡成、充滿故事性的精緻地毯,而她躺在一堆由羊毛毯,和柔軟抱枕形成的軟床裡,她正想起身弄清楚自己身在何處時,才發現自己的雙手被人以繩索綁在背後,昏沉沉的她甚至連起身的能力都沒有。

  「來人……」柳如絮試著扯開喉嚨想叫喊,卻發現喉頭又痛又乾,只能發出粗糙的單音,她無奈之餘只能拚命扭動身體,掙扎地想坐起身。

  「砰」的一聲!她無意中似乎踢翻了什麼東西,而這聲響也驚動了外面的人,就在柳如絮努力要坐起的時候,有一個人掀開帳蓬厚重的掛氈,踩著穩重的腳步走了進來。

  「你是誰?這裡是什麼地方?」柳如絮有一肚子的疑問。目前的情勢,很明顯的是」」她被綁架了,但是為什麼會有人想要綁架她?

  對方緩緩地拉下黑色的頭巾,在那張蓄滿濃密鬍鬚的臉上根不看不清五官,柳如絮只看到那一雙漆黑的眼珠子,他身上穿著中東民族特有的寬大長袍,雙手交握於胸前,好整以暇地打量她。

  「先生,我想這之間一定是有什麼誤會。」柳如絮鼓起勇氣再次開口,或許這真的是一場誤會,她必須將一切弄清楚。

  「妳是仇氏派來的代表嗎?」他懶洋洋地點起一根雪茄,狀似閒聊地說道。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點點頭,更迷惑了。

  「石油是真主阿拉賜與我們最豐盛的寶藏,那是我們沙漠子民所共有的財產,不是你們這些西方世界所能染指的。」他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坐下,以犀利的眼光凝視著柳如絮。「所以你們必須付出代價。」

  「你到底在說什麼?我不明白。」聽他的言下之意,似乎和石油開採計劃有關,但她不明白,為什麼單純的投資探勘計劃,會變成對方口中的染指行為。

  「既然妳是仇氏的代表,又是仇雲的未婚妻,該是最適合接受審判的對象,妳會獨自前來這片沙漠,這必定是阿拉降下的旨意。」

  「一定有什麼地方弄錯了!我來到這裡的確是為了石油探勘計劃,但我相信所有的程序都是經過仔細審查,是完全合法的,你沒有理由這麼對待我!」柳如絮強壓下想尖叫的衝動,努力地想解釋一切。

  「妳不必再多言,我說過了,妳是仇氏必須付出的代價。」他冷哼一聲,以黑巾蒙住臉,再次冷聲道:「在未決定妳的去留之前,妳最好乖乖地待著,如果妳妄想要逃走,那麼後果可不是妳能承受的,聽清楚了嗎?」

  男子再次踩著穩健的腳步離去,而留在帳篷內的柳如絮頹然低下頭,不明白這些莫名其妙的事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     ※     ※
  帳蓬外狂沙飛揚,發出轟隆轟隆的聲音,詭異得像是來自另一個時空的聲音。而帳蓬內的柳如絮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只知道她被人帶到這裡,整整囚禁一天一夜了。

  「看好這個女人,她是很重要的貨物。」在那名男子離開時,柳如絮聽到他對著帳蓬外看守的人這麼說著。

  而在那之後,每隔四、五個小時,就會有人前來交替看守的工作,而每隔一、兩個小時之間,他們就會派來一名蒙著面紗的中年婦人,在她的監視下,她可以喝水或是如廁。

  在這麼嚴密的看守下,柳如絮知道她根本沒有逃走的機會,其實,就算她真的逃出了帳蓬,她又能逃到哪裡去?外面是一望無際的荒漠,以她這種典型的都市人,貿然逃走只會被這一片無情的沙漠所吞噬。

  但是,她至今還是弄不明白,到底是誰綁架了她?!又為什麼要綁架她呢?

  「那個女人還好吧!上頭還指望在今晚的拍賣會上,她可以賣到一個好價錢。」帳蓬外傳出了男子的低聲交談,雖然他們的口音生硬,但柳如絮仍是由一些關鍵字聽出了整個句子代表的意義。

  拍賣會?!老天!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遇到這種事情,她知道在中東,女性的地位有多麼低下,更不用說她是一個外國人,如果在拍賣中被人買下,她這一輩子就要困死在沙漠中當奴隸了。

  「不要多說了,拍賣會在今晚就要開始了,找幾個人將她清洗一番,細心為她打扮一下。」兩個男子又低聲交談了一會兒,不一會兒走進幾名同樣蒙著面紗的女子,跟在她們身後的人更抬進了一個大木桶。

  做什麼?柳如絮一顆心緊張地提在胸口,只能無助她望著一群人朝她走近,抬木桶來的兩名男子,將木桶放下後隨即離去,而留下的三、四個女子,則慢慢地朝她接近。

  「你們要做什麼?」柳如絮緊張地問道,卻沒有人回答她的問題。其中兩個女人將她的手分抓在兩邊,另外一個人則動手開始脫她的衣服。

  「住手!」她又驚又怒地大吼,無奈雙手都被人制住,根本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衣服被強制褪下,跟著她們拉起她的手臂,押她來到木盆旁邊。

  柳如絮此時終於明白她們是要自己進入這個木盆洗澡,她很識趣地抬腳走進木盆,正當兩名婦人打算動手替她洗澡的時候,柳如絮慌亂地揮手,一張臉脹得通紅,慌亂地拒絕她們的驚忙。

  「我可以自己來。」柳如絮慌亂地搖頭搖手,不斷地以英語解釋著。

  那幾個婦人互相交換了一些她聽不僅的阿拉伯語,似乎在討論該怎麼辦,後來一名婦人將手邊的香皂和香精遞給了她,跟著一群人向後退,算是回應她的要求。

  「謝謝。」柳如絮點點頭,以最快的速度將肥皂和香精倒在頭髮和身上,迅速地搓洗自己的身體,就怕她們上前來替她服務。

  這是她有生以來洗得最尷尬的一次澡,至少有三、四雙眼睛盯著自己的身子猛瞧,一副隨時會上前代勞的關愛眼神,她只能強壓下尖叫的衝動,迅速完成淨身的工作。

  在柳如絮完成清洗的動作之後,那一群女人又上前,用手勢比劃著要她起身,先為她披上一件近乎透明的薄紗後,再為她罩上了一件白色的長袍,然後牽著她的手走出木盆,隨後她們將柳如絮拉到篷內地毯的軟墊上坐著,細心地為她梳開一頭柔順的黑絲,並且在她頸邊手腕處塗上濃厚異國風情的香水,最後再為她戴上鑲有寶石的耳飾及手環,這才滿意地退出帳蓬。

  「我該怎麼辦?」換上這一身回教女人的行頭,柳如絮更確定那一群綁架她的人,確實有意要將她拍賣。

  「看樣子,我們的確得到了一個寶貝。」最先與她談話的中東男子再次掀開帳蓬,在看到柳如絮的打扮後,滿意地露出了笑容。

  柳如絮有著東方女子特有的細緻肌膚,那是回教女子所欠缺的白皙無瑕,再加上不同於輪廓深而明顯的西方女子,眼前的東方娃娃像是需要小心呵護的精品,必定會讓拍賣會上所有的富豪一擲千金,只為了將她小心珍藏。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她不喜歡對方投注在她身上的異樣眼光,讓自己覺得像是待價而沽的商品。

  「我真不知道妳的男人在想什麼?」他挽起一撮柳如絮的黑髮,湊到鼻子邊細聞,緩緩笑道:「像妳這樣美貌的女子,如果是我,絕對會將妳珍藏在後宮最隱密的地方,絕不讓人分享妳的美麗。」

  「先生,我是美國公民,如果在這裡失蹤會引起國際糾紛的,這都是我們不願意見到的麻煩,如果你肯讓我走,或許我可以解釋仇氏的問題,也或許我可以賠償你們的損失。」柳如絮最後一次表明態度。

  在被囚禁的期間她將對方的話反覆想了好久,若是將整件事朝最壞的方向來思考,最有可能的就是當地人認為仇氏佔他們的便宜,在探勘出石油後想自己獨享開採權,或許就是因為這樣,對方才會如此忿忿不平,對仇氏滿懷敵意。

  「妳是一個很有勇氣的女人。」他鬆開手,眼中閃過一絲讚賞,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冷靜的女人,她不哭不鬧,聰明地不逃走,卻把握每一分可以說服他的機會。

  「先生,我是很認真的,這一切的錯誤都是可以避免的。」柳如絮升高語調氣憤地看見對方抿起戲謔的嘴角,這是一件很嚴肅的事,但他卻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似的。

  「若不是我還有事,或許我真該參加今晚的拍賣會。」他的手再次滑過柳如絮的長髮,顯然對她烏亮的髮絲愛不釋手。「妳這朵小花,看似嬌弱,卻很有勇氣,這種珍品,會讓今晚所有的人瘋狂。」

  柳如絮虛脫地垂下肩,明白方才的談話根本是對牛彈琴,對方是不可能放她離開的,那麼她該怎麼辦?真的要任人宰割嗎?

  「既然你已經決定要將我送往拍賣場,我自知是逃不開了.那麼在我進拍賣會之前,至少讓我知道你是誰,你又為什麼要這麼做?」就算要死,也不能死得不明不白的,地想知道他們對仇氏莫名的敵意是從何而來。

  「我的名字是哈德.莫裡,仇氏利用最先進的衛星科技術所探勘的那塊地,的確蘊藏著豐沛的油源,而那塊地是賽奇族和我們莫裡族所共同,但是仇氏和賽奇族卻為了要獨佔石油的利益,將我們的族人驅逐,妳說,這一筆恨我們該找誰算?」哈德輕蔑地揚起嘴角。「沙漠中的正義必須伸張,這是我們阿拉子民堅守的法則,仇氏為了利益奪走我們的土地,軀逐我們的族人,所以我們也要奪走仇總裁最重要的人,那個人就是妳。」

  「這一定是誤會,仇雲不可能這麼做的。」柳如絮低呼出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妳已經得妳想要的答案了。」他從身後拿出一條雪白的薄紗,輕輕地覆上她的臉,輕聲道:「我很遺憾,但妳是仇氏必須償還的代價。」哈德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帳蓬。


※     ※     ※
  艾茵緣洲

  艾茵綠洲是阿布達比有名的景點之一,白天是所有旅客觀光的必經地;當地有傳統的駱駝買賣市集、關於中東民族的主題博物館,還有自然奇景的斷層、峽谷,是一個非常熱鬧的地方。

  而在夜晚,當月光為沙漠掩上一層神秘的色澤後,另一種完全不同於白天的交易也悄悄揭開了序幕.每隔兩、三個星期,在那一望無際的沙漠中,會搭起一座可容納千人以上的大型拍賣場。

  拍賣場的貨色應有盡有;有遠從歐洲、美洲偷渡而來的珠寶或是藝術品,也有幾世紀前失竊已久的珍寶,另外也有公開的奴隸買賣,這些奴隸多半是人口販子從世界各地抓來的不同人種,只因來參加這場拍賈會的全都是沙漠裡以石油致富的王公貴族,只要貨色夠好,他們根本不在乎花多少錢買到它。

  柳如絮在午夜被一群人帶到了艾茵綠洲,隨後被推進了一間帳蓬內,裡面男男女女各色人種都有,有的衣衫不整,有的則是像她一樣穿上華麗的衣服,但柳如絮明白,他們都將面對著被拍賣的命運。

  「我好害怕!我要回家……」人群中不時傳出了啜泣,有些人相互擁抱痛哭失聲,有的則是因為絕望而顯得神情木然。

  「妳是今晚最後一個。」其中一個像是主導拍賣進行的人對柳如絮這麼說著,伸手指著帳蓬內的一個角落,要她到那裡去休息。

  接過對方遞給自己的金牌,柳如絮面無表情地走向角落坐了下來,或許是因為知道自己絕對逃不出這些人的手掌心,她乾脆放棄了逃走的念頭,美麗的眼眸無神地望著前方,默然無語,靜靜等待。

  這是一場始料未及的噩夢,但她卻不知道自己是否會有醒來的一天……
作者: jenny0250    時間: 2007-9-18 02:58 PM

第四章


  拍賣會場是一個半圓形的高台,如此一來買主不管坐在什麼角度都可以清楚地看見台上拍賣的貨品。
  今晚的拍賣會上熱鬧一如往常,看台下坐滿了來自沙漠各部落的酋長、王公貴族,隨時準備一擲千金,買下拍賣場上值得珍藏的寶貝。

  「今晚聽說有一個大買主,咱們可得狠狠地撈它一筆!」聚集在高台之後的人也是興奮異常,他們大多是人口販子,或是專門以走私為生的游牧商人,看到今晚台下坐滿了人,他們知道過了今晚口袋裡將會裝滿了金子。

  「是啊!他可是從不參加這種拍賣會,今晚不知是什麼風把他吹來的。」商人們的眼光尤其銳利,一眼就看到了今晚有不尋常的大買主。

  「如果真的有『沙漠之王』想要的東西,我們可就賺翻了!」其中一人興奮地摩拳擦掌,彷彿那些錢都已經進了自己的口袋似的。

  「那也要你有拿得出來的寶貝,你別忘了『沙漠之王』是個喜怒無常的人,要是他不喜歡你的東西,大刀一揮,你的人頭就不保了。」另一名商人冷哼一聲,舉起手做出人頭落地的模樣。

  他們口中的『沙漠之王』,正是坐在看台正中央的男子,他以慵懶的姿態坐著,頭巾雖然蓋住他大半的容貌,卻掩不去他渾然天成的王者氣勢。修長的手指托著酒杯,漫不經心地啜飲著杯中蜜津,看似優雅悠閒,卻是這一片沙漠中最有權勢的人。

  凱裡.雷.阿勒納哈,現今阿布達比國王的孫子,關於他的傳說不斷在沙漠流傳著,而他本身就像是罌粟花一樣,危險卻又充滿魅力,讓人想靠近,卻又害怕被毀滅。

  所有聽過或見過沙漠之王的人都知道他的身邊總會跟著一名黑髮女子,傳言她是沙漠之王的寵妾,也有人傳說她是沙漠之王最信任的貼身侍衛,在這一片沙漠中,女子向來是不被允許拋頭露面,或是在公開場所與男子同進同出的,但凱裡不管到哪裡都會帶著她,於是乎,有關這名黑髮神秘女和凱裡的故事,早已是所有沙漠子民口中流傳的另一則傳奇。

  「拍賣會要開始了,你要仔細地看。」沙漠之王身邊的黑髮女子側過臉說道,她的臉上蒙著紗巾,唯一露出的雙眼閃著紫色的光芒,她有一雙紫羅蘭色的迷人眼瞳。

  「我知道。」沙漠之王低聲應道,伸手又將頭巾拉低,刻意隱藏自己的臉。

  「翼!你不用擔心,整個沙漠中沒有什麼人真的有勇氣抬頭直視沙漠之王的臉,這裡不會有人拆穿你的。」黑髮女子將身子更貼近幾吋,在旁人的眼中看來,他們像是情人般親暱地交談著。

  「謝謝妳,只是妳這樣幫助我,要是被人發現了,我們兩個可能會一起被吊死在沙漠裡。」他垂下眼,深邃的眼與對方藍紫色的眼眸對望。

  「誰讓我欠你一命呢!」她隔著面紗輕笑出聲,不以為意地說著。

  在這個拍賣會上,沒有一個人知道坐在這裡的並不是真正的凱裡.雷.阿勒納哈,現在坐在台前的沙漠之王,實際上正是從美國飛來阿布達比的仇翼;在柳如絮離開的第二天,他搭乘著私人飛機,以摩納哥凱迪羅家族的名義來訪,急著想找回隻身來到中東的柳如絮。

  當仇翼趕到柳如絮住宿的旅館時,他才得知她早已失蹤,心急如焚的他再次趕往仇氏位於阿布達比的子公司,同樣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訊息,他們只說當天早上的確派人前去接她,不過柳如絮早已經不在了。

  「落單的異國女子,向來是人口販子下手的對象。」他們兩手一攤無奈道,一副柳如絮已經凶多吉少的模樣。

  他強壓下想殺人的衝動,知道自己不能將時間浪費在揍人身上,於是他回到旅館,與紐約的凱伊取得了聯繫,借用他的影響力在阿布達比調動可用的人手。

  在籌得人手後,仇翼派他們從人口販子那裡打探消息,詢問最近是否有東方女子流入市場,而自己則租了一台吉普車,終日在大街小巷做地毯式的搜尋,不放棄地尋找柳如絮的蹤影。

  就在仇翼尋找柳如絮的第三天深夜裡,他意外救起一名倒在暗巷,陷入昏迷的黑髮女子,仇翼將他帶回旅館請醫生治療,才知道這名蒙著面紗的黑髮女子被沙漠中的毒蠍咬傷,若是他發現得再晚一點,她可能就香消玉殞了。

  「是你救了我?」醫生為她注射了血清之後,女子這才悠悠轉醒。

  「遇見妳是偶然,真正救了妳一命的是醫生。」仇翼誠實道,他看得出眼前這名女子並不簡單,從她接受血清到清醒的時間不過一個小時,這表示她的體質比一般人強,更有可能接受過許多特殊訓練。

  「謝謝你。」她從床上坐起,緩聲道。「總之我欠你一命,總有一天我會報答妳的。」

  「我說了這只是舉手之勞,再說,我的困難十分棘手,不是任何人可以幫忙的。」這幾天他派出去調查人口販子的手下,沒有一個有具體的回報,他也明白人口販子是一群最奸險的商人,如果他們真的有心要藏匿一個人,要尋獲她的機會就像大海撈針一樣渺小。

  「你不妨說說看,命運是由很多意外所砌成的,或許我就是那個可以幫助你的人。」她沉吟了一會兒,最後緩聲開口。

  驚訝於她語氣中的自信,仇翼遂將柳如絮失蹤,可能被人口販子綁架的事情向她說明,黑髮女子聽完後默然不語,良久後才抬頭道:「這名女子對你很重要嗎?你一定要找到她,即使丟了生命你也不在乎?」她藍紫色的眼瞳像是在審視他的真心,動也不動地睇凝著他。

  「是的!我必須找到她。」仇翼深吸一口氣,慎重地開口。

  「很好!那麼我告訴你該怎麼做……」她滿意地點點頭,說出了一個讓仇翼驚愕不已的計劃。


※     ※     ※
  兩天後,黑髮女子帶他來到艾茵綠洲,告訴他當天晚上會有一場拍賣會,這是一場所有的人口販子都不會錯過的盛會,如果柳如絮真的被人口販子擄走,她今晚一定會出現在拍賣會場上。

  「你的身高和沙漠之王差不多,現在又是晚上,一定不會有人懷疑的。」白天在巿集?,她已經為仇翼買好了一切行頭;白長袍,滾金邊的腰帶,還有可以完整覆蓋頭髮的頭巾,打扮之後高大的仇翼果然有幾分沙漠慓悍男子的味道。

  「我是你最好的護身符,放心吧!」她打氣道,這全歸功於沙漠之王的特立獨行了;她——黑色長髮的異國女子,已經是所有人辨識沙漠之王的依據了。

  「水晶,那我們就出發吧!」仇翼也是那個時候才知道,他意外救起的黑髮女子,竟然是傳說中沙漠之王身邊的神秘女子。

  關於自己的事她什麼也沒說,唯一告訴他的就是她的名字,然後告訴他冒充沙漠之王是最好的方法,因為沙漠之王的權力在這裡是至高崇敬的,如果柳如絮真的出現在拍賣場上,他將是最有機會買下她的人。

  「我們的座位在最中間,跟我來。」早在拍賣會舉行之前,水晶就已經放出消息說沙漠之王會駕臨,於是他們才抵達了會場,就有人殷勤地接待他們入座。

  或許是沙漠之王的權威難測,與他們談話的每一個人的確沒有一個敢抬起頭直視仇翼,更別說懷疑他的真假,就這樣,他們成功地頂著沙漠之王的頭銜,端坐在看台的最前方。

  拍賣會正式開始,一名包著頭巾的中東男子拿起桌上一頂璀璨的皇冠,得意地說明著。

  「這樣一個一個看下去也不是辦法。」水晶微蹙眉心,盯著台前的商人,心裡明白他們是為了要取悅沙漠之王,幾乎將所有從世界各地搜括來的寶貝都抬了出來,但求沙漠之王點頭,讓他們的荷包賺進一堆金幣。

  「讓我來。」水晶翩然起身,馬上有一名商人涎著笑臉走來,她冷漠地點頭,以阿拉伯語和對方說了幾句話,跟著再次回座。

  「妳和他說了些什麼?」仇翼看著對方幾乎是跑著離開的,不禁好奇地開口問道。

  「我告訴他沙漠之王不喜歡浪費時間,今天來這裡的目的是因為後宮的一個妻妾死了,所以他想來這裡找一個比較特別的代替,另外我還暗示他,沙漠之王對神秘的東方女子比較有興趣。」

  就在他們談話之時,台上原先展示的珠寶果然迅速被撤下,接著另一名商人從台後走出,身後跟著六、七個用鐵鏈銬住的東方女子。

  「如何?」台上的主持人大聲吆喝,將手中的鞭子一揮,命令她們抬頭好讓台下的買主看清楚。

  仇翼一顆心提到了胸口,視線緊鎖住台上的每一張面孔,試著想找出熟悉的身影。

  「不在這。」他小聲地對水晶開口。

  水晶於是對台上的人搖搖頭,跟著主持人用力揮鞭,命令另一批奴隸走上台前,就這樣每次上來約五到十個人,仇翼都非常仔細地看過,但一次又一次地失望了,她們之中沒有一個是柳如絮。

  或許是他根本找錯了方向?如果她不在人口販子的手上,她又在哪裡呢?想到這已經是柳如絮失蹤後的第五天,他的一顆心揪得更緊了。

  「別急,不要這麼快就放棄。」水晶低聲安慰,她知道這些人口販子的手法,越是美麗或是特別的女子,他們都會將她排在最後,她看到仇翼臉上那種心急如焚的模樣,心中不無感動,為了他這份真心,她告訴自己必須幫助他找到柳如絮。

  或許是因為沙漠之王始終沒有滿意的奴隸,台上的主持人也顯得有些煩躁,到底要怎麼樣的女人才能讓他動心?看來不使出法寶是不行的了,於是主持人向身邊的人打個暗號,要他帶出原本要留在最後才拍賣的奴隸。

  當柳如絮穿著一身中東女人的裝扮出現在台前,仇翼一眼就認出她了!她真的在這裡,仇翼激動地坐直了身子,急切地用目光檢視她的全身,她看起來有些憔悴,但似乎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看來你找到了。」水晶察覺到身邊的人渾身一僵,順著他的目光,她也看到了台上的柳如絮。

  「是她沒錯。」仇翼隨即壓下激動的心情,他也明白此刻才是最重要的關鍵,要是失敗了,那就真的前功盡棄了。

  「那我們就不要浪費時間了。」水晶取下頸上的項鍊,起身走向台前。

  「不知道沙漠之王是不是有看中意的奴隸?」身為商人的首要條件就是眼尖,他們當然看見了當柳如絮出現時沙漠之王的異樣。

  「就是最後的一百一十號。」水晶報出柳如絮身上別的金牌,遞給商人她頸上昂貴的珠寶。「沙漠之王還有要事,你可以拿著這條項鍊到宮殿去取款,人我們現在就要帶走。」

  「這……我們當然尊敬沙漠之王,但您也知道那名奴隸有多漂亮,現在就讓您帶走,其他人不就少了叫價的機會?這樣子,似乎不太公平……」他貪婪地搓著自己的手,意圖再明顯不過了,既然她是沙漠之王看上的奴隸,現在的身價已經提高了好幾倍,如果他把握機會讓所有人開口叫價,最後會讓自己賺上好幾倍暴利哩!

  「相信你也明白沙漠之王的脾氣有多麼不好。」水晶冷笑出聲,再揚手已經多出一柄薄如紙片的匕首。「他不喜歡討價還價的人,要不就拿著我的項鍊到宮殿取款,要不就抬頭看一眼天上的星空,因為那會是你最後一次看到它的美麗。」

  「饒……饒命……」他慘白了一張臉,因為太得意於即將到手的金幣,讓他完全忘了沙漠之王是個喜怒無常的冷酷男子,而他竟妄想和這樣的惡魔打交道。

  「你想清楚了嗎?很好。」水晶冷笑,收起了刀子。

  「是……再清楚不過。」他伸手摸摸頭,想確定它是不是還好好地黏在脖子上面。「一切全聽沙漠之王的吩咐。」

  他向台上的夥伴招手,命令他將柳如絮帶下來,水晶看著他們將柳如絮身上的手鍊腳鐐解開,滿意地點點頭,牽起她的手離去。

  「別怕!我是來救妳的。」水晶在柳如絮耳邊以英語輕聲說道,看到她原本恍惚的神情一振,水晶再次開口道:「不過妳別出聲,一切等我們離開了再說。」

  柳如絮原本已經死寂的黑瞳閃起一絲光芒,聽話地低下頭掩住自己的震撼,有人來救她?!真的有人來救她了?!

  見水晶帶著柳如絮順利地離開會場,仇翼也緩緩起身,以從容不迫的神態往同一個方向離去,大多數人還是震於他懾人的權威,自然不敢多看一眼。

  仇翼輕呼一口氣,看來,今晚幸運之神是站在他們這邊的。


※     ※     ※
  他朝著與水晶約好碰頭的地方前進,一邊走一邊褪去身上的長袍,卸下沙漠之王的偽裝。

  「快!上車。」水晶早已發動車子在等候,對著遠遠而來的仇翼揮手。

  仇翼上了車,一秒也不敢遲疑地坐上驚駛座,以最快的速度將車子駛離拍賣會,為了怕夜長夢多,他們計劃在救出柳如絮之後直抵機場,先離開這個地方再說。

  傳聞中的沙漠之王是個深不可測、冷酷無情的男子,所以他們必須在他發現有人假冒身分之前離開,現在的情況非比尋常,他不能拿柳如絮的生命冒險。

  車子在荒涼的沙地中不斷前進,而水晶讓早已身心疲憊的柳如絮服下安眠藥,此刻正安好地睡在後座之中。

  「我們應該辦得到,現在只要到了機場,一切就沒問題了。」水晶爬到了前座,一邊指點仇翼路線,一邊閒聊。

  「妳真捨得離開這個地方?」仇翼不經意地問起,當初在擬定計劃的時候,水晶曾開口要仇翼帶她一起離開。給她一個新身分並不成問題,但他想知道水晶急於離開的理由是什麼。

  「不管捨不捨得,我現在是非走不可了。」她苦澀道,在沙漠中最嚴重的罪就是背叛,而她今晚的行為已經背叛了沙漠之王。

  「我欠妳一次。」仇翼誠懇地道謝,就算自己真的救了她一命,水晶也沒必要為了報恩做到如此地步,讓自己終身都背著背叛的罪名。

  「不用說了,我很高興自己能幫上忙。」水晶輕嘆一口氣,不再言語。

  雖然她和仇翼相處的日子只有短短幾天,但她可以感覺得到他是一個值得交心的朋友,在這幾日來,她看著他不眠不休地穿梭在大街小巷找尋柳如絮,那份絕不放棄的堅持讓她感動不已,也因為這份感動,她決定幫助他們,不忍心看到一對有情人就此分離。

  車子在沉默中繼續前進,就在這個時候,遠方忽然傳來了尖銳的笛音,水晶渾身一僵,發出了恐懼的喘息。

  「發生什麼事?」仇翼心頭也湧起不祥的預感。

  「往西邊開。」水晶抬頭,發現東邊的天空盤旋著一隻老鷹,她以驚慌的聲音說道。

  「妳會用吧!將它帶在身上。」仇翼隱約知道有事情發生了,他將車頭一轉,向西邊急駛,跟著從身上取出一把槍遞給水晶。

  無論如何他欠水晶一次,不管他們遇到的是沙漠盜匪或是其他的,他身邊有柳如絮總是多了一層顧忌,但水晶的能力她絕對可以一個人逃走,於是他將手槍交給水晶,在必要的時候可以防身。

  「只要不是他,我們或許還有機會。」水晶喃喃低語,沙漠之王的老鷹出現在東邊,那他們唯一的生機就是逃往相反的西方了。

  呼嘯在耳邊的風聲、一聲尖銳過一聲的笛音,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裡,他們像是被無形的敵人追趕著,仇翼只能拚命催加油門,什麼也不想地拚命趕路。

  直到天空出現了第一抹曙光,原本漆黑一片的沙漠像是被灑上亮光般的,由深到淺,四周的景物正一點一滴地現出了形狀。

  「啊!」等他們四周的景物都依稀可辨的時候,水晶發出了驚喘聲。

  仇翼淡掃後照鏡一眼,頓時明白她為什麼這麼恐懼了。

  追趕了他們一整夜,讓他們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的,並不是他以為的沙漠盜匪,在他們身後的車隊幾乎可以稱為是一團軍隊,他們一直保持著相當的距離,而現在正以圓形的方式漸漸散開,轉換成圍捕的車陣。

  「該死!原來他們一直在玩遊戲。」仇翼低咒出聲,在夜裡他們刻意保持距離跟著他們,直到天亮才開始逼近,顯然是在享受貓抓老鼠的樂趣。

  「沙漠裡,除了我昨晚冒充的那位之外,還有沒有其他人有這麼龐大的車隊?」仇翼知道根本無法逃出,於是停下車,自嘲地問著身邊的水晶。

  「目前還沒想到。」水晶也笑了,兩個人同時存有大不了一死的坦然。

  車隊慢慢逼近,漸漸圍成一個圓,而後圈圈越來越小,越來越小,直到他們彼此可以看到對方的臉,車隊這才停住。

  車隊中的人紛紛跳下車,每一個人手上都拿著最先進的機關槍,槍口一致朝向吉普車裡的人。

  「這把槍你自己留著吧!我想我是用不到。」水晶笑了笑,將槍遞還給仇翼。

  「這把槍的確太讓人難為情了。」仇翼笑著收起,要以一把槍面對至少六十把以上的機關槍,就算他是詹姆士.龐德也辦不到!

  其中一人似乎被仇翼和水晶之間的輕鬆模樣給激怒了,他嘰哩咕嚕地用一連串的阿拉伯語咒罵,跟著將機關槍朝上一連發了好幾響,警告的意味濃厚。

  「他們不喜歡坦然就死的犯人?」仇翼疑問地開口。

  這時,後座的柳如絮也被剛才的機關槍吵醒了,她迷惑地睜開眼睛,一副不知身在何處的模樣。

  「這裡是……仇翼?!」當她發現車子前座上的人竟然是仇翼後,驚訝地瞪圓了雙眼。

  「早安。」仇翼回頭淡淡一笑。

  「這是怎麼一回事?」她正要開口,卻瞥見車外一群手上拿著機關槍的人。

  「出了一點意外。」他輕描淡寫地帶過,當一群人拿槍面對著自己時,他相信誰也沒有說故事的心情。

  方才那位震怒的男子又開口罵了一長串的話,斥責的目標似乎是針對著他旁邊的水晶,似乎兩人早已相識。

  「接下來該怎麼做?」仇翼雖然精通歐洲語系的語言,但是對阿拉伯語卻一竅不通,只能靠著水晶翻譯成英文才能了解狀況。

  「我們下車吧!」水晶平靜地開口。

  仇翼和水晶同時開啟車門,然後他從車上扶出了柳如絮,她幾日來因為壓力使然吃得並不多,再加上水晶給她吃的安眠藥尚未退盡,因此她只能虛弱地靠在仇翼的懷中。

  「你怎麼會……怎麼找到我的。」柳如絮還處在震驚之中,她本來以為絕對逃不出人口販子的手掌心,卻沒想到再次醒來就看到了仇翼,即使現在他們正被人包圍著,她心中的不安卻沒有幾天前那樣強烈。

  「我以後再慢慢跟妳解釋。」他摟住柳如絮的身子,覺得幾天不見她似乎又瘦了許多。「妳的身子還挺得住嗎?」

  她搖搖頭,正想要開口,卻被周遭騷動的人群分去了心神,他們每個人高舉手中的槍,齊聲呼喝,同時向兩邊靠攏,讓出了中間位置。

  不遠之處傳來馬蹄奔馳的聲音,跟著傳來的是天空中的鷹嘯,柳如絮抬頭一望,看見一隻灰黑色的獵鷹在空中盤旋。

  馬蹄聲越來越近,揚起無數塵土,捲起的風沙幾乎讓他們睜不開眼睛。

  「喝!」隨著這一聲渾厚的男音,一匹純種的黑色阿拉伯駿馬出現在他們眼前,一名男子從馬鞍上跳下,他穿著白色長袍,腰間繫著一條長鞭,一條黑巾將他的容貌完全蓋住,他一下馬,所有人都低下頭向他行禮。

  仇翼知道眼前的必定就是真正的沙漠之王,他下意識地摟緊了懷中的柳如絮,不知道該如何做才能夠護她周全。

  「妳這個貼身護衛真是好興致,特地替我到拍賣場買了一個女奴?!就是她嗎?」他以阿拉伯語說道,手一揚,腰上的長鞭已經握在他手上。

  水晶不語,只是認命地垂下頭,等著接受懲罰,她真的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嗎?

  「看著我!」他一聲暴喝,長鞭一捲已經纏住了水晶的身子,他跟著用力一抽,水晶整個人已經被他甩到地上了,但是她一聲也不吭地閉上眼睛,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一句話都不肯說?妳真的那麼想死?!」水晶的無動於衷讓他更加震怒,他將長鞭一抽,揮手又要給她第二鞭。

  「住手!」仇翼大聲喝阻,突然想起了沙漠之王凱裡的母親是法國人,再說中東的貴族一向會將子弟送到國外接受教育,所以他以法語大聲喝止。

  凱裡的長鞭一頓,而仇翼立刻把握住機會,將整件事情以法文說明了一次,他從到這裡來的目的開始說起,如何意外救起被毒蠍咬傷的水晶,最後更將冒充沙漠王一事全說成是他的主意,而水晶只是被他脅迫而已。

  沙漠之王始終一言不發,跟著以阿拉伯語吩咐了幾句,其中幾人點頭應道,跨步向前拉走他懷中的柳如絮,粗魯地將她推倒在水晶的身旁,而另外的人則是以槍抵著仇翼的背心,警告他不可輕舉妄動。

  此時凱裡再次揚起手上的長鞭,目標竟是跌僕在地的柳如絮和水晶,仇翼來不及細想,就撲向前去以身子護住了柳如絮,而凱裡的那一鞭也就無情地打在仇翼的背上。

  「仇翼!」柳如絮驚叫出聲,直覺地伸手想看看他有沒有受傷。

  「只是一鞭!不礙事。」凱裡的那一鞭毫不留情,他的背現在像是被火燒過似的又熱又痛,但幸好是他頂住了,否則這一鞭要是打在柳如絮的身上,她一定受不了的。

  「將他們兩個帶走。」凱裡再次以冰冷的聲音開口。

  身邊的人領命,將仇翼和柳如絮押上了車,接著所有的車隊都朝同一個方向離去,幾分鐘不到的時間,這片荒漠只剩下兩個人,冷漠睇凝著身下的凱裡,還有閉目待死的水晶。

  「有勇氣背叛我,卻沒勇氣睜開眼看著我嗎?」他冷哼一聲,隻手抬起她的下巴冷聲道:「妳欺我太甚,當真以為我不敢殺妳?」

  水晶就算閉著眼睛,也感覺得出他噴在自己臉上熾烈氣息所表示的狂怒,她偏過頭,卻又被他的手粗魯扳回。

  「死是一件再容易不過的事,妳要是再一次妄想逃離我,我會讓妳嚐到生不如死的滋味。」他解下身上的披風,將水晶裹好攬在懷中,見她始終不言不語,他邪佞地揚起嘴角道:「那兩個人該怎麼處置呢?是要將他們綁在沙漠中曝曬,讓毒蠍禿鷹吃掉他們,還是要一鞭一鞭地將他們活生生打死?」

  「你……」她果然睜開了眼睛,又驚又怒地瞪著他。

  凱裡嘿的一聲冷笑,相當滿意她終於被自己逼出了反應,他摟著水晶上馬,雙腿一夾催馬而行。

  「記住我的話,再一次想逃離我,我會讓妳嚐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放他們走。」她疲憊地閉上眼睛,緩緩開口。

  「我自有分寸,妳還是關心妳自己吧!」他冷笑出聲。「等著接受我的懲罰吧!」

  就算他原先曾動了殺人的念頭,那也因為仇翼撲向前為柳如絮擋下一鞭而消失了,他揚鞭子的打算本來就是要測試仇翼,看他要救鞭下的哪一個女人,倘若他護的是水晶,此刻他早已是一具冰冷的屍體了。

  當他聽到水晶和另一名男子一起出現在拍賣會場的時候,他心中燃起的是前所未有的震怒,於是他親自帶了一批人追捕,攔下了膽敢冒充他、並帶走水晶的人。

  聽完仇翼的解釋,再加上他護衛的人的確是他宣稱要保護的女人,他心中的怒火其實已經退了一半,至於該怎麼處罰他和水晶的膽大妄為,就等回去再說吧!

  凱裡將懷中的水晶攬得更緊,雙腿一踢策馬疾行,兩人的身影很快地消失在一望無際的沙漠之中……
作者: jenny0250    時間: 2007-9-18 02:59 PM

第五章


  在沙漠之王的命令下,仇翼和柳如絮被強制帶到阿布達比近郊的沙漠,在沙地上行車本來就極為顛簸,再加上方才凱裡不留情的一鞭,這段旅程對仇翼來說格外辛苦。
  所幸車上的人只是奉命將兩人帶回,沿途中並沒有刻意刁難,甚至還給了他們水袋止渴。

  「仇翼,你還好吧?」柳如絮一拿到水袋,就急忙走到仇翼身邊,小心翼翼地托起他的頭,將水慢慢餵進他口中。

  「我沒事。」冰涼的水暫時舒緩了他喉頭的乾澀,他甚至可以感覺到體力正一點一滴地回到自己的身上。

  「你真的沒事?可是那一鞭……」她蹙緊眉心,臉上的憂慮顯而易見。她曾經聽說沙漠民族最擅長使鞭,有時候幾鞭就可以活活打死一名壯漢,要她怎麼能不擔心呢?

  「妳別擔心,我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再說,妳也不是不曾見過我身上有更重的傷?我還不是一樣挺過來了。」仇翼原本只是想改變話題,卻沒想到他這一番不經意的話,讓柳如絮愣了一下。

  「說得也是……」長長的眼瞼垂下,柳如絮突然默不作聲,思潮彷彿飄到了過去的時光,仇翼同樣心中一凜,想起了那一段過往……


※     ※     ※
  十八年前.紐約

  柳、仇兩家本來是多年世交。柳如絮還記得當自己第一次到仇宅的時候,仇伯伯親切地拉住年僅八歲的她含笑開口:「如絮乖,這是仇伯伯的兒子」」他叫仇雲,你們兩個人要好好相處知道嗎?仇雲,以後要好好照顧如絮,知道嗎?」

  仇雲點點頭,伸手握住她的手,就在柳如絮抬頭望向仇雲親切含笑的眼睛時,她看到一個男孩子從遠遠的另一端探出頭,睜著一雙漆黑的眼望著她。

  後來她才從僕人的口中輾轉得知,那一天偷看她的是仇伯伯的另一個兒子兒--仇翼。她不明白為什麼仇伯伯不讓自己認識另一個大哥哥,卻隱約察覺到仇伯伯似乎很不喜歡仇翼,好幾次她都看見仇伯伯以一種嚴肅冷淡的口氣和他說話。

  童年時他們從未交談過,仇翼顯然明白自己在家中的地位,除了那一次躲在角落偷看她一眼之外,仇翼再也沒有正眼看過她,就算在仇家?不可避免地碰頭,他也會很快地轉到另一個方向去,像避瘟神一樣避開她。

  仇翼長得和仇家的人並不相像,仇伯伯和仇雲都有一張斯文的面孔,外加一副標準的高瘦身材;但仇翼明顯地和他們不同,他的身子像是迅速茁壯的大樹,五官鮮明深刻,還有一雙比東方人更加漆黑的眼睛。

  「聽說仇翼的母親是一名印地安人,難怪他會長得那麼高大。」隨著時間一天一天過去,仇翼和仇家人在外表上的差別越來越明顯,刀刻般的五官、高大的外形,是所有僕人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話題。

  「聽說就是因為他的出現,才讓主人的妻子一氣之下發病的……難怪主人看也不看他一眼。」

  各種難堪的、充滿曖昧揣測的言語不斷地流傳著,柳如絮第一次聽到這樣的流言時覺得十分窘困難堪,那麼生長在這種環境下的仇翼又是如何度過他的每一天?或許是因為同情,也或許是為他的出身感到難過,在不自覺的情況下,她的目光開始追尋著仇翼的蹤影。


※     ※     ※
  就在她二十歲那一年夏天,一個燥熱無比的夜晚,她因為睡不著,於是帶著一杯冰牛奶來到仇宅門外的庭園,一邊仰頭觀看滿天星光,一邊藉著飲料平息夏夜的熱氣。

  就在這個時候,她忽然發現另一端的花房亮著燈火,她直覺地以為是哪一個粗心的僕人忘了熄燈,於是很自然地朝花房那裡走去,想順便關燈。

  「嗯……啊……」就在柳如絮推開花房門走進去的時候,她聽到了一陣奇怪的聲音,一種像是呻吟的喘息聲,高高低低的,像極了她曾經在電影中看過的……男歡女愛的聲音!

  「啊……對不起!」柳如絮就算想要退後也已經來不及了,她只能脹紅著一張臉,一雙眼根本不知道該看向哪裡。

  花房裡的涼椅上正坐著一對男女,女郎身上的僕役制服被褪去一半,柳如絮曾看過她,知道她是在仇宅工作的女僕名叫麗兒,她臉上紅暈未退,兩條腿大張地坐在男子腿上;而以一雙大手掌罩住女僕豐盈的胸脯、全身僅剩一條長褲的,赫然是她從未交談過的仇翼。

  「都是你不好,我早就告訴你這個地方不安全。」麗兒嬌笑著掙扎起身,若無其事地拉好身上的衣服,再次轉過身子,手指頭依依不捨地畫過他堅實寬闊的胸膛,最後在上面印上一個香吻道:「下次我們再繼續,我會找個安全的地方,嗯?」

  她揚起頭對柳如絮一笑,似乎覺得她面紅耳赤的模樣很可笑,扭著腰風情萬種地離開了花房。

  「對不起,我以為……所以……」當花房內只剩他們兩個人的時候,柳如絮尷尬得簡直想鑽個地洞躲起來。

  仇翼一臉高深莫測地看著她,一雙漆黑的眼在暈黃的燈光下出奇地炯亮、撼人心魂。在他的注視下,柳如絮連舉步離開的力氣都沒有,只能難堪地站在那裡。

  「我是走進來才聽到聲音……是真的!我本來以為……」她很努力地想解釋闖入的原因,但卻因為過度緊張,結結巴巴地根不說不出重點。

  仇翼忽然站起身,往她的方向走來,他每向前一步,柳如絮就不自覺地向後退一步,就在她一不小心踉蹌向後倒的時候,被仇翼迅速伸出的手臂接個正著。

  「小心一點。」仇翼似笑非笑地開口,屬於他身上特有的男性氣味飄蕩在周遭,讓她再次脹紅了臉,連呼吸都變得十分困難。

  「謝謝。」她甚至不敢抬頭直視他的眼睛,只敢看著地上喃喃道謝。

  「別再退後了,再不然妳就要壓壞管家辛苦種的玫瑰了。」仇翼再一次開口,那是柳如絮第一次聽到他說話,他的聲音低沉渾厚,是那種可以安撫人心的聲音。

  「晚安了,小女孩。」他輕輕鬆開手,跟著彎下身拾起扔在地上的襯衫,邁開大步離開了花房。

  直到她確走仇翼走得夠遠了,柳如絮才有勇氣抬起頭,她呆呆望著玻璃中反射的自己;白色綿質的連身睡衣,還有用絲帶分繫兩邊的髮辮,手上還拿著一杯沒喝完的牛奶,紅暈暈的臉,怎麼看都像個乳臭未乾的小女孩!

  「晚安了,小女孩。」想到他方才語氣中的戲謔,柳如絮再次羞紅了臉,在他的眼中,她真的是個長不大的小女孩嗎?但至少他和自己說話了,雖然被她撞見了那麼難為情的一幕,但是他並沒有生氣,不是嗎?

  這是仇翼第一次開口和她說話,這會是他們友誼開始的第一步嗎?她和仇翼會有成為朋友的那一天嗎?

  遺憾的是,自那一晚起,仇翼像是自仇宅消失了似的,而她也明白就算問人也得不到任何答案,這十二年來,仇翼在這個家的地位並沒有任何的改變,他仍舊是個可有可無的人物,是所有人避而不談的話題。

  兩人再次碰面,已經是半年後的冬天,她還記得那一年的紐約好冷,當她在仇宅用過晚餐之後,仇伯伯因為擔心天候不好影響她開車的安全,所以留她在客房裡住一晚。

  因為父母早亡的緣故,仇伯伯早就將她當成女兒一樣看待,每星期她至少要空出三到四天到仇宅和他共進晚餐,而仇宅早就已經成為她第二個家了。

  她現在是一名茱麗亞音樂學院的學生,除了每天上課和練習小提琴之外,偶爾參加的音樂會和仇氏大宅就是她所有的生活圈了。

  「誰在那裡?!」那天晚上她因為睡不著,於是準備到廚房泡一杯熱牛奶,誰知道才一開燈,就看到一團黑影閃過眼前。

  「是我!別出聲。」一隻手準確地覆上了柳如絮正準備放聲大叫的嘴,跟著她對上了一雙墨黑的瞳眸,也認出了這雙眼睛的主人。

  「老天!你受傷了?!」驚魂未定的柳如絮輕呼一聲,忽然發現對方的臉色蒼白,襯衫上也沾滿了未乾的血跡。

  「我沒事,只要妳別喊出聲就算幫我的忙了。」他手撫著肩靠回牆壁,一張剛毅純男性的臉顯然正忍受著痛楚。

  「會不會很痛?!或許到醫院一趟比較好。」柳如絮看到他襯衫上觸目驚心的血痕,擔心不已地開口。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處理。」仇翼一口回絕,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柳如絮不知從哪裡生出的一股勇氣,張開手臂擋住他的去路。「你還在流血,至少讓我看看你的傷,我們再決定要不要上醫院,否則我立刻在這裡大吵大鬧,讓所有人知道你受了傷。」

  「是我聽錯了,還是妳真的在威脅我?!」仇翼挑高一道眉,不敢相信眼前這個身高不及他下巴的柳如絮在威脅他。

  「我學過一些基本包紮,你如果不喜歡去醫院,就讓我看看你的傷。」她臉上寫著不容拒絕的堅持。

  仇翼眉頭緊皺,像是在考慮要怎麼捏死她,兩個人彼此瞪視了半天,最後他才不情願地開口道:「到我的房間來。」

  仇翼的房間在仇宅的地下室,位於堆放雜物的置物間旁,柳如絮先回到自己的房間拿了醫療箱,這才輕手輕腳地來到仇翼的房門口。

  她在門外經輕敲了三聲才走進,這是她第一次進入他的房間,仇翼的房間比起她住的客房要小上許多,裡面除了一些基本的擺設外,就是一張大床了,他的書桌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書籍,就連地上也堆了很多書,顯然仇翼是個喜歡看書的人。

  「參觀完了嗎?」仇翼從房間的浴室中走出來,方才身上那件染血的襯衫被他扔在地上,他神態自若地裸著上半身,揚起一道眉問道。

  「讓我看看你的傷。」柳如絮俏臉微紅,緊握著手上的醫療箱走到他的身邊。

  柳如絮從來不知道仇翼如此高大,他似乎比半年前又長高了一些,她一直以為自己一六三的身高夠標準的了,現在一站在仇翼的面前,卻發現自己還算嬌小的。

  「你太高了,麻煩你坐下來好嗎?」柳如絮有點為難地開口。

  仇翼這次沒說什麼,非常合作地坐到床邊,僅僅挑眉望著她,一副看她打算怎麼做的表情。

  「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柳如絮看到他身上至少有五、六處傷口,看樣子像是被刀子之類的利器劃傷的,他和誰有糾紛嗎?

  「我沒事。」仇翼無所謂地聳聳肩,他最近和棋士團的夥伴們在整頓紐約附近的小幫派,所以偶爾會有打鬥,這些小傷對他來說稀鬆平常,只要止血包紮就可以,本來這些他都可以自己做的,但現在他卻想看柳如絮會怎麼做。

  這些年來,他一直知道柳如絮是父親捧在手上的寶貝,老頭子像是呵護什麼似地寵著她,就連仇雲也是一樣,和她說話的時候總是輕聲細語,好像一提高聲調就會嚇跑她似的,如此一朵嬌弱的小花,老頭子自然是不允許他靠近,柳如絮應該也被告誡過不可以接近他吧?!那麼,她為什麼要一臉愁容,一副好像很擔心的樣子?

  「我先幫你消毒,再包紮好了。」幸好那些傷口都不深,於是柳如絮從醫療箱中拿出了消毒藥水,還有一綑繃帶。「但我還是希望你明天到醫院打一針比較安全,如果傷口染上了什麼病菌……」

  「妳總是這麼囉嗦嗎?」仇翼對她的好意嗤之以鼻,淡淡地道:「如果妳要幫我包紮就快點動手,我不需要一個喋喋不休的女人。」

  一番好意卻被曲解為囉嗦,柳如絮臉頰又一紅,不過這一次卻是因為怒氣,她取出紗布以消毒藥水沾濕,用力地將它蓋在傷口上面。

  「妳幹什麼?」仇翼痛呼一聲,直覺地要揮開她的手,一出力才猛然想起她並不是平日自己打交道的小混混,正想收力,柳如絮卻已經一聲驚呼,踉蹌地往後倒,「砰」的一聲跌坐在地。

  仇翼後悔自己使了蠻力,而柳如絮則一臉錯愕地坐在地上,不敢相信他竟然將她推開。,

  「對不起,我沒想到小孩子的力氣這麼小。」仇翼開口道歉,臉上出現了不可思議的紅暈。

  「沒關係。」柳如絮重新站起來,她看到了仇翼尷尬的表情,確信他剛才不是有心的,不然他現在不會這麼難堪,不是嗎?

  她重新以紗布將他的每一處傷口清理一遍,這一次她放緩了動作,而仇翼則是一個最合作的病人,乖乖地任由她消毒、上藥、包紮。

  當她為他裹上繃帶的時候,仇翼不由自主地打量著眼前這個他一直以為是小女孩的柳如絮,半年前在花房中見到她,她還像個小娃娃似的,紮著兩條髮辮,穿著小女孩一樣的白色睡衣。

  不可否認,柳如絮的確長得很漂亮;垂肩的烏絲披散,在她彎身的時候總會不經意地拂過他的皮膚,微鬈的睫毛配上明亮的眼睛,俊而挺的鼻子,還有兩瓣淡粉色的唇,她的手指細嫩柔軟,隨著她包紮的動作,屬於她的淡香不時地傳到他的身上,撩撥他的心神,甚至引發他的另一種疼痛……

  「好了!這樣子就可以了。」柳如絮滿意地望著自己包紮的成果。

  「謝謝妳。」仇翼對她乾淨俐落的包紮手法感到驚奇,看來柳如絮並不是他認為的那種溫室玫瑰。

  「沒什麼,因為我笨手笨腳地常常受傷,所以自己也練就了一身包紮的好功夫。」她知道自己應該離開了,但不知為什麼,她捨不得就這樣離開,仇翼受了傷或許還需要她其他的照顧。

  「是嗎?」他嘴角微揚,無法想像柳如絮會像她口中說的那樣笨拙。

  「仇翼……你……你常常受傷嗎?」她頓了一下,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問。「我知道我沒資格說什麼,但是,和人打架,總是……總是不好。」

  「妳以為我在混幫派嗎?」仇翼啞然失笑,或許他曾經有過自暴自棄的念頭,但是他在七、八年前一個偶然的機會下認識了凱伊那一群人,接觸到了不同的人生,也因而展開了屬於自己的另一種人生。

  「不是……我只是擔心。」柳如絮垂下頭,不知所措地望著自己的腳趾頭。

  「妳很關心我?」仇翼起身,緩緩走到她的面前,他知道自己該叫她回房去,也不應該招惹她,但是當她像一個純潔的天使般為他包紮傷口,說著一些溫暖話語的時候,他真的捨不得就這樣讓她走。

  「看著我……」仇翼伸手撩起她一束秀髮,溱到鼻尖細聞,他不是沒有和女人交往過,但是沒有一個女人有柳如絮身上這種淡淡的香氣,那是融合了沐浴後的淡香、洗髮精的花香,還有她身上一股屬於少女的清香。

  她聽從仇翼的聲音抬起頭,剛好對上了他專注的眼睛,她可以從他墨黑的眼中清楚地看到自己,還有他逐漸貼近的身子,傳來了一波波的熱能,讓她的臉龐不自覺地燙紅了起來,她知道自己的樣子一定很笨拙,因為她聽到仇翼發出低笑聲。

  「妳總是動不動就臉紅嗎?」幫他包紮的時候她臉紅,生氣的時候地也會臉紅,就連現在,他只是望著她,柳如絮的臉更紅得像顆蘋果似的,他從來沒見過這麼容易臉紅的小女孩,不過他不該再稱她為小女孩了,因為眼前這個單純如天使的柳如絮,已經在他身上燃起前所未有的渴望,的確不該再稱呼她為小女孩了。

  「你看我的樣子,讓我覺得很緊張……」她不知道要怎麼解釋當他靠近時體內產生的那種奇怪的感受,和幾乎要無法呼吸的緊繃。

  「是嗎?」他伸手,以指背輕撫她細滑的臉頰。「可是我現在心裡想的,絕不是看著妳而已……」

  她像隻受驚的免子渾身一震,還來不及思索他話裡的涵義,未說出口的話已經被仇翼低下的唇全數吞沒,她嚇壞了!動也不敢動,腦中一團混亂,只感覺到他強烈的男性氣味從他口中盡數傳到了自己身上,他的唇火熱而且充滿渴求,跟著像是不滿意她的被動,他伸出舌尖輕舔她的下唇,誘惑她張開嘴讓他索取甜蜜。

  她的嘴好甜!彷彿像是上好的美酒,讓他欲罷不能,而柳如絮青澀的反應更是撩起他體內的火苗,他甚至有種不顧一切,想要完全得到她的渴求。

  「仇……仇翼……」初次被撩撥的熱情和逐漸升起的恐懼同時在她體內交錯著,她不知道要怎麼應付他這種驚心動魄的吻,也不知道是什麼引發他這種激動的情緒,她伸手想推開他,但卻無法撼動他一絲一毫。

  單純的親吻已經無法滿足他,仇翼以一隻手托住她的頸子,另一隻手則伸進她的睡衣,熟悉地探入,找尋她溫熱柔軟的胸前……

  「不要!」柳如絮被他探進的手嚇壞了!用盡所有的力氣往前一堆,跟著以雙手緊緊握住自己的睡袍,臉上暈紅未退,只是剛才明亮的眼睛,現在飽含著快要掉落的淚水。

  「你……你不可以這樣……」她緊緊拉著睡袍,身子不停地顫抖著。

  「這不是妳今晚來這裡的目的嗎?」她的拒絕和眼中明顯流露出的害怕、體內未紓解的慾求,還有對自身的嫌惡,全都化成了一股怒氣,他現在只想狠狠地傷害她。

  「你……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顫抖的手緊緊地抓著睡袍,她不敢相信仇翼竟會說出這種話,她只是想……只是想成為他的朋友,如此而已。

  「不要再故作清純了,半年前妳在花房撞見了我,所以妳也和那些女人一樣,想試試看我是不是和其他人不同,對不對?既是如此,妳又何必裝模作樣,不過是一場男歡女愛,沒什麼大不了的,妳半夜來這裡,不就是為了這個?」他冷嗤一聲,故意忽略她的眼淚,繼續用言語譏諷她。

  「你……你太過分了!」長這麼大,她是第一次被人如此侮辱,自己的一番好心竟然被他當成是有計劃的獻身?

  「原諒我的愚蠢,當一個女人身上只穿著睡衣來到我房間,我實在沒有其他的聯想。」他又走向前,輕佻地拾起她的髮。「妳真的不是這個意思?妳知道,雖然妳是一個老是臉紅的青蘋果,但我一點也不介意教妳一些男歡女愛……」

  「啪」的一聲,柳如絮給了他一巴掌!

  「我……我不會道歉,是你太過分了。」她抬起下巴,縱使身子抖得厲害,她還是逼迫自己要勇敢面對,老天!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出手打人的一天。

  「離開我的房間。」他的眼睛危險地瞇起,看來柳如絮並不像外表那樣地柔弱,或許他真的低估她了。

  柳如絮幾乎忘了自己是怎麼走出那扇門的,只知道回到房間時她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不住地喘息,她今晚到底是發了什麼神經,竟然在半夜單獨到仇翼的房間去,難道她期待仇翼會和溫柔的仇雲大哥一樣嗎?

  她抬起手輕輕撫摸不久前才被他掠奪的初吻,她的唇、她的身上似乎都還有他的氣味,柳如絮想起了仇翼嘲諷的言辭,還有他不屑的態勢,淚水不知不覺地又爬滿了臉頰。

  最後,柳如絮起身到浴室放了一缸熱水,試著想將方才的記憶連同他的氣味一起洗掉,但很明顯地,這麼做一點效果都沒有。

  那一晚,因為仇翼,她徹底失眠了……
作者: jenny0250    時間: 2007-9-18 03:00 PM

第六章

  茱莉亞音樂學院
  與林肯中心跨橋相通的茱莉亞音樂學院,位於紐約第六十六街。茱莉亞音樂學院是培育出不少成功音樂家的溫床,除了嚴謹的師資外,校方更定期舉辦室內廳的演奏會,除了讓學生們有演出的機會之外,更可以為音樂學院博取更高的評價。

  柳如絮自小就展現出音樂方面的才華,除了鋼琴之外,她的小提琴也曾經贏得多次比賽,目前除了在學校修習其他的音樂學分之外,偶爾她還會應紐約市立交響樂隊的邀請,不定期地參加他們的公演。

  這一天,柳如絮獨自一個人漫不經心地走在校園裡,直到有一個人從身後輕輕拍了她一下。

  「怎麼啦?看妳最近心情不太好的樣子。」喊住她的是一起上課的同學──安琪,圓圓的臉上有著誠懇的笑容。

  「沒什麼,可能是最近在忙演奏會的練習。」柳如絮淡笑著感謝對方的關心,從那一晚起,她已經整整兩個星期沒有去仇宅了,為了不讓仇伯伯起疑心,她還多接了好幾場演奏會的邀請,藉著練習為理由,就是不想到仇宅,看到仇翼。

  「有心事就不要憋在心裡,妳是為了感情的事在煩心對不對?」安琪取笑道,畢竟她認識柳如絮這麼久了,從沒看過她這種憂愁落寞的樣子,因此很直覺地認為她一定是為情所苦。

  「妳不要胡說了,我連男朋友都沒有,哪可能有什麼感情煩惱?」她紅著臉輕叱道,看起來尷尬無比。

  「好吧!好吧!不逗妳了。」安琪笑著躲開她的拳頭,跟著換上關心的臉道:

  「不過妳最近很多場練習都在晚上,自己要小心,別忘了這裡是紐約。」

  「我知道,謝謝妳。」她朝安琪揮揮手,看著她開心地跳上公車離去。

  看著公車消失在另一端,柳如絮嘴角的笑容一隱,跟著輕輕嘆了口氣,這種逃避的日子還可以拖多久?她的演奏會到下個月就會完全結束,到時候她要用什麼理由推辭仇伯伯的邀請?總不能一輩子不再踏上仇宅吧?!

  滾出去!仇翼眼中的涵義再明顯不過了,她現在光是想到仇翼的名字,就會想到那一晚的難堪與羞辱,她簡直無法想像再見到他本人的時候,她要用何種態度面對他。

  她不想再看到仇翼嫌惡的眼光,那樣的羞辱一次就夠了!

  柳如絮甩甩頭,挺起肩往練習室走去,再一次告訴自己什麼都別想,她並不是刻意要避開仇翼,她只是……需要更多一點的時間罷了!

  今晚的練習非常不順利,或許是因為演奏會迫在眉睫,所以每個人有點緊張,因此頻頻出狀況,也因此當樂隊團長肯放人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

  「小柳兒,這麼晚了,有人來接妳嗎?讓我送妳一程吧!」和她感情一向不錯的團員在結束後走了過來,一隻手親切地勾上柳如絮的肩。

  「沒有,如果你不怕被珍砍頭的話,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柳如絮笑著眨眨眼睛,傑克的未婚妻也是團員之一,他們三個人興趣相投,相處得很愉快。

  「今晚就讓我充當兩位美女的護花使者吧!」他笑了笑,一手勾住柳如絮,一手勾住自己未婚妻的肩膀,得意地帶走了兩位樂團之花。

  三個人有說有笑地走出大樓,傑克這才想起他今天將車停在兩條街之外,身為體貼的紳士,他於是要求兩位女士待在有暖氣的大樓裡等待,自己則披上厚重的外套以小跑步的方式離去。

  「看不出傑克是這麼體貼的人。」柳如絮笑著開口,為兩位好朋友感到高興。

  「妳嘴裡老是喊著的那個仇大哥也不差。」珍甜甜一笑,她記得有一個俊秀斯文、談吐教養都算一流的男人曾經來過好幾次,不過柳如絮總是喊他仇大哥,真不知道她是太害羞還是太遲鈍,這麼優秀的男人都不會把握。

  「他只是和我從小一起長大、一個對我很好的大哥哥而已。」柳如絮搖搖頭,幾乎每個見過仇雲的人都覺得他們是一對,難道所有人都感覺不出仇雲和她只有兄妹之情嗎?

  「是嗎?」珍只能在心中大嘆柳如絮的遲鈍了。

  兩個人又聊了一會兒,忽然大樓裡走進了一名像是流浪漢的中年男子,柳如絮

  和珍兩人心裡同時響起警鈴,因為此時此刻,這棟樓只剩下他們三個人了。

  她們所站的這棟樓,向來都是租給別人充當倉庫,或是像樂團一樣當練習場,幾乎沒有住戶,也因此根本沒有聘請管理員,而現在,她們開始後悔沒有和傑克一起離開了。

  「或許他只是想進來暖暖身子。」珍以細不可聞的聲音道。

  「嗯,我們不該自己嚇自己。」柳如絮點點頭,畢竟外面天寒地凍的,他可能真的是太冷了,所以才會進來這棟樓取暖,雖然說他衣衫襤褸、目光閃爍,但並不是每個流浪漢都是危險的。

  長年在外流浪的動物,向來有辨識環境的本能,走進大樓的男子眼珠轉了轉,很快地發現自己的優勢:兩個衣著亮麗、漂亮,而且單獨的女孩子。

  「珍,妳知道傑克停車的位置嗎?等一下我數到三的時候,拚命往外跑,知道嗎?」柳如絮感覺出對方不懷好意的眼神,覺得自己的手冒出了冷汗,她知道現在唯一的機會就是往外跑。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辦得到,我好怕!」珍緊緊握住柳如絮的手,大眼寫滿了恐懼。

  「珍,我也很怕!但我們必須鼓起勇氣。」柳如絮自己也很害怕,但她仍是輕聲安慰著珍,她們一定辦得到的。

  「一……二……三,快跑!」在對方慢慢朝她們移動的時候,柳如絮喊出聲,拉著珍的手就往外衝。

  「柳……他追過來了!」珍在拚命向前跑的同時,還偷偷回頭看了一眼,一看之下她嚇得大叫,因為剛才那名流浪漢已經跟著追出了大樓。

  「快跑!別回頭!」柳如絮聽了更加害怕,拉著珍向前急衝。

  「啊!」珍忽然一個踉蹌跌倒了,整個人跪坐在地,痛得哭了出來。「不要丟下我,我害怕……」

  聽到珍害怕又可憐的哀求,柳如絮真的無法丟下她不管,於是彎下身檢查她有沒有跌傷手腳,這一個耽擱,對方已經追了上來。

  「你到底想怎麼樣?」柳如絮慘白著一張臉,哆嗦地從口袋拿出所剩的紙鈔,扔給了站在眼前的流浪漢。

  「臭女人!害我追了快半條街,這些錢就想要打發我?!把妳身上值錢的東西都拿出來!」他低啐一聲,看得出眼前的東方娃娃很害怕,而另一個美國女人看樣子也扭傷了腿,今晚他可真是幸運,碰到兩個好獵物。

  「我們身上就只有這些錢,沒有其他的了!」柳如絮緊咬著下唇壓抑想尖叫的衝動,深知這種行為只會激起對方的憤怒和攻擊。

  「救命啊!救命啊!」珍忽然扯開喉嚨大喊,只希望有人能解救他們。

  「臭婊子!妳別叫!」果然,他憤怒地舉高了手,狠狠地甩了珍一巴掌,跟著從外套裡抽出了一把刀子。「再叫我就殺了妳!」

  「啊──」被打了一巴掌的珍喊得更大聲了,淚水爬滿了整張臉,悽厲地哭喊一聲大過一聲。

  「臭婊子!妳還叫!」見珍叫得更大聲了,他氣得揚起手邊的刀,惡狠狠地就要往珍身上刺過去,柳如絮緊急之下只能將珍往旁邊用力一推,對方的一刀剛好劃過她的衣服。

  一刀落空,他憤怒地再次將刀子高舉,而柳如絮很自然地縮著身子,反射性地以手護著自己的臉。

  那一刀遲遲沒有落下,跟著她似乎聽到了重物撞擊的聲音,還有男子憤怒的咆哮聲,她鼓起勇氣睜開眼睛,想看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再讓我看見你在這裡出現,就等著投胎吧!」

  「砰」的一聲!昏暗的夜色中,柳如絮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一拳就將剛才的流浪漢打倒在地,而這個憤怒的男音似乎似曾相識……

  流浪漢自地上爬起,歪歪倒倒地倉皇逃離,連頭也不敢回地跑走了。

  「妳到底有沒有腦子?選這種時候在紐約遊蕩?」高大的身影隨即旋過身來面對柳如絮,怒氣沖沖地開口。

  「呃?!」柳如絮心中一驚,聽這個聲音明明就是……

  「柳,妳認識他嗎?」雖然危機已經解除,但珍仍是找不到力氣起身,再說她現在最好奇的是眼前這個救了她們的人,他是誰?為什麼從來沒聽柳如絮提過?

  「仇翼!」直到對方又向前站一步,柳如絮這才驚呼出聲,剛才以神人之姿救了她們倆的,居然是仇翼?!他的身影在夜色中更顯高大,雕刻般的五官此刻正凝聚著風暴,一臉憤怒的表情。

  「珍!小柳兒!」在這個氣氛凝重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了車子的喇叭聲,跟著是傑克焦急的呼喚聲。

  「傑克!我們在這裡!」在柳如絮的扶持下,珍咬著牙站起來。看樣子她的腳是扭傷了,她朝車燈的方向猛揮雙手,高興地喊著。

  傑克將車子停在他們面前,緊張地衝下車來,迅速地扶住了珍,一臉敵意地瞪著仇翼,以為眼前這個高大的男子是意圖不軌的人。

  「傑克!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珍撲進他懷中又哭又叫,將剛才驚險的一切從頭說了一遍。

  「都是我不好,應該想到把你們留在那?並不安全。」傑克聽完後,一手摟著珍,一邊充滿歉意地對仇翼伸出手。「我剛才誤會你了,不管你是不是小柳兒的朋友,我都要謝謝你的見義勇為。」

  「舉手之勞。」仇翼握住對方友善的手,緊繃的臉直到現在才略顯和緩,他指著珍的腿開口道:「她的腿看來扭傷了,還是送她到醫院檢查一下比較妥當。」

  「我知道,再一次謝謝你,我叫傑克.懷德,你是?」

  「我叫仇翼,你送她上醫院去吧!我會負責將如絮送回家的。」

  或許是因為仇翼剛才英雄救美的英勇行為,再加上傑克真的滿擔心珍扭傷的腳,於是他擺擺手,扶著珍上車,而柳如絮甚至連開口反對的時間都沒有,車子就已經離開了。

  「呃……謝謝,我自己叫計程車回去就可以了。」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但柳如絮直覺地不想和他在一起。

  「請便,反正妳今晚做的蠢事已經夠多了,也不在乎多這一件,妳就自己慢慢走,看是想被另一個流浪漢洗劫,還是被醉漢拖到巷子裡強暴,都隨便妳。」他其實並不想這麼說,但是柳如絮臉上明顯拒絕的表情激怒了他!

  「你……你為什麼要把話說得這麼難聽?好像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柳如絮氣極了,要是手邊有什麼東西可丟的話,她真的想拿來砸破他莫名其妙的腦袋。

  「妳自小住在紐約,難道不知道晚上的街道有多危險嗎?」仇翼想到剛才那一幕,要不是他及時趕到,真不知會發生什麼事。「妳明明知道這些,卻還待在外面閒逛,那不是擺明了要別人對妳們下手嗎?」

  「誰告訴你我在閒逛?!我才剛剛結束演奏練習,你聽清楚了沒有?自以為是的豬!結、束、練、習!」柳如絮再也受不了地放聲大吼。

  她到底為什麼要站在這裡忍受他的侮辱?要不是因為他這麼惡劣,她也不會將自己的時間排得那麼滿,要不是為了避開他,她也不用練習到這麼晚,就不會遭遇到剛才的事情,更不用站在這裡接受他的指控,不是嗎?

  剛才差一點被搶劫的恐懼都不如仇翼的言語來得傷人,再加上這陣子她又累、壓力又大,在一陣吼過之後,她自己先是一愣,跟著緩緩流下了淚水。

  「你為什麼總是誤會我?」她又氣又傷心地伸手抹去淚水,當自己好心到他房間為他包紮時,她被指控是個準備獻身的蕩婦,就連她剛才差點被劫、飽受驚嚇之後,他也說這全是她自找的!

  她已經受夠了!她再也不要忍受這些莫名其妙的指控。

  「我現在就要自己回去!」她火辣辣地回頭大聲警告。「不准跟著我!就算我又遇到壞人,也是我『自找的』,不勞你費心!」

  仇翼被柳如絮的怒氣和淚水嚇了一跳,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從一個勇敢的女戰士,變成了淚眼汪汪的小女孩,剛才她被人用刀威脅的時候沒有哭,衣服被劃了一刀的時候也沒有哭,那麼現在她為什麼哭了?

  「喂!」看著柳如絮走得飛快,他也邁開大步追了上去,不知道為什麼,她的淚水讓自己很不好受,好像他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一樣。

  「走開!離我遠一點。」她怒氣沖沖地繼續往前走,半點也沒有回頭的打算。

  人高腿長的仇翼沒幾步就追上了她,但是他並沒有開口,只是和她保持著兩、三步的距離前進著。

  惡棍、瘋子、神經病!柳如絮在腦海中閃過所有罵人的詞句,卻沒有一個字足以形容他的惡劣,她知道仇翼就走在自己的身後,但是她氣得一眼都不願意看他,只是目不斜視地像拚命三郎一樣趕路。

  「我的車停在左邊。」來到了轉角處,仇翼忽然開口。

  「你去死吧!」果然,柳如絮選擇了右邊的巷子。

  才走沒幾步,柳如絮忽然發現一台眼熟的哈雷機車,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它的主人正是仇翼,這個痞子!竟然騙她?!

  「不要鬧彆扭了,上車,我送妳回去。」仇翼一手扯住了正要掉頭離去的柳如絮。

  「幹什麼?好讓你有機會再羞辱我?」柳如絮轉過頭,紅著眼睛瞪著他。「這是你最擅長的,不是嗎?」

  仇翼沉默不語,只是凝視著她哭過的眼睛,一雙美眸現在又盈滿了新的淚水,隨時都有掉下來的可能,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他也不明白的情緒,他只知道自己很不喜歡看到柳如絮的眼淚,於是他慢慢地伸出手……

  「不要哭了。」他以手背輕輕擦拭她滑下臉頰的淚,輕聲開口。

  不只是柳如絮感到驚訝,就連仇翼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舉動。

  「不要哭了。」他再一次重複,跟著像是她的淚水會燙人似地,仇翼很快地抽回自己的手。

  柳如絮被他的舉動弄糊塗了,一時之間也忘了哭泣,兩雙眼睛相對凝望,卻沒有一個人知道該說些什麼,直到街道上一陣冷風呼呼吹過,仇翼才注意到柳如絮的外套上被劃破了一個洞,他微微皺眉,開口道:「夜已經深了,我送妳回去。」見柳如絮還是不動,他指了指她身上破了一個洞的外套道:「我可以順便幫妳檢查一下有沒有哪裡受了傷。」

  「不用了,我沒事。」柳如絮順著他的目光發現自己袖口的破洞,所幸現在是冬天,她衣服穿得厚,所以剛才那一刀只是將外套割破而已。

  「如果我道歉,妳是不是就肯上車?」看到柳如絮一臉的不情願,仇翼輕嘆一口氣無奈道:「我承認……剛才我的確說得太過分了,但那並不是我的本意。」

  道歉這檔事對他來說實在太陌生了,仇翼沉默了半天,最後還是沒法子說出對不起三個字。

  「你剛才的指控的確太過分了。」柳如絮點點頭。

  「我知道。」仇翼悶悶地應了一句,如果說站在寒風中罵他幾句,能讓柳如絮氣消的話,他是真的無所謂。

  「你根本就不應該對我生氣,今晚發生的一切是意外,你為什麼要對我大吼大叫的?」柳如絮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仇翼肯道歉了,不過他一臉做錯事的表情卻讓她的心情大為好轉。

  「我吼妳是因為妳連最基本的尖叫都不會,妳是被嚇呆了還是真的不會求救?」聽到柳如絮提到剛才的事,仇翼又忍不住提高嗓門。

  「那個時候就算我叫破了喉嚨也不會有人出現的,那我又何必多此一舉讓他更生氣?」柳如絮試著解釋剛才的行為。

  「我知道妳跑得不快,但是妳總不至於連喊救命都不會吧!」仇翼想到剛才驚險的一幕,怒火再度地升起,要不是他聽到珍發出的求救聲,現在她們兩個早就完了!

  「就算我喊了也不會有人聽見的!」在這種時間,在那種連條流浪狗都不會出現的地方,怎麼可能會有人出來幫她們?

  「我就聽見了。」仇翼雙手環胸,冷冷地回了一句。

  「那是……」說到這,柳如絮這才想起事情不對勁,仇翼為什麼這麼巧會經過這個地方,又這麼剛好他救了她一次?「你為什麼會剛好在那裡?」

  更奇怪的是仇翼聽到這句話的反應,原來看向她的目光尷尬地移轉,整個人看起來很不自在,一臉困窘的樣子。

  「這個星期我才開始來這裡練習的,如果說是巧合,也未免太巧了……」柳如絮偏著頭努力在想一個合理的解釋,是他這附近有朋友嗎?還是仇翼真的這麼剛好經過這裡?最後她抬起頭,一臉疑惑地望著他,希望得到正確的答案。

  「上車吧!越來越冷了。」仇翼轉身發動機車,不理會她的問題。

  「你常來這附近?」柳如絮的心中閃過一個念頭,但是她不敢細想,就怕是自己會錯意,又會被仇翼譏諷為自作多情。

  「今晚碰到妳不是意外。」仇翼回頭,以一種交換條件的語氣開口。「現在妳可以上車了嗎?」

  「為什麼……」她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卻也不敢再多問什麼。

  「我們一定要站在冷風中討論這個問題嗎?」仇翼揚起嘴角笑道。「上車吧!我送妳回去。」

  縱使柳如絮有滿肚子的疑問,但畢竟站在這的確有點冷,再說並不是每一天仇翼都是這麼親切的,或許,他們真的可以成為那種可以正常談話的朋友,就像她和仇雲那樣子。

  「穿著它,不然妳會受不了晚上的風。」正當柳如絮要坐上車時,仇翼將身上的皮外套脫下,遞給了柳如絮,她聽話地將皮外套穿好,頓時覺得暖和了起來;皮衣上除了殘留的體溫,還有一股淡淡的古龍水混著菸草味道,這是屬於仇翼一個人獨特的氣味。

  「摟緊我的腰,坐好了嗎?」仇翼轉頭對柳如絮吩咐道,跟著油門一催,車子急駛而去消失在街道上。


※     ※     ※
  「晚安。」二十分鐘後,仇翼將柳如絮送回了她一個人住的小公寓,他陪著她走上五樓,目送她走進門裡。

  「嗯,今天晚上謝謝你。」柳如絮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麼尷尬過,她只好站在門口,卻遲遲沒有關上門。

  她真的不知道要怎麼看待仇翼這個人,他既不像仇雲是個大哥,也不是可以邀請進來喝茶聊天的朋友,他更不是那種一次約會失敗,她可以毫不猶豫當著他的面將門甩上的人,他是一個不算熟稔,卻又充滿吸引力,她完全不知道要怎麼看待的人。

  「仇翼,你今天是碰巧經過那裡,還是有事要找我?」最終,柳如絮還是鼓起勇氣問出心中的疑惑,如果是真的,為什麼?

  仇翼默不作聲地看了她好一會兒,在她幾乎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仇翼才開口道:「那一夜的事我知道妳很生氣,我曾經到妳的學校找過妳,知道妳接了好幾場演奏會,我覺得妳單獨一個人太危險,所以當妳晚上有練習的時候,我都會在外面等,確定妳安全地回到家。」

  在柳如絮整整兩個星期沒有出現之後,他明白或多或少和那一晚發生的事情有關,他知道是自己的偏激曲解了她的好意,莫名其妙地傷害了柳如絮,因此打算找她談一談,卻發現她為了躲自己,一連接下了好幾個練習,每天將自己累得半死,不到半夜不會回家,他不是個擅長道歉的人,於是想出了暗中保護她這個辦法。

  「你這幾天一直在外面等?」柳如絮嚇了一跳,她怎麼完全都不知道。

  「所以妳已經得到答案了,今晚不是巧合。」仇翼點點頭,算是告別。

  「等一等,」柳如絮喊住了要轉身離去的仇翼。「你以後都會這麼做?」

  「如果妳不願意的話……」

  柳如絮扯住仇翼要離去的身子猛烈地搖頭,臉上綻放一朵笑容。

  「我是說……以後如果你願意每晚送我回來的話,可以進練習廳來等我,」她臉上揚起甜甜的笑。「在外面等太冷了。」

  或許,她已經漸漸了解仇翼這個人了,他的確不擅長道歉或是說話,但是他卻以實際的行動在表示他的歉意,老天!要不是今晚有這個意外,或許一直到練習結束,她都不知道有一個人在暗中默默守著她。

  「呃?!」仇翼顯然也沒有想到她會是這個反應,呆了一會兒。

  「晚安。」她踮起腳尖,在仇翼的臉頰上印下一個吻,笑吟吟地關上門。

  那一晚,因為一場意外,不知不覺地將兩人的距離拉近了許多。


※     ※     ※
  自從那一晚起,仇翼果然每晚都會到練習的地方報到,而且,第二天仇翼就將機車換成了汽車,雖然他嘴上說是想換個交通工具,但柳如絮心裡明白,體貼的仇翼,一定是因為天氣太冷,所以才會將他的寶貝哈雷換成了車子。

  有時候仇翼去得比較早,他會乾脆坐在聽眾席等待,不過他是一個完全不懂欣賞古典音樂的人,每每一首樂曲演奏不到一半,他就完全睡著了,不過柳如絮一點都不在意,她只知道自從仇翼來了以後,她的心就會變得很平靜,像是找到了依靠似地,再也沒有任何恐懼。

  這一天練習完畢,柳如絮走到仇翼的身邊,輕輕地拍了他一下,看到他由睡夢中醒來,柳如絮不由得取笑道:「你知道嗎?你已經讓我們的團長完全失去信心了。」

  「是嗎?」仇翼伸了個懶腰,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是的,當他試著以『命運交響曲』喚醒你卻失敗後,他已經完全絕望了。」

  柳如絮甜甜一笑。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她已經可以和仇翼像朋友一樣相處了。

  「就像我總是無法教會妳防身術那樣的絕望嗎?」仇翼也不甘示弱地回擊。

  自從那一次的流浪漢事件,仇翼有感柳如絮太過嬌弱,於是自願當教練教她一些基本的防身術,結果不知道她是真的沒有運動神經,還是怎麼地,她到現在連最簡單的擒拿手都學不會,真是枉費了他這個名師。

  「反正有你保護我就可以了。」她撒嬌地勾住他的手,笑吟吟地和仇翼一起走出練習場。

  「真拿妳沒辦法。」仇翼也只能無奈笑道,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習慣每天來這裡看著她,他喜歡和她以這種輕鬆的方式談話,分享每一天的心情。

  「啊!是仇伯伯和仇大哥!」兩個人正要往前走,柳如絮忽然看到遠方出現了熟悉的身影。

  「不要說妳看到過我。」仇翼跟著臉色一沉,迅速閃進了一條巷子裡。

  「仇翼!」柳如絮正想喊叫,但哪裡還有仇翼的影子,而仇氏父子也來到了眼前。

  「如絮?!妳果然在這裡。」仇雲高興地一步向前。「妳老是說忙著練習,所以我和爸爸就親自來看妳,演奏會是明天吧?我們今晚特地來為妳打打氣。」

  「仇伯伯,仇大哥,謝謝你們。」柳如絮點頭道謝,但心思早已被仇翼的忽然離去所打亂,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如絮?!」仇雲發現了她的不對勁,關心地開口。

  「我沒事,只是演奏會就在明天,所以我有點緊張。」她幾乎是懷著內疚地說著謊言,兩個人都是自小看著她長大的親人,她實在是不忍心騙他們。

  「那今晚早點休息,來,坐我們的車回去吧!」仇伯伯心疼地拍拍她的肩,體貼地開口道。

  「謝謝。」同樣是一家人,為什麼仇翼不被歡迎?她多想問出這個懸掛在心中十幾年的疑問,但是又怕激怒了仇伯伯。

  最後,柳如絮還是跟著他們上了車。

  在車子啟動前,她依依不捨地回頭望去,在雪地紛飛的夜裡,她似乎看到了仇翼一個人站在那裡,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而她的心,沒來由地像被針刺穿了似的,好痛好痛……
作者: jenny0250    時間: 2007-9-18 03:01 PM

第七章

  演奏會於星期日晚上七點四十分正式開始,這是柳如絮花了整整兩個月,投入無數心血練習的演奏會,但是,距離開演只剩下四十分鐘,柳如絮還是一臉失魂落魄,一點也沒有上台表演的情緒。
  昨天晚上仇雲直接將她送回公寓,體貼的他以明天有演奏會為由,要她早點上床休息,卻不知道柳如絮為了仇翼突然離去一事耿耿於懷,在床上翻來覆去一整夜,將近天亮才矇矓入睡。

  「小柳兒,怎麼了?太緊張睡不好?」傑克在後台湊過來,看見她一臉沮喪的模樣,於是過來為她打氣。

  「沒什麼,可能是我太緊張了。」柳如絮勉強自己露出微笑。

  「我知道了,是因為今晚有特別的人來聽演奏會,所以妳很緊張對不對?」傑克像是想起什麼似地對鏡中的柳如絮眨眨眼。「妳最近越來越迷人了,仰慕者一個接一個,演奏會還沒開始,妳就收到一堆花了。」

  「是誰送的?!」柳如絮又驚又奇,該不會是仇翼吧!

  「我不知道,不過他是親自將花送到後台來的,相當引人注目的男子,他現在就坐在特別席上,我也想知道他是誰。」傑克解釋,剛才那名男子捧著花到後台,的確引起後台女孩子的一陣騷動。

  「真的?!」柳如絮驚喜地站了起來,她只聽到特別席上有人,其他的就再也聽不進去了,因為那個位置是她特別訂給仇翼的,而現在上面有人,不就表示仇翼來了嗎?

  柳如絮急忙站了起來,笑著對傑克說她馬上就回來,跟著就拉起小禮服的裙襬匆匆向外跑去,她告訴自己只是要確定一下仇翼真的來了,然後她就會回來專心表演,等演奏會結束了之後,她要好好和仇翼談一談有關他和家人的問題,既然她已經是仇翼的朋友,她希望可以分擔他的煩惱。

  「你是誰?」當柳如絮興沖沖地跑到特別席位時,她絕對沒想到會看到一個從沒見過的人。

  「凱伊,她的眼光好傷人。」坐在特別席上的男子穿著一身黑色的禮服,墨黑的髮配上闇色的眼眸,俊美高貴,但整個人隱隱透著一股魔魅的氣息。

  「菲利克斯,你總算遇到不被你吸引的女人了吧!」坐在他身邊的另一名男子笑出聲來,金髮藍眼,斯文的臉上漾著淡淡的笑痕,同樣是氣質不凡的男子。

  「你是誰?為什麼你會有這張票?!」她沮喪地垂下肩,連回應他們友善目光的力氣都沒有,只知道仇翼不但沒來,還將她給他的票隨隨便便送給了別人。

  「小姐,妳的確懂得如何傷我的心。」被喚作菲利克斯的男子隻手捧心難過道,她不但沒有像平常人一樣對他的外表感到驚艷,也沒有謝謝他送了她一後台的花,她只關心這裡坐了一個不是她所等的人。

  「別逗她了,你沒看到她都快哭出來了。」凱伊以手肘撞了菲利克斯一下,要他節制一點。

  「好吧好吧!」菲利克斯投降地擺擺手,也不忍心戲弄眼前這個泫然欲泣的中國娃娃。「妳是如絮吧!我是菲利克斯.麥迪奇──仇翼的朋友,因為他臨時有事,但是又捨不得浪費妳送給他的票,所以就把這張票給了我,這就是我坐在這裡的原因。」

  「他說的是真的,我叫凱伊.卡迪羅,因為仇翼說妳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小提琴手,所以要我們今晚一定要代替他來欣賞妳的精采演奏。」金髮藍眼的凱伊笑著伸出手。

  「你確定他說得是不可多得的小提琴手?可是他向來都拿我的音樂當安眠曲。」柳如絮微微蹙眉,有點疑惑地開口。

  凱伊俊秀的臉露出了些許笑意,而菲利克斯則是爆笑出聲,顯然他們對仇翼是不是喜歡古典樂都相當清楚。

  「演奏會就要開始了,妳應該回去好好準備了。」凱伊提醒她所剩的時間不多了,發現柳如絮仍是沒什麼精神時,他再次開口道:「我相信他後半場就會趕回來的,妳不要擔心,現在只要專心想著演奏會就可以了。我想就算仇翼沒趕上,但至少也陪著妳練習了一個多月,妳不想讓那傢伙失望吧?!」

  聽完他的話之後,柳如絮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抹笑容,她向凱伊和菲利克斯點點頭,回頭向後台走去。

  「你怎麼知道仇翼後半場會回來?」柳如絮走了之後,菲利克斯疑惑地看了凱伊一眼問道。他明明記得仇翼那傢伙因為心情不好,所以挑了個可以打架的任務去執行,現在或許是打到最精采的時候,再怎麼快也不可能一、兩個小時內回來吧!

  「因為你會去幫忙。」凱伊淡淡一笑。

  「這是我租來的禮服,我才不要穿著它去打架。」菲利克斯鄒眉,他一點也不排斥打架,但那是當他身上沒有穿禮服的時候。

  「真打壞了我會賠你一件,誰教你剛才差點把她弄哭了,還不負責幫她把仇翼找回來?」凱伊的臉上還是掛著淡淡笑意,將責任全推給了菲利克斯。

  「是!誰教你是棋士團的老大。」菲利克斯咕噥著起身,認命地向外走去,而端坐在位置上的凱伊,則是優雅地將節目單翻了開來。

  春光奏鳴曲。嗯!果然是一個不錯的曲目。


※     ※     ※
  演奏會在眾人的安可聲和掌聲中結束,這是一場相當成功的演奏會,柳如絮在謝幕之後就一直待在後台,今天晚上除了仇翼沒有來之外,仇伯伯和仇雲也因為臨時有商業酒會而缺席,也因此即使這場演奏會成功了,她卻沒有半點喜悅之情。

  「小柳兒,外面有人要見妳,就是送妳玫瑰花的那個人。」傑克從後台門口探出頭,笑咪咪地開口。

  「我知道了。」她緩緩起身,想必他們是要告訴她仇翼還是沒法子趕到吧!

  她沒什麼精神地走到外面,看到了先前見過一次面的菲利克斯。

  「你……跌倒了嗎?」柳如絮驚訝地開口。

  短短三個小時不到的時間,菲利克斯已經不復她先前所見的光鮮亮麗,反而變得十分狼狽;昂貴的禮服破了好幾個地方,就連他俊邪的面孔都多了好幾處傷痕,更有一個明顯的黑眼圈,他不是一直坐在那聽演奏會嗎?

  「是啊!你們來後台的路上有一個好大的坑洞!」菲利克斯咧嘴一笑,跟著道:「這場演奏會真是不錯,不過我想由另一個人來告訴妳心得會更恰當。」

  從菲利克斯身後走出一個高大的男子,赫然就是仇翼,他和菲利克斯身上相同的,就是臉上的黑眼圈和破爛的衣服。

  「仇翼?!」柳如絮驚呼一聲,連忙跑到他身邊,擔心地看著一身是傷的仇翼。

  「我不打擾你們了。」菲利克斯識趣地轉身離開。

  真不公平啊!他們兩個同樣身上有傷,但是小美人看都沒看他一眼,真夠讓人傷心的!菲利克斯走到禮堂外,在外面等候的是臉上掛著笑意的凱伊,他淡掃一眼菲利克斯的黑眼圈戲謔道:「哪個人這麼有本事可以在你臉上留個標記?」

  「別提了,還不是仇翼那個莫名其妙的傢伙,一見到我就給了我一拳。」菲利克斯埋怨地開口。

  「他為什麼要打你?」凱伊的藍眼充滿了笑意。

  「他以為我沒有來聽音樂會,問也不問地就給了我一拳。」菲利克斯伸手揉了揉下巴,跟著笑道:「不過我也還了他一拳,在同樣的位置。」

  「嗯,誰知道他會對一場演奏會這麼認真呢?看來他真的喜歡上古典樂了。」凱伊故作沉思狀,笑著做出結論。

  「啊!這裡沒我的事了,我還是回義大利找我的美人療傷好了。」菲利克斯得意地對凱伊眨眨眼。「我現在終於知道你為什麼每次都不下場打架了,因為就算你受傷了,身邊也沒人會為你流淚傷心對不對?」

  「有你們這群傢伙,我就已經夠煩了!」凱伊很壞心地在他負傷的肩上用力一拍,笑得好不得意。

  兩個人在夜色中說說笑笑地,很快就消失了蹤影。


※     ※     ※
  而在表演廳的後台,柳如絮也已經拿出醫療箱,為仇翼臉上和身上的傷口都消毒了一遍,沉默在五坪不到的休息室蔓延著。

  「妳今天晚上的表演很精采。」仇翼看她熟練地為自己包紮傷口,輕聲開口道。他是在最後一首曲子快結束前坐到位置上的,不過也算是趕上了。

  「是嗎?」她低著頭假裝專心地包紮,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直到現在她才發現,原來在不知不覺中仇翼已經變得那麼重要,否則她不會在演奏前這種最重要的時刻,還在為他的缺席感到難過不安。

  「妳不相信?」仇翼以為柳如絮還在為他的缺席感到不開心,不知不覺放軟了調子。「好吧!我說實話,我根本沒注意在聽演奏的音樂,我只看到妳,妳今晚真的很漂亮。」

  柳如絮一頭垂肩的長髮往上盤,穿著簡單樣式的純白色小禮服,俏麗的臉龐上了淡淡的薄妝,有這樣迷人的柳如絮在眼前,他的確沒有心思去想別的。

  「仇翼……為什麼你常常會受傷?每次見你這樣子,我都很難過。」她欲言又止,又怕仇翼覺得她多管閒事,但是她剛剛才發現了自己的確關心他,甚至遠遠超過了自己身邊所有的人,所以即使他不喜歡她這麼多事,她還是要問。

  「妳在為我擔心嗎?」仇翼用手托起她美麗的臉蛋,凝視著她的雙眸。

  「嗯,或許你會嫌我是多管閒事,但是……」她未說完的話被仇翼輕輕覆上的唇所掩蓋。

  起初柳如絮嚇了一跳,但是當他充滿憐惜地吻上自己的時候,她一點想掙扎的意念都沒有,反而閉上了眼睛,靜靜地感受著仇翼溫熱的雙唇所帶給她的感受,她的胸口像是被人點燃一把溫暖的火,又像是浸泡在讓人身心愉悅的暖泉之中,從體內發出了無數的細小火苗,從四肢慢慢延伸到全身。

  當仇翼依依不捨地離開她粉色唇瓣時,柳如絮整個人已經軟軟地倒在他的懷中,俏臉暈紅,一副還未從激情中恢復的模樣。

  「妳還好吧?」仇翼將她纖細的身子摟近懷中,大手輕輕撫著她的背脊。

  「嗯。」她只敢將自己的頭埋在仇翼的懷中,害羞地不肯抬起。

  「我一再告訴自己妳太小也太嫩,一再告訴自己不應該招惹妳,但是看來我的自制力並不如我想像中的好。」仇翼自嘲道,拉著她坐到沙發上去。

  柳如絮像一隻柔順的貓兒靠在他的懷中,懷疑自己是不是身在夢中,仇翼真的在這裡?摟著她溫柔地說著一些她作夢也想不到的甜蜜話語?

  「如絮?」察覺到她一直不說話,仇翼疑問地低下頭。

  仇翼看到了她那雙透著晶亮的美眸,裡面有著喜悅、仰慕,還有全然的信賴,他情不自禁地再度低下頭,將吻輕輕印在她微顫的眼瞼,就是這一雙充滿著純真和信賴的眼睛,讓他不知不覺地沉醉在其中。

  「我從來沒有見過像妳這樣的女孩子,明明是一朵需要人好好保護的小花,可是我卻能在妳身上看到另一股堅持,讓我想更了解妳、更接近妳,好好地守護著妳,這是我第一次有這種感覺。」他的輕聲細語全落在她的耳邊,甜蜜得讓人不願清醒,柳如絮伸出雙臂主動地抱住他,顯示她心中的激動。

  「妳對我是否有一樣的感覺?」他知道柳如絮有多麼青澀年輕,也不想就這樣束縛住她,所以他必須問清楚。

  「我不知道……」她微微嘆了口氣。

  「妳不知道?」她的回答讓仇翼第一次覺得胸口有那種快要爆裂的感覺,這是什麼意思?

  「每次和你在一起,我的心跳就會加快,這是我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她感覺到仇翼握著她的手一緊,知道他和自己一樣緊張,但奇怪的是,明白了這一點之後讓她非常高興。

  「還有呢?」仇翼的黑眸增添笑意,開口問道。

  「就像今天晚上,當我以為你隨便地將我送你的票送給別人的時候,我很難過,我好像病了一樣,胸口好痛好痛,可是後來看到了你,所有的痛楚都不見了,還有……」她的臉微微一紅,跟著鼓起勇氣繼續道:「還有你吻我的時候,我整個人都沒法子思考,甚至連自己是誰都忘記了,我對其他人從來沒有這種感覺,你說,這是不是很奇怪?」

  「的確很奇怪。」仇翼含笑的唇重新印上她的紅唇,再一次吻住她的甜蜜和溫暖,為了懷中的柳如絮,他什麼都願意去做。

  「妳等我,我要回家一趟,告訴所有人妳是我的,我會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妳是屬於我一個人的!」柳如絮的坦白讓他心中湧起陣陣狂喜,恨不得能立刻告訴全世界這個好消息!

  他捧起柳如絮又親又吻,興奮的情緒也傳染給柳如絮,兩個人摟在一起又叫又笑地好一陣子,他才重新將柳如絮攬回懷中。

  「我先送妳回去,妳今天也累了一天了,明天我再去找妳。」他牽起柳如絮的手,溫柔地開口。

  「好。」柳如絮現在連走路都覺得彷彿是踩在雲端之上,這就是愛情吧!唯有這個被世人傳頌了如此久遠的情感,才能帶來如何至極的幸福感。

  二十歲的她,體驗到了愛情,她全心全意地愛上了仇翼,恨不得能將此刻的心情告訴全世界的人,讓所有人都分享她的喜悅。

  但是她絕沒有想到仇翼會以離開背叛了他們的愛情!就在那一場演奏會之後,就在那一夜他熱情地吻過她之後,就在他允諾會讓全世界都知道她是屬於他之後,他走了!完全地消失了!

  她的愛情,在二十歲那一年的冬天開始,甚至等不到春天的降臨,就已經悄悄結束了……

  而後,她的生命就像是從來沒有那一段記憶般地繼續下去,她仍舊是仇伯伯疼愛的乖女孩,只是她放棄了音樂,在畢業後進入仇伯伯的公司,試著當一個和所有人一樣忙碌的女強人,在仇翼離開後的第二年,仇伯伯生了一場大病,在臨終之時,他握住了仇雲和她的手,宣佈他們的婚事,要他們互相照顧一輩子。

  又過了一年,她成了仇雲的未婚妻,她和仇雲始終沒能成為親密的愛人,她待仇雲一如兄長,而仇雲也從來不曾給她壓力,他永遠是他們剛認識時的那個樣子,臉上掛著斯文友善的笑容,給予她所有的關心和鼓勵。

  原以為這輩子就會這樣過下去了,或許有一天仇雲會找到自己心愛的女孩,也或許是她終有一天愛上了仇雲;但是,命運總是喜歡作弄人,在五年後,命運之神讓一場車禍奪走了仇雲的生命,又讓消失了整整五年的仇翼回到了紐約。


※     ※     ※
  「好了!下車了!」急駛在沙漠中的吉普車忽然停住,手上拿著槍的士兵吆喝著要他們下車,柳如絮飄遠的思緒這才被喚回。

  在不知不覺之中,他們已經從荒蕪的沙漠,來到了一個大型的綠洲地,放眼望去至少有近百個搭好的帳篷,仇翼和柳如絮被人用槍抵著下了車,跟著被帶進了其中的一個帳篷內。

  「在沙漠之王回來親自審問你們之前,好好享受最後的陽光吧!」其中一名士兵以生硬的英語說道,跟著一名蒙著面紗的胖女人端進了一些水和食物。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誰是沙漠之王?」等所有人都離開之後,柳如絮好奇地開口,她只記得昨晚救她的是一名神秘的紫眸女子,卻不明白為什麼一覺醒來卻看到了一團軍隊,還有沙漠之王又是怎麼一回事?

  「我大概晚妳一天來到這裡,但是石油公司的人說妳已經失蹤了,所有單身女子失蹤後的唯一去處就是奴隸市場,所以我冒充沙漠之王將妳買下,本來一切都滿順利的,但是卻沒想到對方的行動力快得讓人措手不及。」

  「你真的冒充他?!」柳如絮覺得整件事匪夷所思,更想不到仇翼會為自己做出這種犧牲,原來剛才拿鞭子抽人的權威男子就是沙漠之王,果然看起來很可怕。

  「這是唯一的辦法,我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妳被拍賣。」仇翼撐起身子坐了起來,跟著轉動手上的錶,發出訊號讓棋士團的人知道他的行蹤,他們是他和柳如絮最後的希望了。

  「你背上的傷……還痛嗎?」想到仇翼等於是為她擋下那一鞭的,她的心就傳來一陣陣刺痛。

  「我沒事,還挺得住。」現在他比較擔心的是沙漠之王回來之後的事,沙漠子民對於處罰一事向來嚴謹,如果是要將他們扔到沙漠中、曝曬在烈日之下任其自生自滅也是極有可能之事,他還可以撐得住一時半刻,但是柳如絮,他就一點把握也沒有了。

  柳如絮不語,或許是因為這些日子承受了太多的打擊;仇雲的死、油田的問題,還有來到阿布達比後一連串的恐怖遭遇,現在反倒是對死亡一點恐懼也沒有,只是淡然地接受這一切。

  「妳戴著這個錶。」仇翼脫下手邊已經將追蹤器打開的手錶,將它戴到柳如絮的手腕上。如果他們兩個被分開了,至少棋士團的人會循著訊號先救出柳如絮。

  「仇翼……」柳如絮欲言又止,隱約知道他這一去凶多吉少,但是又不知道要怎麼辦?

  「妳放心,不會有事的。」仇翼只能這樣安慰她。

  中東士兵比了比外面,仇翼跟在他的後面走出帳篷,離開了柳如絮的視線。

  「到底該怎麼辦?」柳如絮這時才感到懊悔,如果不是她單槍匹馬地來到這個地方,堅持要完成仇雲的夢想,或許這些事就不會發生了。如果仇翼為了她出了什麼事,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     ※     ※
  仇翼被士兵帶到最內側一個華麗的帳篷前面,帳外懸掛了精緻美麗的地毯,象徵著帳篷內裡的人身分、地位與其他人不同。

  仇翼走進帳篷,領路的人跟著恭敬地退下,帳篷內的擺設極為奢華,空氣中有著淡淡的薰香和菸草的氣味。帳篷的正中央,一名男子好整以暇地坐在軟墊上,手裡拿著阿拉伯人的水菸,在吞雲吐霧之際,一雙銳利的眼正打量著仇翼。

  「對於冒充沙漠之王一事,我說的都是實話,如果你要懲罰人,就懲罰我吧!水晶和我的朋友都是無辜的。」仇翼直視著他,坦然承認罪行。

  「她告訴你她叫做『水晶』?」沙漠之王凱裡揚眉疑問道。仇翼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問,只是誠實地點頭。而凱裡似乎對他的答案相當滿意,微微揚起了嘴角。

  「很好!你可知道她是誰?她是我的貼身護衛,沙漠之王身邊最有價值的女人,而你不但冒充我,還想將她帶離我的身邊?」他的黑眸危險地瞇起,像隻蓄勢待發的猛獸。「這兩樣罪隨便哪一條,都該讓你受到最嚴厲的處罰,你明白吧!」

  「我無話可說,但是請讓我的同伴安全離開。」仇翼早就明白被沙漠之王抓到不會有第二條路可走,但他必須要說服對方放了如絮。

  「那個女人對你似乎很重要?」凱裡似笑非笑地開口。「在你犯下兩條死罪的同時,你也救了我的人一命,所以我或許會放你一條生路。」

  仇翼感到驚訝不已,傳說中沙漠之王是個冷酷絕不留情的恐怖男子,現在居然肯放他一條生路,是什麼原因呢?

  「你受我三鞭,如果沒死,那麼冒充一事就到此為止,我不再追究。另外,你和你的同伴將被我在今晚放逐,我只會給你們一袋水,就讓你們去找尋自己的生機吧!」凱裡緩緩站起,取下皮鞭。「你覺得公平嗎?」

  「好!我接受!」仇翼牙一咬,知道自己別無選擇,如果他可以活過沙漠之王的三鞭,或許一切還有生機。

  「很好。」凱裡淡淡一笑,第一鞭就在他微笑之間急襲而來。

  「啪」地一聲!鞭子在仇翼的胸前留下一條細長的血痕,仇翼咬牙忍耐著,但仍是因為疼痛而彎下了身子。

  「第二鞭。」鞭子和凱裡的聲音同時響起,第二鞭無情地拍向他的後背。

  仇翼的嘴角已經流出了鮮血。

  凱裡是一個用鞭高手,雖然只是在他身上留有兩道細長的鞭痕,但是他的力道幾乎是穿膚透骨。仇翼知道兩鞭下來可能連內臟都受傷了,再來第三鞭,他可能就完了。

  「第三鞭。」凱裡冷淡的男音再次響起,仇翼閉目待死,但第三鞭「咻」地一聲擊向他的臉頰,只在他左邊的臉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傷痕。

  「好了。三鞭已經結束,你可以走了。」凱裡將長鞭繫回腰間。

  仇翼忍痛站起,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最後會手下留情,但他知道凱裡絕對有能力在第三鞭解決他的性命,但他卻選擇了放過自己,為什麼?

  「你救了水晶一條命,這是我第三鞭沒有取你性命的原因,並不是你以為的手下留情,你明白嗎?」他又重新坐回軟墊,優雅地笑道:「接下來,就將一切都交給阿拉真主,讓我們的真神來決定你的生與死!」

  「那麼,你會饒過水晶嗎?」仇翼在離開前,最後一次問道。無論如何,要是沒有水晶,他是找不回柳如絮的,他欠她一次。

  「你很關心她?」凱裡的眼再次瞇起,口氣立刻冷了下來。

  「如果不是她,我無法找回自己的同伴,我很感激她。」仇翼坦言。

  「她不在你擔心的範圍內。」凱裡拍拍手,從篷外走進了一名士兵。「你該擔心的是要怎麼在沙漠裡生存,除了蠍子之外,還有很多必須要小心的東西,祝你好運了。」

  凱裡擺擺手,示意士兵帶仇翼離開。

  他們兩個人是生是死,就讓真主阿拉來決定一切吧!


※     ※     ※
  仇翼渾身都像是被火燒灼過般疼痛,他一回到帳篷就砰地一聲倒在地上,柳如絮大驚失色,以顫抖的手解開他已經滲血的襯衫,這才發現他的身上又多了兩條新的鞭傷。

  而這個帳篷內什麼都沒有,她急得都快哭出來了,她伸手摸向仇翼的額頭發現熱得燙人,現在手邊沒藥,仇翼又發燒了,到底要怎麼辦?

  就在這個時候,篷內走進一名蒙著面紗的女子,她悄悄遞給柳如絮一包東西,以生硬的英文說道:「這是水晶小姐要我偷偷送過來的,裡面的藥丸可以退燒,藥粉則是擦鞭傷的藥,應該會對妳有幫助。」

  「謝謝妳。」柳如絮連忙道謝,接著對方又很小心地退出了帳篷。

  「仇翼,把這顆藥吞下去。」柳如絮倒出了一顆藥丸,拿起羊皮袋中的水,小心地讓仇翼將藥丸吞了下去。

  「老天!我什麼都不要了,只求你讓仇翼好起來。」她將仇翼的頭放到自己的膝蓋上,為他調整出一個較舒服的休息姿勢後,就開始喃喃禱告。

  直到此刻柳如絮才明白,五年來對他的愛與思念並沒有消失,只是被自己壓抑住了。而現在,她才真正明白,她不能再失去他!

  「我愛你……我愛你……請你不要離開我!」柳如絮流著淚水,不斷地重複自己的真心,不管他聽不聽得到,她只是不斷地重複著這句話。

  只要能讓仇翼活下來,其他的,她什麼都不要了……
作者: jenny0250    時間: 2007-9-18 03:02 PM

第八章


  當一輪明月在空中高掛時,一群人來到了仇翼和柳如絮休息的帳篷中,其中一名將水袋遞給了柳如絮,跟著以槍指向他們,要他們兩個人站起來往外走。
  仇翼在幾個小時前醒來,體內的高燒才剛退,身子還是很虛弱,沒法子開口說話,柳如絮則是殷勤地餵他吃了好幾次水果和喝水。

  「仇翼,你的身體站得起來嗎?」柳如絮小心翼翼地扶起他,擔心不已地看著仇翼仍舊蒼白的臉。

  「我沒事,這是沙漠之王給我們的懲罰,選擇晚上將我們驅逐,看我們是不是活得過沙漠的考驗。」在柳如絮的扶持下,仇翼站了起來,在她的耳邊輕聲解釋。

  「這是最輕的懲罰了,我們趕快離開這裡,以免他改變主意。」

  「你還能走嗎?要是你又發燒了怎麼辦?」

  「沒關係,我們不走出去就沒機會離開這裡了。」仇翼咬緊牙關忍耐。再說他們要走出這裡,棋士團的人才不會和凱裡的人起衝突,現在這個節骨眼,他不想再多生事端。

  「好,我聽你的。」柳如絮點點頭,扶著仇翼,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帳篷。

  在他們身後的士兵指著前方要他們乘上一輛吉普車,跟著說了一大串阿拉伯文,跟著以手指著遠方。

  因為仇翼受了傷,所以柳如絮將他安置在前座綁好了安全帶後,自己坐上了駕駛座。她試著轉動鑰匙,發現那是一輛可以駕駛的車。

  「仇翼,他們為什麼給我們一輛車?不會開一開就爆炸吧?」

  「檢查一下油表。」仇翼被她逗笑了,撫著胸前說道。

  「是不是只剩一點點油?」見柳如絮的臉色一沉,仇翼猜出了大概。「這輛車根本跑不到另一個有人的地方,他們是特意這麼安排的,讓車子停在根本沒有人的荒地,跟著就讓我們自生自滅。」

  「然後就說這一切都是阿拉的旨意對不對?我已經受不了這些阿拉伯人的荒謬理論了!」柳如絮低咒一聲,跟著油門一踩,捲起無數煙層,將曾經囚禁他們的帳篷遠遠地拋到身後去。


※     ※     ※
  深夜裡的沙漠是一片死寂,柳如絮根本也不知道該往哪個地方開,只是不停地前進,直到開了快一個小時,她才將車子停住。

  「我想這裡就可以了,我們休息一下吧!」既然哪裡都到不了,她也不想這麼早將油用完,她現在最擔心的還是仇翼身上的傷。

  「也好,妳休息吧!天未亮之前妳必須儲存更多的體力。」仇翼點點頭,跟著又對著柳如絮道:「把妳手上的錶給我,妳先睡一下。」

  柳如絮聞言將手錶遞給仇翼,不過她一點也不想休息,只是轉身從身上拿出先前有人送來的退燒藥,遞給仇翼。

  「你再吃一顆藥吧!我怕你又發燒。」

  「謝謝。」仇翼將藥丸一口吞掉,跟著又檢查錶上是否有訊息傳回,當錶上出現一閃一閃的藍光時,他心中一喜,他知道那表示棋士團收到他的求救信號了。

  「我再幫你的傷口上一次藥吧!」柳如絮跟著拿出藥粉。

  仇翼沉默地解開身上的衣服,背過身子,讓柳如絮為他的傷口塗抹藥粉,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著。柳如絮一邊擦藥一邊想著他們兩個可能真的要死在這片荒漠裡,而這一切都是她的錯!她一時之間悲從中來,淚水不禁一顆顆滑落。

  「妳怎麼了?」仇翼聽到身後傳來的哽咽聲,直覺地回過身子將她擁入懷中,柳如絮像是找到了依靠似的,在他懷中放聲哭了出來。

  「不要哭……到底怎麼了?」仇翼只能輕聲安慰她,只能不斷地提醒自己,她是仇雲的未婚妻,甚至懷有他的孩子,他不能像個混蛋似地在她最脆弱的時候佔她便宜。

  「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堅持,這些事都不會發生了。」她哭著說出自己的壓力和傷痛。「如果我們死在這裡,全都是我的錯。」

  「不要哭了,妳只是太累了,睡一下就好了。」放在她背心上的大掌輕拍,他知道柳如絮這陣子壓力太大,始終沒有好好地休息。

  「對不起……如果我早知道會連累你……我就……」連日來的疲勞,加上仇翼溫熱的體溫,柳如絮在他懷中哭了一會兒,就沉沉地睡著了。

  等到懷中的嬌軀完全放鬆了,仇翼才小心地將她的身子攬進懷中。望著她睡夢中仍然緊蹙的雙眉,心中沒來由地一緊。

  縱使過了五年,就算她心裡已經有了別人,就算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只愛著他的小女孩,他的心意始終沒變。縱使他還愛著她,他卻不能擁有她,因為早在五年前他無情地離去之後,他早已經失去了擁有柳如絮的資格了。

  那麼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守在她身邊,永遠守護她了……


※     ※     ※
  當沙漠中的第一抹陽光從地面上昇起,天地恢復明亮,空氣中的溫度也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在竄升中。

  懷中的柳如絮仍舊睡得香甜,仇翼將身上的襯衫脫下蓋住她,以免她被刺眼的陽光喚醒,他再一次低頭看向手錶,欣喜地發現手錶上的亮點閃動頻率越來越快,這表示凱伊等人已經越來越接近他們了。

  他猜想凱伊一定是出動了直升機來找人,為了讓他們更快找到目標,仇翼決定以信號彈通知他們,他知道在沙漠中人們常常用這種方式聯繫,因此他在車上翻了又翻,最後找到了一個煙霧信號器。

  「仇翼,你在做什麼?」醒來的柳如絮好奇地問道。

  「我在點信號彈,讓來找我們的人知道確切的位置。」仇翼解釋。「妳在車上待著,這個味道很刺鼻,我一會兒就回來。」

  仇翼跳下車,計算了一下直升機降落的位置,往前跑了好幾公尺,這才將手裡的信號彈點燃。

  三十秒後,一道青色的煙衝向空中,仇翼則拿起手錶,準備隨時和凱伊取得聯繫。約莫十五分鐘後,錶上安裝的通訊器傳來凱伊微弱的聲音。

  「仇翼!你聽得到我的聲音嗎?」彼端傳來凱伊急促的聲音。

  「凱伊,我聽到了。」

  「翼!快離開那個地方!我到你的地方還需要十分鐘的時間,但是現在你的南方出現沙漠風暴,你只剩下三分鐘的時間準備!快找掩護的地方。」凱伊飛快地命令著,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等這場風暴退去,否則連直升機也會被捲走的。

  「我知道了!」仇翼也嚇白了臉,因為他想起了柳如絮還在吉普車上,而他只剩下三分鐘的時間。

  他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緊張過!他轉過身子往回跑,不管跑起來時身上的傷口有多麼刺痛,他還是拚了命往回奔去。

  「如絮!快下車!」他一邊往回跑,一邊使勁地全力地喊。

  「發生什麼事?」柳如絮從車中探出頭來,不知道仇翼為什麼慘白著一張臉。

  「下車!」他發了狂似地大吼。

  正當柳如絮走下車想問清楚是怎麼回事的時候,她聽到身後傳來了轟隆巨響,她直覺地回頭,只看到了漫天的狂沙已經捲成了龍捲風,正朝著她直撲而來。

  「小心!」仇翼在最後一剎那間摟住了她,跟著扯過車上的毛毯,以最迅速的動作將柳如絮的身子摟住,鑽到了吉普車的車下。

  「仇……翼……」她只聽得到風沙的狂吼聲,跟著是沙粒全都灌進了她的口鼻中,她痛苦地想閉氣,但是已經來不及了,她只知道自己最後喊著仇翼的名字,跟著身子一軟,她完全地失去了意識……


※     ※     ※
  柳如絮是在微涼的空氣中醒來的,她緩緩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大床上,由房間裝潢可看出這是一間飯店,她身上纏了好多繃帶,她是什麼時候受傷的?怎麼自己一點印象都沒有?

  她緩緩地坐起,覺得渾身痠痛不已,就在這個時候,門忽然打開了,走進的是一個金髮藍眼的男子,柳如絮越看越覺得曾經在哪裡看過這個人。

  「還記得我嗎?凱伊.卡迪羅。五年前在紐約那一場音樂演奏會上我們曾見過面?」男子走到她身邊親切地介紹著自己,一邊熟練地將一支體溫計插到她的嘴中「嗯。」凱伊跟著又做了一些例行檢查,最後抽出體溫計,發現她沒有發燒後,滿意地點點頭。

  「仇翼呢?」柳如絮第一個問起的就是仇翼。

  「他在另一個房間休息,不過妳放心,那個傢伙沒事。」凱伊笑著安慰她。「妳休息一會兒就可以去見他了。」

  「謝謝你,是你救了我們?」柳如絮想起了那一場突如其來的沙漠風暴,身子不禁一顫,原本以為死定了,沒想到竟然有人救了他們。

  「別謝我,是仇翼救了妳一命。」凱伊淡笑解釋。當為時半小時的風暴過去以後,他趕到仇翼的所在位置,這才發現兩個人藏在吉普車的下面,仇翼以自己的身子為她擋去了半數以上的風沙。即使如此,當他們救出柳如絮時,她的氣息變得很弱,要不是即時搶救,可能就來不及了。

  「她就拜託你了。」凱伊還記得同樣奄奄一息的仇翼抓住他的手這樣請求著,於是他火速將他們帶回了飯店,救了兩人一命。

  「妳再休息一會兒吧!一切都沒事了。」凱伊輕拍她的肩,離開了房間。
作者: jenny0250    時間: 2007-9-18 03:03 PM

  柳如絮自從知道仇翼沒事之後,安心之餘整個人放鬆了不少,在用過餐點後又休息了一下,再一次醒來時已經是晚上了。

  她披了一件衣服,來到門外,隔壁的門半掩,她正想走過,卻聽到裡面傳來仇翼與人交談的聲音,柳如絮不知不覺地停下腳步。

  「我不知道!你別煩我!」房間內傳來仇翼煩躁的聲音。

  「你要是再讓她走,你就是全世界最傻的傻瓜。」半揶揄的男音,柳如絮認出了那是凱伊?卡迪羅的聲音。

  「如果不是為了她,你怎麼可能會重回紐約?又怎麼會來到這裡?承認吧!這五年來你一天也沒有忘記過她,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對自己誠實一點?」

  柳如絮在門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仇翼回紐約、來阿布達比都是為了她嗎?這五年來他從來沒有忘記過自己,是真的嗎?

  這時凱伊察覺出門外有人,於是對仇翼淡淡一笑道:「你們兩個是應該好好談一談了。」

  他拍拍仇翼的肩,要他別讓機會再次溜走,跟著打開門,果然看到了柳如絮就站在門外,他做了一個請進的姿勢,跟著為他們兩人關上門。

  「你……身體好多了嗎?」柳如絮也有點尷尬地問道。還在為她剛才在門口聽到的消息感到震撼不已。

  「凱伊是一個好醫生,我想我沒事。」他緩緩走過去,拉著柳如絮的手,再也無法隱藏心中的情感。

  他本來以為自己應該放她走,但是當那場突如其來的風暴來時,當柳如絮因為吸入過多的風沙差一點死在他懷中的時候,他知道自己再也無法忍受失去她的那種痛苦感受。

  他愛她。即使已經過了五年,即使她已經心有所屬,但是經過了那十多分鐘的生死存亡片刻,他唯一的念頭就是要活下去,要和她一起活下去,再也不分開了。

  「這一輩子,我都不會讓妳離開的。」他低下頭,嚴肅篤定地開口。

  「仇翼……」她退了幾步,有點慌亂。曾經,她希望從他口中聽到這些話,她幾乎已經等了快一輩子了,但是當他真正說出口了,她卻感到害怕……

  「你……我們不應該……」如絮一邊搖頭一邊退後,語氣顯得慌亂而遲疑。

  在這短短的一個月裡,她可以感覺得出兩人之間的緊繃情緒已經到達極限,不管他們再怎麼逃避或是壓抑,那股情愫始終是存在的,他對她的渴望,還有她對他的依戀,一切都已經到了要衝破關卡的極限……

  「妳和我一樣明白,我們誰也抗拒不了彼此的吸引力。」仇翼一步一步向前,步伐穩重而堅定,最後停在她的面前,舉臂成圈,將她輕顫的身子納入懷中。

  「這是不對的……」她緊咬下唇,拚命擺頭,雙手握成拳抵在他的胸口,抵擋他那讓自己心慌意亂的熱力。

  「那麼很遺憾,因為我不打算再掩飾我的渴望。」他雙臂一緊將她扣在胸口,動情地低語。

  他也曾經想要克制對如絮的感情,可是當他在沙漠中,救起了奄奄一息的她之後,那種以為要失去如絮的恐懼嚇壞了他,他再也不要感受這種恐懼了!

  「我要妳!曾經我以為只要遠遠地守著妳、看著妳我就可以滿足,但是我做不到!」仇翼埋首在她的頸項間,宣洩他的感情。「我什麼也顧不得了,我要妳,要妳的人、要妳的心,我全部都要。」

  他以手托起如絮的下巴,逼迫她看著自己,如絮被動地望著那雙漆黑的眼眸,充滿激情的深邃眼瞳像是會吸引人般的深淵,而她知道自己已經深陷其中。

  「你……」如絮輕嘆一口氣,知道自己再也無法抗拒眼前的男人。早在他出現在沙漠中救了她之後,她知道自己的心已經再次沉淪。

  她清楚地明白,自己是不能、也不想再抗拒了!

  不知道是誰開始的,兩人的唇先是慢慢地靠近,跟著仇翼的唇增加了力道,催促地分開雙唇,堅實的手臂也扣上她的腰,讓她的柔軟更貼近自己。

  她感覺到他的舌尖滑入,親暱地移動、探索著,她發出細小的嚶嚀聲,雙手像是有自己意識般地環上他的脖子,渴望兩個人更貼近,再親密一點。仇翼也感受到她的熱情,飢渴的吻夾雜著更大的情慾和喜悅,不停地探索她的甜蜜,在她光滑的額頭,微微顫動的眼皮、小巧的鼻子,還有比花瓣更芳香的蜜唇上,他逐一印下熱情的烙印。

  「如絮……我渴望的……」他低沉的嗓音和她急促的呼吸混在一起,形成一種強大的催情音符,她覺得身子變得像綿絮一樣柔軟無力,只能以手攀著他的肩頭,接受他狂野的熱情。

  光是親吻已經無法滿足他的渴望,仇翼忽然將她打橫抱起,筆直地往床邊走去,在放下她的同時,身子也在同一時間完整地覆上她,他以手臂撐住身體的重量,低下頭以熾烈的目光望著身下美麗的女子。

  「我……」對於即將要發生的親密,她還是有點害怕,遲疑地咬住下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不要擔心,我會小心的。」仇翼卻以為她在擔心自己會傷到肚中的胎兒,便以更溫柔的動作吻上她,輕輕褪下她的衣服,還有自己身上的束縛。

  「不是!我是……」如絮這時才想起自己當初撒謊的事,正想開口解釋,卻被仇翼接下來的動作分去了心神。

  帶著熱力和誘惑的吻印上了她光裸的肌膚,濕熱的舌尖在她身上每一處舔吻著,尤其是曾經因為受傷而留下刮痕或是瘀青的地方,他更是以細膩的吻輕撫著,像是要安撫她曾受過的傷似的,每一個動作都溫柔得不可思議,卻也在她體內深處撩起一把火焰,升高了她的渴望和情慾……

  「放輕鬆……」看著她不停地發出細小的喘息,身體不自覺地擺動著,他發出沙啞的笑聲,火熱的唇再次探進她的口中。

  這是他心愛的女人,他願意先壓抑自己的渴望,也不希望她感覺一分一毫的不適,他持續用熱情的吻燃燒她,直到如絮將身子不停地抵向他,回應著他的每一個吻、每一個愛撫,他伸手探向她的濕熱和柔軟,知道她已經準備好要接受他了。

  「翼……」她不知道要如何平息體內的火焰,只能喊著他的名字,不住地將自己滾燙的身子貼向他。

  「從現在起,妳是我一個人的。」他將汗濕的額頭抵向她,分開她的雙腿,挺身進入她……

  「啊……」所有火熱、甜蜜的感覺都不見了!突如其來的疼痛讓她身子一僵,伸手直覺地想將身上的人推開。

  「妳!」仇翼的驚訝並不少於她,這是怎麼一回事?她還是一個處子?!那她說的懷有仇雲的孩子又是怎麼一回事?

  「你弄痛我了!」她的眼睛盈滿淚水,無限委屈地開口。

  仇翼從她身上退出,望著她泛著紅暈的迷人身子,就像個誘惑天使,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卻偏偏有著一張純潔無辜的臉孔。要他在這個時候停止無疑是一種酷刑,但他知道要是不把事情弄清楚,他會是先瘋掉的那一個。

  「仇翼?」失去他的體溫,她覺得身子變得好冷,她不解地看著他走下床以毛巾圍住下半身,轉身走進了浴室。

  她做錯了什麼嗎?柳如絮坐起身子,拿起被單遮住自己的赤裸,再抬起頭,她看見了仇翼又從浴室中走出,手裡還拿著一盆水和毛巾。

  「仇翼?」她不確定他要做什麼,只敢很小聲地喚他的名字,他看起來好像不太高興,為什麼?因為她是一個很糟糕的床伴?但是真的不能怪她,她怎麼知道會這麼痛,才會直覺伸手想將他推開的。

  仇翼將毛巾沾濕再擰乾,在她的驚呼聲中將她身上的被單拉下,跟著,溫暖的毛巾覆上了她的隱密女性。

  「疼嗎?」仇翼以平淡的聲音問道,以毛巾溫柔地擦拭她大腿間的血跡。

  她的嘴巴因為太過驚訝而忘了合攏,只能脹紅著一張臉不停搖頭,半天說不出話來,只能看著他熟練地將毛巾重新浸泡在溫水中,再擰乾,再擦拭。

  「好一點了嗎?」他抬頭,黑眸對上她害羞窘困的俏臉。

  她只能僵硬得像個機器人似地點頭,仇翼似乎覺得她的反應很有趣,嘴角微揚,將面盆和毛巾放到旁邊,站起身子,雙臂環胸,一副準備三堂會審的表情。

  「妳似乎忘了告訴我什麼。」他面無表情,僅僅挑高一道眉。

  「有嗎?是什麼?」柳如絮裝傻,攏了攏頭髮,再次將被單覆在自己身上做為屏障,擺明了想逃避這個話題。

  「例如說──有關妳是聖母瑪麗亞這件事。」仇翼卻不打算放過她,道出了她還是處子這個事實。

  知道自己是她第一個,也是唯一的男人他當然很高興,但是她為什麼要編出懷孕這種荒謬的理由,他知道如絮不可能是為了繼承財產才編出這個理由,那是為了什麼?想到或許她是為了仇雲才不惜撒下這種漫天大謊,他就覺得醋意竄起,心裡不舒服到了極點。

  「啊……你說這件事。」她也合作地點點頭,心裡卻七上八下地不知道該怎麼繼續圓謊。

  他知道柳如絮在拖時間,卻也耐心地等待她會說出什麼匪夷所思的答案。

  柳如絮表面上看起來沒事,心中卻大嘆仇翼為什麼不和其他男人一樣,通常在這種情況下,男人都應該是欣喜若狂,很高興自己是對方的第一個男人,而在高興之餘就會忘了其他的事情,當然就包括了她之前所說的小小謊言,但為什麼他一副吃虧上當的臉,好像她沒經驗全是她的錯一樣。

  「我在等。」看她又是蹙眉又是搖頭的模樣,他忍下了要爆笑出聲的衝動。

  「我忘了!」她兩手一攤,一句話就想粉飾太平的無辜模樣。

  「如絮……」他彎下身子直視她,堅實光滑的胸膛與她的臉近得都可以感受到他的心跳,方才共享的親密又回到如絮的腦海中,她覺得體內湧起一股熱氣,知道自己的臉一定又變得燙紅了。

  「還記得妳在律師面前說的話嗎?」他相當滿意自己的靠近能讓她產生反應,以平緩的聲音繼續道:「妳宣稱妳已經懷有仇雲的孩子,所以才會以未亡人的身分繼承仇氏的代理人,妳還記得嗎?」

  她點點頭,他靠自己靠得太近,低沉的嗓音和男性氣息讓她無法認真地思索問題,只能順從地點頭。

  「但是有一件事很奇怪。」他含笑的眼、含笑的唇一吋一吋地逼近。

  「什麼事?」她困難地吞嚥口水,覺得他性感得簡直會引人犯罪。

  「這也是我剛才發現的小秘密。」他神秘兮兮地壓低嗓門,看著如絮也很認真地將頭湊近,想聽聽看他要說什麼。

  「妳還是一個處子」他拉長語調。「妳不可能懷有仇雲的孩子。」

  「啊!」她現在才知道仇翼繞著彎在耍她,氣得再次脹紅著臉,惡狠狠地瞪著他,卑鄙惡劣的小人!

  「現在告訴我實話,妳為什麼撒謊?」

  「那是……那是我當時想到唯一保住仇氏的方法。」她脫口而出,卻見到他的臉色一沉,陰霾佈滿了俊臉。

  「妳認為我根本沒有能力保住仇氏?」他明白了,為了不讓仇雲一手經營的產業在他的手中敗光,所以她不惜扯謊要接下仇氏這個重擔,顯然仇雲在她的心中佔了極大的地位,不然如絮不會在他死了之後她還想守住一切,更不惜以身冒險,來到這個她甚至不熟悉的沙漠。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不想再讓兩人之間有任何誤會了,她抓住仇翼的手急促道,激動地流下了淚水。「我知道你聽完董事會的報告,也會認定開採計劃會失敗,如果你繼承了仇氏,就一定會中止這項計劃的,我沒有其他的辦法,所以……所以我只好說我懷有身孕,搶下繼承人的身分。」

  仇翼還是面無表情,如絮又急又慌,不知道該怎麼讓他明白自己的想法。

  「我該怎麼讓你明白,這個開採計劃是仇雲的夢想!是他費了好幾年才得到的機會,我必須這麼做!」淚水爬滿了她的臉頰,她哭得好不傷心。「那是他唯一的夢想!我必須為他完成,我知道你不明白……誰也不明白的。」

  如絮將臉埋進被單中,放聲哭泣,直到一隻手將她的臉抬起,她看到仇翼轉為和緩的眼神,動容地撲進他的懷中,不由得想起了仇雲的夢想,還有他的死,就算自己真的為他完成了夢想,他再也看不到、聽不到了。

  「噓!別哭了。」他摟著他,輕輕拍她的背,心裡卻泛起了苦澀,他錯得多麼離譜,他一直以為雖然過了五年,如絮一定還愛著他,但如今看來,她心裡愛的是仇雲,所以可以為了他未完成的夢想犧牲所有的一切。

  「他的夢想對妳來說很重要?他是個幸運的人,可以得到妳的愛。」仇翼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為了要讓自己徹底死心,他必須聽到如絮親口說出來。

  柳如絮的哭聲一頓,抬起頭,在確定自己沒有聽錯他說的話之後,知道他又誤會了,眼眶頓時增添新的淚水,只不過這一次她還掄起拳頭不住地捶打他。

  「你是個笨蛋!全世界最可惡的人就是你了!」她又哭又動手,讓仇翼頓時慌了起來,她為什麼這麼說?是他誤會了?還是……

  「如絮!」他抓住她揮舞的拳頭,還是不敢允許自己有任何期望,以緊繃的聲音問道:「那麼,妳是什麼意思?」

  「仇雲的夢想當然對我來說很重要。」她深吸一口氣,不想再有任何隱藏,也不想再有任何誤會了。如絮被淚水洗過的眼睛更加明亮,她睜著眼直直地望著他,緩聲開口道:「因為我無法愛上他,所以替他實現未完成的夢想,是我唯一能做的。」

  「妳說什麼?再說一次。」仇翼不敢相信會從她口中聽到這種奇蹟。

  「這五年來,我試了又試,就是沒法子,我永遠無法像愛你一樣愛上仇雲,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仇雲實現他無法完成的夢想。」她的表情鄭重而莊嚴,明眸盈滿愛意。

  「老天!」他被突如其來的喜悅炸得頭暈目眩,只能將她緊緊摟在懷中,一再品味這股撼動他心魂的極度狂喜。

  他終於肯相信她的愛了!如絮從環住自己的激動雙臂中得知這項事實,嘴角也滿足地揚起,不再害羞地伸手環住他的背,感受在他懷中的溫暖。

  像是要感受到她的真實,好證明他剛才聽到的一切都不是幻覺,仇翼鬆開懷中的如絮,以近乎要吞噬她的眼光飽覽她的美麗,在看到肌膚上留有方才自己印下的吻痕時,他想起了剛才被中斷的熱情,墨色的眼瞳顏色跟著轉深,再度蓄滿了情慾的風暴。

  「讓我愛妳。」他緩聲開口,細膩的吻接著印上了她的臉頰。

  「可是……」如絮從他的眼中讀到濃烈的情慾,卻想起了剛才的不適和疼痛,為難地蹙緊了眉頭。

  「不要怕,如果妳不喜歡,我們隨時可以停止。」他熱呼呼的氣息停在她的耳際,在允諾的同時含住了她細緻的耳垂。「這一次會很不同,我保證。」

  他再次以濕熱的吻在她身上點燃起火焰,很快地,尚未褪盡的熱情再次被喚起,她在他的身下逐漸放鬆身子,仰起頭接受他每一個充滿珍惜的吻,還有他粗糙的手指頭在她身上施展的魔法,她像是一朵盛開的花,完全地綻放自己的美麗。

  「翼……」他的手指頭往下移動到她的身下,以親暱的動作撩撥她的熱情時,柳如絮不由自主地發出尖銳的喘息,緊緊咬著下唇,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要怕。」他低啞的嗓音奇異地安撫她的不安,她睜開眼睛,望著仇翼因為壓抑自身渴望而緊繃的臉,緩緩伸出手,以指尖描繪他深刻的五官,雙眼凝望著他,最後拉下他的頭,紅唇輕輕印上他的嘴。

  他不需要更多的暗示,將自己置身在她的股間,小心挺進她的柔軟之中。

  「會痛嗎?」她像是身上第二層皮膚那樣緊緊裹著自己,仇翼咬著牙動也不敢動,就怕自己又傷了她。

  「我不知道……好奇怪……」和剛才的撕裂感完全不同,似乎有一股奇異的熱流緩緩在她體內深處凝聚。

  「我告訴過妳,」他以額頭抵著她的眉心低語。「這一次會很不同。」

  像是要印證他所說的話,仇翼開始在她身上點燃起甜美的火焰,規律移動的身子和她緊密地結合在一起,邀請她一起共享屬於情人間最親暱的交流,她仰起頭,回應他每一個衝刺、每一次性感的律動,仇翼不斷地在她耳邊低訴一些愛語,擁緊她的身子,直到最後至極的狂喜同時襲上兩人,她在他的懷中得到最後的頂點,而他也在她溫暖的體內,到達了極樂的天堂。

  時間像是靜止了一般,房間裡只剩下兩人歡樂後的喘息聲,再無其他。如絮覺得自己像是在空中那樣輕飄飄的,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會有失去控制的時候,但是當她在仇翼懷中的時候,的確連思考都是多餘的。

  「妳還好吧?」他撐起手肘望著她,擔心自己還是太粗魯了。

  「我很好。」她還是習慣性地拉起被單想遮掩自己,歡愛過後的臉頰有著動人的暈紅,更迷人了。

  「妳知道嗎?妳剛才說的話,已經讓我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仇翼的下巴抵著柳如絮的頭頂低語。「那麼,如果完成仇雲的夢對妳來說很重要,那麼對我來說也很重要,就讓我幫妳一起完成他的夢想吧!」

  「你真的願意?」柳如絮驚訝地開口,喜悅的感覺充斥著全身。

  「當然願意,如果能讓妳開心的話。」他緩緩低下頭,吻住她的唇。感謝上天讓柳如絮五年後又回到了他的身邊,感謝她還愛著自己,為此,他願意為她做任何事情。

  「謝謝你。」柳如絮抱住他,又親又吻的,感動地流下了淚水。

  仇翼穩穩地將她攬在胸口,五年來的隔閡,就在這個美麗的夜晚一寸一寸地瓦解,兩顆互相坦承的心,聯繫得更緊了……
作者: jenny0250    時間: 2007-9-18 03:04 PM

第九章


  第二天早上醒來,柳如絮發現身邊已經空無一人,她想起昨夜仇翼曾經說他要去處理仇氏油田的問題,所以必須一大早就出門。


  她先到浴室梳洗一番,準備到飯店樓下用早餐,恰巧在咖啡間遇到了凱伊,他身邊還坐著一位模樣清秀的女子,凱伊在看到她之後露出友善的笑容,招呼她一起用餐。

  「這是我的妻子慕蓮,這位是柳如絮,是仇翼非常好的朋友。」凱伊為兩位女士做了簡單的介紹,殷勤地為柳如絮倒了一杯咖啡。

  「仇翼……他是什麼時候離開的?」柳如絮一方面擔心他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康復,一方面則是害怕他去石油公司會有危險。

  「妳可以放心,他做事一向很有分寸,再說現在只是將事情收尾,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凱伊淡淡一笑,開始將這一個月來的仇氏近況簡略報告一下:當仇翼趕來阿布達比之後,凱伊就帶著慕蓮飛到紐約,一方面以資金幫仇翼穩住公司,一方面以卡迪羅財團的名義,反過來收購仇氏股東的股份。

  另外,他動用關係調出仇雲意外身亡的報告,確定那並不是意外,而後從仇雲近幾年的投資,一個一個過濾出可能的敵人。

  「仇雲大哥的死並不是意外?!」柳如絮聽到這裡忍不住驚呼出聲。

  「不錯!其實是其中的一個江姓股東所為,當仇雲計劃投資中東油田的時候,他早已買通中東子公司的人員,要他們將開採報告先一步通知他,等他確定了那塊油田也可以開採出大量石油之後,他就和中東的人串通,表面上告訴仇雲尚未探勘出油田的所在,藉此騙取仇雲更多的資金,另一方面則和中東的人合作,要共同賺取暴利。」

  「原來如此,我就知道仇雲不可能會做這種事。」柳如絮將凱伊所說之事和先前綁架她的匪徒所說的話結合在一起,真相已經明白了七、八分。

  「我想仇雲就是因為瞧出了端倪,但是還來不及採取任何行動,就被對方先下手了,對方買通人將仇雲的車動了手腳,所以才會有那一場車禍。」

  「那麼現在怎麼樣?已經找到那個人了嗎?」想到無辜的仇雲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死去,她再次流下傷心的淚水。

  「他的罪行已經被揭露,所有的股東知道真相後,紛紛回頭支持仇翼當總裁,所以現在仇氏已經穩住了,不會有什麼問題了。」

  「這些……都是你和仇翼調查出來的?」柳如絮聽完後只能以欽佩的眼光看著凱伊,在短短的一個月之內,竟然將所有棘手的問題都解決了。

  「翼做事一向是我們之中最穩的一個,任何事情交給他都沒問題,他將所有的計劃和他發現的疑點統統提出,我只是幫他出點力而已。」凱伊不忘在柳如絮面前多讚美他一番。

  「謝謝你。」柳如絮除了謝謝之外,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正主回來了,妳的讚美就留給他一個人吧!」凱伊促狹地眨眨眼,同剛走進餐廳的仇翼揮揮手。

  「事情都解決了?」凱伊對仇翼微微一笑,遞給他一杯咖啡;昨晚凱伊已經和棋士團的菲利克斯通過電話,將那名殺害仇雲的主謀透過管道連夜送來阿布達比,剛才仇翼就是去處理這件事。

  「我已經將他交給最適當的人了。」仇翼面無表情地說道,沙漠中的定律就是以牙還牙,江以新因為自己的貪婪,謀害了仇雲,又造成了這裡兩個族群的自相殘殺,把江以新交給他們,該是最適當的結束方式了。

  「是嗎?我們就不打擾你們了。」凱伊牽起慕蓮的手,愉悅地離開了餐廳。

  「妳睡得好嗎?」仇翼放軟語調,拉了張椅子坐到柳如絮的身邊。

  「你知道嗎?我現在才發現自己一點都不了解你。」柳如絮抬頭坦白道,剛才聽凱伊輕描淡述地帶過仇翼奪回仇氏的整個過程,她在震驚之餘也發現自己其實一點都不了解仇翼,甚至是五年前,他也沒有告訴過她任何有關自己的事,他都在做些什麼?又有哪些朋友?她根本一無所知。

  「妳想知道些什麼?」握住她的手,仇翼小心地問道。

  「所有有關你的事,我都想知道。」柳如絮也很緊張,如果他還是一樣不肯說,那麼她該怎麼辦?

  仇翼的臉色變得凝重,似乎在做什麼重大的決定。

  「如果你不想說,我可以理解……」柳如絮的雙眼逐漸凝聚水氣,試著以不在意的語氣開口,但是當她低下頭想掩飾情緒的時候,淚水已經不小心落下了。

  仇翼伸手將她摟進懷中,輕嘆一口氣。

  「五年前……你怎麼可以什麼都不說的就離開我?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我拚命想拚命想,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你就是不見了!」回想起五年前的往事,她的心還是會一陣陣的刺痛。「你知不知道在你離開的第一年,我每天晚上都待在家裡等電話,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跑去開信箱,希望你會寄信給我,或是打通電話給我,告訴我你人在哪裡,告訴我你會回來見我,但是,什麼都沒有,我一直等一直等……可是,什麼都沒有。」

  「對不起!對不起……」聽到她強自鎮定地說出那些傷心往事,仇翼的眼眶也跟著紅了,他當時真的以為這麼做是最好的,因為她畢竟只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小女孩,或許會傷心一陣子,但是只要日子久了,她總有一天會忘了他。

  本來以為他的離去是最好的解決方式,結果卻傷害了他最不願意傷害的人。

  「那天晚上我回家,想要告訴父親和仇雲我們倆交往的消息。」仇翼閉著眼睛,回想那一晚發生的事。「我看到書房的燈還是亮著的,正想要進去,就聽到仇雲和父親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想聽聽他們在說什麼,所以我就站在門外,靜靜地聽他們在說些什麼。

  「仇雲告訴父親,我的年紀已經大了,是不是該考慮也讓我到仇氏上班,畢竟我也是他的兒子,結果我父親憤怒地訓了仇雲一頓,他們沒有一個人知道我就站在門外,我就站在那裡一直聽一直聽,妳知道我是一個私生子,但是我一直不明白父親為什麼恨我?直到那一晚我才明白……」

  「如果你不想說,就不要說了……」柳如絮看到他眼中的痛楚,淚流得更兇了,她知道這樣的往事有多痛苦,更何況要逼仇翼說出來。

  「我的父親和仇雲的母親原來是一對恩愛的夫妻,但是在一次酒醉的情況之下,我父親和一個有著印地安血統的應召女有了一夜情,他清醒後悔恨不已,給了她一筆錢就打發她走了,卻沒想到那位應召女卻在那一夜有了身孕,她拿著我父親當初不小心遺失的名片,來到紐約找我父親,她的目的自然是為了錢,這件事鬧到連仇雲的母親都知道了,她深受打擊,但是因為信教的緣故,仇夫人要她將孩子生下來,然後她必須拿著一筆錢離開。」

  仇翼疲憊地閉上眼睛,那一夜是他父親第一次對仇雲說出往事,卻沒想到在門外的仇翼也聽得一清二楚,原來這就是他的父親恨他的原因了,仇夫人表面上原諒了他,但是她卻無法原諒自己的婚姻出現第三者,她變得鬱鬱寡歡,最後在仇翼出生的那一年,因為病重離開了人世,而他的父親也理所當然地將這筆帳算在他的頭上。

  「如果沒有仇翼!或許我們還可以重新開始……」他的父親不住吼著。

  「要是沒有他……要是沒有他的話,我的家庭也不會是這個樣子的!」那一晚,仇翼親耳聽見自己的父親飽含恨意地叫著他的名字。

  他的腳像是被灌了鉛一樣地沉重,不被需要的難堪,父親的恨意已經將他徹底擊垮了,他什麼也沒有說,當天晚上逃難似地離開了仇家,打定主意一輩子不會再回到那個仇視他的家中。

  「這些事……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柳如絮淚流不止,為了當年的他哭泣。

  「我說不出口……」仇翼泛起苦澀的笑。「妳就像天使一樣那麼美好,我身邊從來沒有過像妳這樣的女孩子,妳總是以充滿信任的眼神看著我,我沒有勇氣告訴妳這些,因為我認為自己……配不上妳。」

  「你是個傻瓜。」

  「我不斷說服自己,妳還那麼年輕,一定很快就可以把我忘記,就這樣五年過去了,直到仇雲死了,我才鼓起勇氣回來見妳,只要妳過得很好,我就可以放心離去,沒想到,上天竟然將妳還給了我。」仇翼說到這,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五年不見,妳變了好多,變得更堅強、更漂亮了。」

  「可是你看起來好冷漠,一副早就忘了我的樣子。」柳如絮埋怨道。

  「不這麼做,我怕控制不了我自己。」仇翼笑了笑,跟著以鄭重的表情問道:「我這輩子唯一做錯的事就是在五年前離妳而去,我知道自己沒有資格要求妳的原諒,但是我願意用一輩子的時間來彌補這個錯誤,只求妳給我這個機會。」

  柳如絮默默凝望著他,一句話也不說,直到仇翼緊張得無法呼吸的時候,她才緩緩揚起一抹動人的笑靨,她微微傾身,在他唇邊印上一個全心全意的吻。

  「如絮?」

  「當你來到沙漠找我的時候,已經贏走我一半的心,當你說愛我的時候,你已經贏走了另一半,但是,還是少了一點東西。」

  「是什麼?」他屏息以待。

  「求婚是要戒指的!」她頑皮一笑,他鬆了一口氣。

  「那麼我就用最傳統的方式好了。」仇翼單膝跪下,從餐桌上的花瓶拿了一朵紅玫瑰,以深情的口吻道:「妳願意嫁給我嗎?」

  柳如絮流下了快樂的淚水,笑著將他拉起,接過他手邊的花輕聲道:「我願意。」

  他笑著將她抱起,一連轉了好幾個圈,不在乎其他人以驚訝的眼光看著他們。

  他們已經用自己的心,完整了對方的生命……



終曲


  兩年後.紐約

  位於紐約市中心的音樂廳,今晚有一場演奏會。

  在開演前的半個小時,一名身穿黑色西裝的男子來到後台,正當他伸出手要敲門的時候,卻發現那扇門是半掩的,他輕輕推了開來,目光尋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坐在化妝抬前的是一名穿著白色小禮服的中國女子,黑色的頭髮長及肩下,用簡單的髮帶綁著,她對著鏡子正在上妝,看起來專注而認真。

  「嗨!」男子靠著門,嘴角微揚地打招呼。

  「翼!你來了。」原本坐著的女子歡欣起身,開心地投入對方的懷中。

  「嗯。今晚會不會緊張?」他在妻子嫩紅的唇上印下深情一吻。

  「不會,我看起來像是會怯場的人嗎?」她笑吟吟地答道,拉著他的手走進休息室。

  她和仇翼已經結婚兩年了;在兩年前從阿布達比回來之後,他繼續留在紐約,但是他卻出乎意料地要她繼續學音樂。柳如絮知道仇翼一直覺得她放棄音樂太可惜了,所以要她繼續進修。

  而今晚,是她重回到演奏樂團的大日子,因為她兩年來的辛苦練習,總算趕上了這些年忘掉的,而今天,就是她多年後第一次上台的大日子。

  「客人都來了嗎?」她體貼地為他調整領帶,一邊問道。自從兩個人心結都解開之後,仇翼就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她了,當然包括了他年輕時候和凱伊等人因為一場打架而認識,進而成為棋士團一員的事,她更因此認識了棋士團裡一些精采的人物。

  而今晚是她的演奏會,自然所有人都到齊了。

  「全都來了,他們怕死我了,哪個敢不來?」

  「那如果你又睡著了怎麼辦?」雖說仇翼積極地要她回頭學音樂,但他還是對古典音樂半點慧根也沒有,常常一曲未完,他就睡著了。

  「那就罰我送妳一份禮物。」仇翼神秘地道。

  「什麼東西?」

  「等演奏會完了我再告訴妳。」他低下頭輕吻她的額頭為她打氣。「妳會喜歡的,我保證。」

  他口袋裡放的是兩張到阿布達比的機票,因為上週公司傳回了消息,仇雲生前投資的那塊油田已經挖掘成功,為當地帶來另一波生機,而他也照著仇雲的夢想,在那個地方造了一塊綠洲地,完完全全實現了仇雲的夢想。

  「準備上場吧!我也該回座位了。」仇翼依依不捨地鬆開手。

  「仇翼。」她忽然喚住他,臉上是那抹深情的甜笑。「你會一直看著我吧?!」

  「親愛的,當然,我會一直看著妳。」

  從小到大,他一直注視的就是她,這個像天使一樣的女孩,只是她一直沒注意到而已。而後,上天給了他一個奇蹟,祂讓天使來到他的身邊,而這個天使願意愛他!

  她讓他的生命完整,而他會永遠感謝這個奇蹟……


全書完
作者: t1988425    時間: 2007-11-9 08:5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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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bow~bow    時間: 2007-11-10 12:28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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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jjlim1990    時間: 2007-12-23 02:0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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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yom488    時間: 2008-7-5 11:19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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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los2325    時間: 2008-7-5 10:16 PM

恨會常會讓人失去最重要的東西!
若沒人去化解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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